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②③
最初也沒有想過要動手。
厭惡猴子不代表要親手屠殺乾淨,對方好歹也是這具身體的妻子,身體的主人不厭惡,他一個外來者也沒有越俎代庖的必要,後來的這幾天,他的想法隨著相處的時間變長而有所改變。
她睡在床上,對外界的變化一無所知,也不知道剛才還和自己發生過溫存的丈夫,現在雙眼冰冷地看著她。
夏油傑:「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動她。」
[都到這種時候了還在關心對方,沒想到這個世界的我居然會是個情種,]教主理所當然地沒有被勸動,只覺得這個世界的自己已經戀愛腦到無可救藥,[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因為那些猴子淪為階下囚——]在他看來,是絕對的自甘墮落。
夏油傑深吸了一口氣,借著自己身體的視角看了一眼床上的妻子,非常謹慎地開口,「……她的好,是說不完的。」
[真噁心。]
「如果你對她動手,不管我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一定會和你死斗到底。而你也絕對不會有好結果。」
夏油傑半真半假地說,「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他當然不可能告訴這個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的夏油傑關於妻子的真相,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情還沒有好到那一地步。
但他確實不希望對方動手——那種感覺就像是辛辛苦苦快要打出He通關的時候,突然跳出來一個傻叉搶走滑鼠一路往e猛衝,而且他還拿對方沒辦法。
提醒了這麼多次,已經是他最後的良心了。
顯然,他難得大發的善心並沒有被當成一回事。
咔嚓的一聲,頸骨斷裂的聲音響起,不變的只有男人面無表情的臉,難以察覺的,他的手輕顫了一下。
她瞬間沒有了呼吸。
他的手法很快,確保她不會有一點痛苦,這種情況很少出現在他對猴子的處理中,他總是儘可能的讓咒靈去處理那些東西,也不在乎那些猴子在臨死前會受到怎樣非人的虐待,那些事都是最無關緊要的小事。
在睡夢中離世,是他僅剩不多的最後的仁慈。
夏油傑撤回手,腦子裡突然暈沉了一下,聽見了什麼東西掉到地上的聲音。
像一隻皮球,但皮球落在地上沒有這樣結實清脆的聲音,彈來彈去,沉重的聲音在他的腦袋裡響了起來。
眼前忽然蒙上了一片血霧,大紅色,他想去擦,卻擦了個空,肢體忽然變得無法支配,手臂靜靜地躺在他面前,不知道從哪裡流出來的血液蔓延下來,將他的衣服都浸透了。
他眨了眨眼睛,終於看清楚了。
——那是他自己的身體。
視野忽然升高了,一雙手扶在了他的臉上,把他從地上帶起來——這樣的說法很奇怪,可是現在夏油傑和剛死去不久,身體還餘熱未散的妻子對視著。
血液順著她的手掌心流到了她的手腕上,將女人身上白色的真絲睡裙染得通紅,就像一朵逐漸成熟的花蕊。
夏油傑忽然明白了之前另一個自己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他艱難地從嗓子里擠出了為剩不多的氣音。
「這明明是你最近才給我買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的一條裙子,為什麼要故意把它弄髒呢?」她微微偏著頭,圓圓的眼睛瞳孔散開,還未聚攏,顯得有些空洞,「傑都這麼大了,不要總是再像小孩子一樣做一些不成熟的事情,這樣會讓人很困擾的,總不能告訴媽媽是生理期的血弄髒了吧?」
夏油傑轉動了眼珠子,視線望進了卧室里的照衣鏡。
穿著血染風采裙子的女人,手心裡血液橫流,捧著一個血淋淋的頭顱,相貌很熟悉,那是他自己的模樣。
房間已經充滿了血腥味兒,妹妹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想起才做完的衛生,啊了一聲,想去拿橫在門邊的拖把,手裡的頭顱砰的一下,再次掉到了地上。
要怎麼打掃呢?房間已經亂成這個樣子了,想打掃乾淨會很麻煩。
那就乾脆不管它了。
她突然看見了放在書桌上的劇本,邁著輕盈的腳步過去翻了幾頁,是最近幫忙修改的話劇劇本,她邀請作為劇本的指導,當然需要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裡面的台詞,這樣才能對演員做出有效的指引。
現在就有很好的道具,絕佳的演繹機會。
妹妹扔掉了手裡的拖把,伸手鄭重地將地上的頭顱重新捧了起來,和他深情的對視,咒術師的身體強橫,但也僅限於生前,現在只不過剩下一些脊椎動物的垂死掙扎。
那雙骨碌碌的眼睛逐漸失去光彩,越來越渙散的瞳孔里倒映出了她秀氣無害的臉龐。
被心愛的約翰拒絕了求愛的莎樂美公主,斬下了愛人的首級,痴心地吐露自己的滿腔情衷。
「啊!你總算要承受我吻你的嘴了,約翰。好!我現在要吻你。我要用我的牙齒,如同咬著水果一般地吻你*……」
她溫柔地在他冰涼的唇上落下一吻,又驚慌失措。「但為何你不看著我,約翰?你那雙令人膽寒的眼睛,充滿憤怒與輕蔑的雙眼,現在卻緊閉著*……」
生命已經漸趨於無的愛人,當然沒有辦法回應女人狂亂而瘋魔的愛意,他雙眼的視力越來越模糊,聽見自己的聽力逐漸遠去,生命第二次被剝奪的感覺來的如此鮮明而深刻,這種陌生的體會讓他恍然又膽寒。
[這就是死亡嗎?]
真是讓人意外的,毫無防備的降臨。
「啊!啊!為何你不看著我,Suguru?如果你看著我,你就會愛上我。很好,我知道你會愛上我,愛情的神秘,遠遠超越死亡的神秘。人們應該只要考慮愛情*。」
她好像被一分為二,一個是莎樂美,另一個又是她自己,手上捧著的是莎樂美的愛人,又好像是她自己的愛人,而她同時又是莎樂美,她不僅是在歌頌別人的愛情,又是在傾訴著自己的心,於是兩者之間再也無法分開了。
「我親愛的愛人啊,」她如魔鬼般低聲細語,「讓我們一同下地獄吧。」
夏油傑聽見了命運之中冥冥的召喚,那是來自於地獄的方向,吸引著他不斷下墜墮落,靈魂陷入火焰中燒灼。
公主在冷酷的愛人嘴上再次落下深情一吻,露出了幸福至極的微笑。
現在他再也不會拒絕她的求愛了。
【第七周目完】
「Suguru,你看上去好像有點精神不振,是昨晚工作太累了吧,要不然去喝點咖啡……提提神好了。」
溫熱的吐息落在了鎖骨上,青年有力的身軀恍然震顫,倉促地往旁邊一滾卷著被子直接掉到了地上,看樣子還顯得有些狼狽,眼神驚懼不定地看了過來。
妹妹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聲音有些委屈,「你是不是嫌棄我呀。」
「沒有。」比大腦更快地做出了回答。
「可是你剛才不是想……」妹妹有些羞澀地低頭,對那幾個字顯然有些難以啟齒,「為什麼要突然推開我?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
「沒有的事,」他吞咽了一下,意識還有些遊離,難以分清現實和幻想的界限,不太確定眼前的景色是否只是地獄的一場試煉,最後果斷栽贓自己,「抱歉,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我有點,嗯,大概休息幾天就好了。」
她聽到了之後,果然不再繼續質詢他,而是滿眼擔心,「那你還是好好休息吧,這幾天我不打擾你。」
「嗯。」
「那你好好待在床上休息一會。」
黑髮女人擔心地跑到廚房裡去給他溫牛奶,夏油傑鬆了一口氣從地上翻身起來,動作利落地完全不見剛才的困窘。
他三兩步走到書桌前,翻動上面的書頁。
扉頁上鮮紅的標註,被擦動的紅色墨痕好像眼睛里流出的鮮血。
和幻想里一模一樣的台詞出現在眼前,不得不說衝擊力相當之大。
他的手一行行撫過上面的字,觸碰過的約翰好像忽然變成了自己的名字,他像被燙到一樣地縮回了手。
——那根本就不是幻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你在說什麼,」夏油傑睜著無辜的小眼睛說,「為什麼你要詆毀我的妻子?!」
[不要裝糊塗了,你很清楚我指的是什麼事情,]年長者咬牙切齒,冷笑了一聲,[既然你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想必類似的事情你已經經歷過了吧——說不定還不止一次。]
說起這個夏油傑可要說道說道了,「***的別拿我跟你混為一談,你造謠我不行的賬還沒跟你算呢……我起碼是全屍,連頭都沒有的傢伙還好意思在這裡跟我相提並論,有點自知之明吧。」
他呵了一聲,自豪地說,「她是愛我的,待遇都不同。」
夏油傑:「…………」
這他媽有什麼好比的!這傢伙腦子進了東京灣的核輻射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