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第60章 第60章

對於在這裡遇到李守鵬,時卿是有些意外的。他搖下車窗,抬眼看向車窗外的男人。他或許是剛剛晨跑回來,額頭上有些汗,胸口起伏,氣喘吁吁。見到時卿,李守鵬似是很高興,「還真是你啊!看來我這眼還沒全花!」時卿面色有些冷淡,「您還記得我?」「記得記得,怎麼不記得!」李守鵬用毛巾擦了擦汗。李守鵬往車內看了看,或許是覺得有些惋惜,「還以為喃喃會在呢。」幾乎是下意識的,時卿往身側瞥了眼,然而副駕駛的位置空空如也,早就沒了當初的人影。還沒等時卿回答,李守鵬卻突然嘆了口氣。「不過也是,先不提你們兩個怎麼樣,喃喃估計也不想回這地方來。」莫名,時卿在他的語氣中聽到了些別的情緒,或是氣憤,或是同情。片刻猶疑,李守鵬又嘆了口氣,「走了好啊,走了好,真是苦了這孩子,當初發生了那樣的事,硬給扛下來。」李守鵬搖搖頭,「這麼多年,也不知道這孩子過得好不好。」「誒,說起來你怎麼——」「什麼事?」時卿捕捉到了裡面的字眼,猛然抬起頭,眉頭緊擰,「她發生了什麼?」話被打斷,李守鵬反應過來時卿的意思,抬手再次把毛巾掛在脖子上,試探著問,「喃喃家裡的事,你不知道嗎?」時卿的手按在門把上,下顎緊繃,說不出一句話來。看他這反應,李守鵬也明白了大半,他閉了閉眼,面色有些深重,「還想著這孩子雖然嘴硬,至少還有地方說,怎麼...怎麼瞞了你這麼多。」他沉著肩膀,已是不知道第幾次嘆氣。「可能也說不出口吧。」李守鵬看了眼時卿,無奈道:「如果你能見到喃喃,還是讓她自己告訴你吧。」話畢,李守鵬擺了擺手便要離開。時卿忽而打開車門,邁步跨了下來,迅速擋至李守鵬身前。腦子裡有個聲音,不斷提醒時卿,李守鵬口中那個倪喃未說出口的事,才是她當年真正離開的原因。被煙草麻痹了一整晚的神經此刻再次奮起,他根本不敢露聽一句。「她到底發生了什麼。」時卿看著他,聲線很冷,呼吸漸漸加重,「算我請求您,請您告訴我。」李守鵬緊皺著眉毛,一隻手捏在毛巾上,唇縫半開半闔,卻不知從何說起。既然倪喃沒說,他也並不想拂了倪喃的用意。只是身前的人堵得死,言語誠懇,終究還是讓李守鵬有些於心不忍。腦子裡閃過三年前那個漆黑的深夜,李守鵬眸光晃了晃,好半晌,將手垂落在了身側。鳳頭巷地處陰,沒什麼太陽,這個點兒連縷碎光都看不到。李守鵬嗓音帶著些蒼老的厚重,語氣很沉,似是回憶到了什麼不好的事,他說,「三年前,倪喃的爸爸捅了人。」一句話,如雷聲在心臟轟鳴,把人的心緒顛覆成碎片。明明還是十月份的天氣,時卿卻覺得好似如寒冬般寒冷。皮膚被猛烈的冰刀子刮蹭,一寸寸地將皮肉割下,連人骨都被穿透。耳中落入的每個字眼都像是對他的凌遲,後知後覺的折磨攪得心臟悶疼。「對方也住在這鳳頭巷,人是救回來了,留下的爛攤子可不少。」「那些親戚可都是不饒人的主,喃喃沒少被他們折騰。」「我聽街坊說,喃喃這孩子一個人跑到醫院裡,被對方家屬一頓打,要不是警察攔著,還不知道能出什麼事兒。」時卿呼吸似乎停了下,眼皮下濃濃的戾氣幾乎要衝出眼眶。掌心慢慢攥緊,手臂上青筋暴起,血管猛凸蔓延至手臂。肩膀微微顫慄,血液似乎在逆流。只見李守鵬抹了把臉,聲音沉緩,「那時候她也才畢業,哪兒有錢給什麼賠償金,只能每天來回地跑啊,湊啊,家裡的東西好的破的,都賣得一乾二淨。」時卿突然就想起了那時倪喃給她打的一通電話,那時已經很晚了,響鈴來得突兀。接起電話的時候,聽筒里很安靜。因著畢業典禮后倪喃突然借口留在棲塢大學,連著快十天都沒和他聯繫,時卿是存了些氣在的。他記得,自己的語氣算不上好。想著晾一晾她,時卿便也沒先開口,然而對面倒是很沉得住氣。分明是她打過來的電話,卻一聲不吭。到底是沒忍住,時卿先叫了她的名字。那時候她說的話時卿現在還記得清楚。她說,她最近過得太舒坦,把他都拋在了腦後。她說,她和室友在一起,玩兒得昏天黑地。她說,學校有畢業生優惠,可以每天大魚大肉。她還說,她打電話過來是想問問,他過得好不好。每句話都是遮掩,每句話也都是欺騙。她過得並不好,勞累摧殘,奔走四方。時卿不敢想象她當時是以什麼心情給自己打了那通電話,更不敢去回憶彼時的自己有多惡劣。是他忽視了,忽視了倪喃的生活,忽視了她可能遭受的一切。他把倪喃對自己的陪伴當作理所應當,把她的離開視為冷漠。而回觀往昔,原來他才是最孤傲自私的那個,把付出當深情。倪喃撒了個彌天大謊,而他被哄騙相信,那就是最大的過錯。心臟像墜入了一處深淵,毫無止境地往下掉。時卿渾身冰冷發寒,甚至沒法呼吸。痛苦周而復始,磨難避無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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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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