第276章 我唯一能夠確定的事

第276章 我唯一能夠確定的事

「其實,你也只有一個猜想啊。」

枡山瞳小聲道,她說話的態度都有點小心翼翼了。

「或許,你沒想過,我方才都是騙人的嗎?」

「別!」他抬眼瞪過來。

她立馬不說了。

「別再說那種話了。」安室透道。

「好吧,是我沒做好。」枡山瞳道,「你還沒說,是哪裏發現了破綻呢?」

「資料是我幫她留下的。」她道,「因為她沒能來得及做,我重現了她掌握的信息。但那不會是破綻,更像是事後驗證。從這點推不出你的「聯盟論」。」

女孩湊到他面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比平日習慣的狀態還睜大了一圈,其中是顯而易見的好奇。

「那你是從哪裏發現了證據?」

安室透心中高漲的某些情緒忽然就落了下去。

他又能拿她有什麼辦法。

「喏。」

他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枡山瞳打開一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代碼,其中夾着幾個奇怪的名字,確切地說,是id。

只掃了一眼,她就明白了是什麼。

女孩登時嘴角掛上了笑意。但又沒有笑出來,反而先瞧了一眼旁邊人的臉色。

安室透發現了她的小動作。

「想笑就笑吧。」他說。

「組隊的遊戲記錄!但我明明刪掉了……哦!」她徑直撲上前去,給半靠在牆壁上的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又貼了貼他的臉頰,「你真聰明!太聰明了!借力打力,這世上能恢復這段我粉碎的數據……做到這件事的人不超過五個數,是弘樹,對不對?」

她歡欣雀躍,親親熱熱抱着他的肩膀說話,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沐浴后的香氣,而她望過來的眸子閃閃發光。

「借力打力」?

她是不是剛剛明目張膽地鄙視了他的智商?

也難怪,澤田弘樹是她承認過的天才。他也正是藉由與那男孩有關的事件,才觸碰到她的心態一角。

安室透無力地點點頭。

他說:「我見過你玩那個遊戲,也知道他們……」

《萊比時代》,擁有五人團體競賽模式的線上遊戲。他說不清自己是為什麼想到這裏的,或許是她和女警官兩次危機下的特殊緣分……或許是他的溯源之旅……

「更高的許可權!我就說,其他人也做不出那麼優秀的引擎與人工智能系統。」她道,「我只是沒在意。」

「你真的救了他之後就不管了。」

「讓他和我沒關係才是最好的。」

女孩話里的這份毫不在乎讓安室透心頭一震。

他試探著開口:「那,跟我回去吧?」

「嗯?」

正在開心的枡山瞳一愣,轉過臉,她眼中的光芒暗了下來。

然後,令他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女孩放下落在他肩膀上的手,他下意識伸出手去,卻拉了個空。

後退一步,她緩緩地搖頭。

「不行。」枡山瞳道。

「為什麼?」

「因為她沒有積分,留不下來!」系統道,「不然接着做任務去吧,宿主,或者換一個獎勵……」

「因為。」枡山瞳為難道,「我已經走到這了……」

「什麼叫走到這了?」

慌張逐漸侵蝕了他,素來沉穩,一人三面的生活也能遊刃有餘的公安警察失了方寸。

「我知道,你很辛苦。這麼久的計劃……」

她大部分的成長時間都陷在這片噬人的泥潭中了。

「一層又一層,而大多數人卻連第二層都看不到。」他道,「我又愚鈍到要被提醒才能發現……但是,一切還不晚,不是嗎?」

「對不起。」她說,「但其實,我也沒那麼清白啊。別忘了,我是真正的組織成員,附加損害,間接損害,總會有的。」

安室透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的話還在繼續,清亮的聲音裏帶着別樣的冰冷。

「我們原來的關係就很好。」

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指的是什麼?」

「利用與被利用,最初的時候。」枡山瞳語氣里充滿了抱歉與遺憾,「我們真該停在那裏的。」

預感成真,心頭的裂口被狠狠地撕開了。

「其實我也不該承認的。」女孩視線飄忽,如在出神,「我只是……」

她斟酌著辭彙,久久未能吐出緣由。

「你只是太孤單了。」

安室透道。

無人分享,無人可訴,一個人走完的單獨旅程。即使與人合作的「聯盟」,私下裏也幾乎沒有一絲不該有的交集。

「生活被分成幾個世界,每個世界的人只能看到一部分的你,沒有人知曉完整的真實……」

兩個人處境並不一樣,可是,某種程度上,狀況又何其相似。

「……也就從沒有人真正地看到你。」

而她還那麼聰明,對常人困難的事情對她來說是吃飯喝水般的平常日常。這便意味着,只怕她以真面目待人,也沒有多少人能理解。

這解釋了為什麼聽到他的解答,她會那麼高興。

「是有點。但我已經習慣了。」

枡山瞳低下頭去,再抬起臉的時候面色如常。

「倒是你,需要考慮下我原來的提議。」

「什麼?」

「這個不能作為證據,你也知道的吧。」她說,「我也不想被關起來……」

「你對毀滅組織……」

「你真要說「有功勞」這種詞嗎?」

女孩子道:「我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在最終結果里佔據多少百分比?或許,從頭到尾,我只是發現他們,又放任了他們的動作,靜待一切發生,坐享其成而已。」

「你答應過不說謊的。」

「我說的是別人的想法。」她道,「誰會相信?難道你要告訴別人,[太優秀做到二把手]這種事情是真的嗎?」

「你應當得到公平對待,我會保證這一點。」安室透說,「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

「別開玩笑了。」枡山瞳道,「我們都不是活下象牙塔里的人,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吧?降谷零。」

她喚出了他的名字,也完成了最後的印證。

「你幾年的卧底生活都會變成一個笑話。那些壓抑,痛苦,煎熬乃至血淚,到頭來換不回一絲政治資本。你對正義的信仰也會染上污點。緣由是你被組織成員蒙蔽了,偏頗到看不清現實。」

「而所有的這些,為了什麼?一份來自多巴胺的心動?最多不到一年就會過去,同所有感情一樣,它不特殊,也不特別。」

她又像在訊問室里那般,通過將所有東西剖析得很明白,來達到將它們變得糟糕的結果。

安室透說:「這是你的真實想法?」

「這是事實。」枡山瞳道,「你的事業,正義……乃至人生。你對你那位出身名門的父親的不服氣……」

「你還真是了解我。」她連他的家世情況也掌握了。

「……以及你想證明的「自己」,再無從談起了。」她說,「犧牲一切,就為了兌換不怎麼樣的獎品嗎?」

「那你要我做什麼?假裝不知道這一切,繼續將槍口對準你嗎?」

面對他眼中的痛意,她帶着歉意笑了笑。

「是我不好,我該做得更好的。」

——假如我不貪圖這份最終的理解與坦白,也不會讓你走到兩難的境地。

令安室透極其心驚的一幕發生了。

「你先過來……」

「我會替你,不,我會完成自己的決定的。」

她向後退了一步,毅然決然地跳了下去。

「小瞳!」

……

風很冷。

結果既已知,又未知。

她知道下面是什麼,但也沒想過到底會是何種感受。

但無論怎麼樣,都比漫長的,沒有盡頭的……要好。

——真討厭啊。

——我沒想複製這個結果的。

——也不想感受和老師相似的心情。

……突然,有人猛地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抱入懷中。

枡山瞳一驚。

怎麼……

這一瞬或許是她人生中最遲鈍的時刻。

她陷入了裹着驚詫的茫然。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這代表了什麼,更來不及有什麼對話,海水的衝擊已如期而至。巨大的撞擊……她忽然就想起了無數次計算過的公式……等等,抱着她的人是不是還受着傷?

意識翻滾著被淹沒。

別……

不行……

無法容忍的失誤……

第二次……

……

……

「宿主!」

「宿主!」

「你醒醒啊!」

系統的電子音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

趁四下沒人,它甚至現出身形。

再昏迷下去,人類會死掉的!

它萬分着急。

就在這時,總系統「叮」一聲傳來反饋。

「s+評價。」

「評價出來了!」它給自己找了個好理由,「我得叫醒她才能兌換,雖然她已經說過了兌換內容,但也得二次確認嘛!沒錯!」

說干就干,它偷偷用電流刺激了下她的身體。

「宿主!」

枡山瞳猛然醒來。

先襲來是周身的冷意,接下來才是各處的劇痛。

【急性擦傷】【疑似手臂骨折】

他呢?

昏迷前最後的記憶在提醒她犯了大錯。她在水裏尋找他的蹤跡,他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回憶了下地理位置,枡山瞳費力地將男人推到淺水處,艱難地找到一塊平坦的地面,接着開始判斷他的傷勢。

他同樣有不少擦傷,原來的肩膀處傷勢更是加重了,鎖骨骨折。但最嚴重的還是昏迷。

是溺水嗎?

她試着去聽他的呼吸,就在這時,他咳了幾聲,蘇醒了。

那雙藍眼睛在她面前緩緩睜開。

他的金髮狼狽地貼在額前,她跪坐在他身旁,替他拂開發絲,他抓住了她的手。

兩人的手同樣冰涼。

「你沒事。」

安室透握著枡山瞳的手腕,有點慢地掃過她全身上下,這才舒了口氣,「太好了。」

「沒有大礙。」她道。

男人瞥見了她手臂上的一抹紅,皺起眉頭,「流血了。」

枡山瞳看了看,道:「最多骨折而已。」

這種程度的傷她都面不改色啊……

他的心又絞了一下。

「其他呢,有哪裏疼得不正常嗎?」

「沒有。」

枡山瞳搖搖頭,很快,她的臉色白了。

——他安靜得異常……還有他問出的問題。

兩相結合,立即告知了她不詳的事實。

她急急道:「你哪裏疼?」

「這……」他另一隻手放在腹部。

左上腹,沒有開放性傷口,嚴重的疼痛……最大的可能是……

【脾臟出血】

最糟糕的情況來了。

沒有外傷的內臟出血,無法判斷血液流速,也沒辦法做止血措施。但從他的皮膚蒼白而濕冷這一點來看,情況絕對不樂觀。

要緊急送醫才行。

可是。

枡山瞳朝周圍看了看。

她沒有聯繫外界的工具,而他……剛把最後的手機砸了。

她要保證自己的死局,沒有準備任何一個pnb。

故事結束了,那些本就縹緲的角色被保護的光環也沒有了。

大腦計算中,代表他的生還幾率在不斷下降。

【80】

男人的神志還算清醒,證明他還在失血性休克的代償期。

同樣熟悉情況的安室透對自己的情況也有了判斷。

墜落的傷害……最快的話,幾分鐘后他就會進入休克乃至死亡。

他握緊了她的手,還在茫然四處張望的女孩低下頭。

「怎麼了?我在想辦法……」

「小瞳。」他道,「我有些話想告訴你。」

「不行。」她立刻搖頭,「我經歷過這種場景,不是什麼好體驗。」

「我也不想選在這種不理想的場合。」他勉強笑道,「但,我想,有些話你應該知曉。」

【72】

「你要說什麼?」她道,「你說吧。」

「剛才,你問我,付出所有就為了兌換不怎麼樣的獎品嗎……」

他吸了一口氣壓下痛感,道,「那時,我真的很開心。」

枡山瞳瞪大了眼睛。

「別這麼看我,我腦子沒壞。」安室透道。

「你還記得嗎?在警視廳里,你說過,付出與回報並不總能划等號……可是,方才那句話,你默認了,我的付出是能兌換那份「獎品」的,不是嗎?雖然我不認為那算什麼付出……」

她愣住了,眼眸里泛起重重的波瀾。

「好了,只是個玩笑。」感受着漸漸瀰漫開來的痛楚,安室透苦笑了一下。

「那說明不了什麼的。」他輕聲道,「我真正想說的是……偶爾,也認真看看我嘛。」

枡山瞳:「我沒有……」

「承諾,信仰,正義……你認定對我來說,那些東西很重要,我會把它們放在生命前面。」他道,「是因為我的職業嗎……不能說錯,你同樣認為,我會一直在那條路上頭也不回地走下去……」

「但是,你怎麼會認為,我不會把你放在我的生命之前呢……更別說聲名那種東西了……」

「信仰或正義,我會為那些犧牲,當然也會為你犧牲。」

他又輕輕笑了一聲。

「要知道,弘樹給我的結果,很重要,我拿到的時候很開心。但我其實沒那麼肯定的……」

「我想,如果沒有那個證據,沒有那個結果,沒有足夠的理由,我依然會來到這裏,現在的局面也不會有任何不同。」

「或許就像你說的,是什麼人性存在的黑暗面,混雜了不夠體面的心思,又或是映照了部分自我,是什麼寄託……」

「那些我無法確定,我唯一能確定的是……那一晚,在公寓裏,我看着你,想的是……真要命啊,這一刻未停的心動,比以往每分每秒都要來得清晰。」

「無論理智在訴說什麼,無論你後來如何分析,解構……它最後就在那裏,一下又一下地提醒我,我想要的是之後永永遠遠的糾纏,甚至,不論和你是什麼關係……處在什麼位置……以何種方式……」

他額上的冷汗更多了,不是海水,這是暈厥的預兆。

【58】

「我知道了。」枡山瞳說,「你不要再說了,保持情緒平穩有助於……」

他沒有聽,眼眸里溫柔與哀傷並存。

「我慶幸它告訴了我答案。」

他的五指扣入她的指間,她能感覺到,男人的脈搏正與心臟同頻。

「我很抱歉,沒能早點發現,讓你一個人走了那麼久。你總覺得孤單,因為沒人看清過你,他們太笨了,做不到……」

「但無論你怎麼想,我一直在看着你。」

他咳了一下,又用笑意來掩飾虛弱。

「從頭計算,或許還是太晚了。其中許多時候,只怕場面也很滑稽。」

「我就像是通過滑稽鏡中的倒影在凝望一個人……可是,穿過那些謬誤,誤解,與你和我的謊言,終有些東西是真的。」

「我害怕你在墜落……好在我趕上了……」

「我的目光也是真的,哪怕你不在意,它的的確確存在着,否則,我走不到越過假面的這一天……」

「我想讓你記住,它是真實的目光。」

我想讓你看清,它是真的感情。

「它指向的人,珍貴無比……」

我真怕你不知道。

「我……」她用力咬着下唇。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在此之外,可以的話,偶爾,你也看看我,好,好嗎?」

「除去你考量中的合適,你為我規劃的角色,故事裏打上的標籤外……」他說,「看看我吧。」

他的眼睛蒙上了霧氣,而那並不是因為疼痛。

那片藍深深淺淺,如深海乍然撞上了天空。

【46】

看着我。

「你是多麼聰明啊,不同於我,你能做到,想看一個人,就一定能看得清楚。」他的言語開始破碎,「我不、不只是一個符號,而我給的……」

【37】

他沒能說完。

枡山瞳俯下身,她被水衝散的長發垂落,重新浸入了水中。

她試着去聽他的呼吸,它們逐漸在減弱。

而安室透看着她靠近的臉龐。

陽光越過雲層,閃耀的金光,懸崖造就的陰影,在這方天地的明與暗中,他感覺她比過往每一刻都要美麗。滑落在他耳邊的金髮,翹起的鼻尖,沾著水珠的紅唇,還有她的眼睛……

他是多麼想給她一個吻啊。

但已經沒有力氣了。

在逐漸模糊的視線里,安室透似乎看到,在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有着不該有的情緒……

是錯覺嗎?

這麼想着,他還是竭力張口說了更重要的一句話。

……

枡山瞳攥着他的手收緊了。

她沒聽到他的聲音,卻準確辨認出了那個口型。

他說。

「小瞳,別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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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馬甲成為紅黑端水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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