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葉清昌哭跪說詳細

第202章 葉清昌哭跪說詳細

葉清昌言語間一心求死,可賈蓉看着這人,卻是嘴上求死,心裏仍存活命的念頭。

實話說來,現山東這般情況,葉清昌有罪,卻實罪並不在他,若是後面此人通透,也當真沒做下什麼錯事,說不得還有活命的機會。

賈蓉心裏想着,又同葉清昌虛與委蛇幾句,而後,便往濟南府城去了。

賈蓉他們是早上辰時末進的濟南府地界,這待進到濟南府城裏面,卻是又花了約摸兩個時辰過去,進城門時,已是午時過了二刻。

這正午時分,按道理來說府城應該是熱鬧的,不過待到賈蓉他們進到府城裏面,卻見城裏行人稀疏,街旁商鋪多關着門戶,縱使有人出門,也是面色慌張,步履倉促。

賈蓉見到這幕,臉色陰沉,心裏不是滋味,一旁跟着的葉清昌見這模樣,也是面色難看,口中忙解釋道:「衙門也張貼了告示,說亂民離濟南府甚遠,不過,人心惶惶,卻是不大奏效。」

賈蓉聽得這話,轉頭看向葉清昌,道:「近來市面上可還有糧?」

賈蓉這問直指根本,葉清昌聽得,又是滿臉苦澀,道:「欽差大人明鑒,市面上,卻是無人賣糧了,衙門也曾開糧倉,不過卻是放出多少,立馬便賣光多少,根本填不滿窟窿。」

賈蓉嗯了聲,而後不再言語了。

如此,一行人便進到了山東布政司使衙門裏。

待進衙門,葉清昌便張羅著要為賈蓉接風洗塵,葉清昌早有準備,待到賈蓉他們下馬收拾利索,這邊,酒菜便端了上來。

如此,賈蓉等人便入席就坐,葉清昌也陪坐一旁,就在這布政司衙門裏,說起了現如今山東的情況。

只聽得葉清昌苦澀開口道:「民亂是上月底生的,此事發生,我便派人仔細打聽的消息,原來是今歲金州之地乾旱,百姓顆粒無收,可當地州縣為徵收賦稅,又惹不得地主豪紳,便強行攤派到一般百姓頭上。」

「其中有一紹興師爺,被逼的狠了,便動手殺了差役。今歲金州旱災嚴重,百姓都無什麼活頭,那紹興師爺做下此事,自知罪孽深重,如不把周圍人拉扯在一起,不日便要人頭落地。如此,那師爺遊說百姓,后又有當地府縣衙門確實逼迫的緊,如此民亂便像高山滾石,一下就止不住了。」

葉清昌說罷,不等賈蓉開口,一旁坐着的魯瑕看着面前的魚肉便是拍案而起。

只聽得魯瑕厲聲訓斥道:「前年山東大災、去歲山東大災,今歲又是山東,如此連年大災,我且問葉巡撫,你做了什麼?外面百姓現無糧果腹,我們這面前的酒肉又是何來?」

魯瑕義憤填膺,葉清昌聽着訓斥,卻是無奈嘆息。

魯瑕說罷,又將葉清昌以及在座的濟南府官員罵了一陣,而後,便是一甩手離了席。

魯瑕罵人罵的難聽,再又甩手離席,這接風宴,自然是開不下去了。

如此,葉清昌一邊同賈蓉賠罪,一邊,又拉着賈蓉,進了衙門後院裏面。

葉清昌把賈蓉領到書房,待打發了院裏下人,又關好門窗,他便突跪倒在賈蓉面前,口中道:「還請壽鄉伯救我。」

賈蓉見狀便是一愣,未幾,他面無表情,淡淡開口道:「葉大人這是何故?」

葉清昌不回話,頭跟搗蒜一般,只五六下,地上便有了血跡。

賈蓉看的無奈,又不能當真讓這人磕死,隨即將其從地上扶起,道:「葉大人若是有隱情,不妨直說便是。」

賈蓉將葉清昌扶起,待起身,葉清昌已是涕泗橫流。

他哭着看向賈蓉,道:「還請壽鄉伯明鑒,

我雖貴為一省巡撫,可這四五年來,分明一個裱糊匠。」

「若是我葉清昌當真吃了山東百姓的民脂民膏,當真無能至極,我心甘情願領死,可如今這情況,我卻是冤枉的呀。」

「大人可派人查驗,若我府里,財物超過千兩,又或是,哪家百姓檢舉,說我哪出有田莊宅子……」

「大人明鑒,我這官服,已是十年沒有換新,平日裏我都不敢穿,生怕弄破了……」

葉清昌情緒激動,一股腦得,把他心裏想的,全吐露給了賈蓉,其哀鳴啼血,說的是聲情並茂。

賈蓉聽罷,並未完全相信面前這人,只心裏琢磨了會,而後問道:「既然葉大人如此說,那山東連年大災,又做何解?還有,今歲大人上報山東災情后,朝廷也是減免了山東賦稅的,為何金州,還會出現攤派一事?」

賈蓉話音剛落,葉清昌便是一聲嘆息,他眼神閃躲,似有話卻不敢說。

如此,賈蓉便道:「既有隱情,葉大人自說便是,蓉別的不敢誇海口,公正兩個字,還是做的到的。」

聽到賈蓉如此說,葉清昌也似無路可退,他沉默半餉后,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他幾番張嘴,卻是忽又閉住,如此反覆三次,這才低聲開口。

他沒有直接回答賈蓉的發問,反而是問向賈蓉,道:「壽鄉伯此行,不只是為民亂而來吧。」

葉清昌這話一出,賈蓉眼睛頓時眯起,他似不在意的開口,道:「哦?葉大人這話又從何說起?」

葉清昌一咬牙,開口道:「自山東民亂起,我夜不能寐,生怕點點火星,引的山東沸騰。我有一堂弟,平日裏為我奔走,為了查探周邊民亂情況,我時常派他去往各州府縣,具體情況,以信件的形式傳遞。可是前些日子,他突回來尋我,說是,在一夥流民中,看見了錦衣衛千戶,馮家大郎。」

「我想,這馮家大郎出現在叛民之中,想來必有設計,后又得到消息,說是壽鄉伯你做了欽差,這樣一來,其中詳細,下官便不敢多想。」

葉清昌將這事說出,賈蓉臉色驀的一變,未幾,賈蓉幽幽開口,道:「這事,除了你與你堂弟,可還有第三人知曉?」

葉清昌見賈蓉變色,面上不露分毫,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他開口道:「壽鄉伯不必擔憂,這事,現就下官同我堂弟二人知曉。」

「而且,我堂弟認得馮家大郎,還是前些年,馮家大郎回鄉祭祖,老遠看了一眼記下的,除他外,整個山東,再認得馮家大郎的人不多。」

說罷,葉清昌又道:「敢問壽鄉伯,此行來,可是為的濟寧州……」

葉清昌沒有明說,賈蓉聽得這話,也不再掩飾,點頭道:「葉大人的猜測不假。」

賈蓉這話一出,葉清昌眼中驚駭之色一閃而過,而後便是鬆了一口氣。

葉清昌琢磨了會,正要回答賈蓉一開始的發問,卻不知又想到了什麼,臉上喜色收起,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時間過了三五個呼吸,葉清昌突的一聲長嘆,搖頭苦笑道:「唉,本想着,這次或可以免於死罪,可仔細思索后,卻是一點活路也沒。」

賈蓉聽了葉清昌的許多話,現對此人的感官有了些許改變,如此,待聽見這句后,笑道:「葉大人仔細,發現了些不該發現的,現手裏有了在下的把柄,怎地還不如剛才了。」

葉清昌啞然,而後嘆息道:「想來,這事是陛下的意思吧。」

賈蓉搖了搖頭,道:「這事陛下不知。」

葉清昌聞言一愣,未幾他也笑了起來,道:「卻是下官說錯話了,這事,陛下自然是不知的。」

說罷,葉清昌又似認命般的開口,道:「這事一出,后總得有人背負責任。」

賈蓉笑着看向葉清昌,道:「是有責任,我平叛不力得吃掛落,葉大人或許會多個瀆職無能的罪名。」

賈蓉這話一出,葉清昌頓時品出味來,他試探著開口,道:「壽鄉伯的意思是,死罪可免?」

賈蓉笑道:「死罪自然是死罪,不過,有些時候,死罪卻不一定要死人,不知葉大人可知,前面叛亂的那於??,陛下勃然大怒,說要將其車裂而死,這事過了快兩月了,那於??,可是還在天牢裏壓着呢?」

賈蓉說完,葉清昌便琢磨起來。

賈蓉笑看着葉清昌,待過了十數個呼吸后,他又道:「現在論這些實無道理,葉大人如何,還得看葉大人下面如何做和前面又做了什麼,不如,葉大人再詳細說說民亂,蓉想聽些,場面話低下的。」

賈蓉這話一出,葉清昌便開口了。

他道:「伯爺是明白人,現山東如此,孔府脫不得干係。」

賈蓉聽得這話,點了點頭示意葉清昌繼續往下說。

葉清昌見狀,便從他上任開始,說了起來。

「下官是乾寧二十一年的進士,后觀政三載,才得了一縣官的位置,那時候,國事難說,不怕壽鄉伯知道,下官也是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這才在在短短十年間,便連升四級,坐到了山東巡撫的位置。」

「說來可笑,下官本是想做出些成就的,可待到山東,了解山東詳細后,當真是恨不得,罷官而去。」

「壽鄉伯可知,下官上任時,在乾寧三十四年,山東除六府外,其他十九州、八十九縣的積欠已經到了何等的程度嗎?足足是山東之地一年賦稅的八倍。」

「如此積欠,下官也是無奈,一面向朝廷報著天災以求減免賦稅,一面又儘可能的,為山東之地,填補窟窿。」

「可惜,有孔府在,我就是使出渾身解數,也是無能為力,壽鄉伯可知,現如今,孔家足足佔有了山東,近三成的土地,這些地,都是不繳納賦稅的。」

「不僅如此,依附着孔府而活的地主鄉紳才可怕,這些人又佔了現山東田地的三成,他們依附着孔府,甚至,自己就是官,如此,這賦稅也收不起來。」

「這般情況下,山東只四成的土地,如何養活十成的人?更別說,孔府、縣官、鄉紳還時不時,在這四成的土地上咬一口,再有天災……」

……

葉清昌說了一番往年的山東情況,待說了近一炷香的功夫后,他突反應過來,有些跑題了。

如此,葉清昌苦笑了聲,起身同賈蓉致歉,而後又給賈蓉沏上茶水,這才說起這次民變的詳細事。

葉清昌一開口,便讓賈蓉眉頭皺起。

只聽葉清昌道:「這個紹興師爺有古怪,此人反朝廷后,我曾派人仔細查探過其生平。」

「這人曾考到童生,后屢次不低,便給人做了師爺,再後面,不知怎地,師爺的活計也沒了,還被人打斷了腿,遊盪到金州安了家,平日裏,以種地,並給人寫字為生。」

「按道理來說,這人是個安分性子,做不出那般事來,不過,這人之性格難測,他殺吏造反也還在能解釋當中,可最讓下官難以理解的,便是此人造反后,糾結起亂民所打的口號,后再有分地、開礦、煉鐵……這些,可不是一個師爺能做的出來的。」

前面乾明帝給賈蓉看摺子時,賈蓉心裏便籠罩着陰雲,現再聽到葉清昌的這話,賈蓉便琢磨了起來。

要知道,他就是一穿越者,現大乾再多一個,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賈蓉一想到這,突感覺事情棘手起來,葉清昌見賈蓉神色有異,開口問道:「伯爺可是想到了什麼?」

賈蓉故作自然,回道:「我在想,這分地還好說,開礦、煉鐵豈是一師爺能會的,難道說,這山東之地,還有隱藏着的東西,在攪動風雲。」

葉清昌聽得這話,也是皺眉琢磨了起來。

兩人沉默了會,約摸過了盞茶功夫,賈蓉笑道:「土雞瓦犬耳,現大乾,遠不是區區小民,就能掀的起動亂的,待朝廷大軍一到,將賊首抓住,一問便知。」

說罷,賈蓉又道:「可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葉清昌思索了番,回道:「伯爺此行,待那事了,最好,是將山東官場也情理一番,不然,百姓仍是受苦。」

「說來可笑,我雖名為山東巡撫,可多數時候,是難以說上話的。」

葉清昌說罷,又道:「現山東各地火起,除濟南府外、現只有東昌、兗州、青州、登州、萊州五府並膠州、濱州、高唐州、寧海州、恩州、冠洲七州之地還不曾有民亂,其他諸如,臨清州、濟寧州、德州、東平州、濮州、莒州、曹州、金州、復州,都各有民亂。」

賈蓉只聽得葉清昌口中說,便覺得頭皮發麻。

未幾,賈蓉起身道:「明日便要動作,濟南府不能亂了,府里,民患於不安,就是再多糧食,現在也安穩不住城內糧價,何況,說不得還有其他人,趁機發財。」

「明日你且召集城中所有差役、府衛,我得先拿幾家糧商殺雞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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