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157

快點……再快一點……

雙腿已經變得不像是自己的了,此時的心跳聲甚至如擂鼓一般震動着自己的耳膜。但現在的她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跑。』

她要活下去。

開什麼玩笑啊，家裏的公司還要自己經營，數錢她也沒有數夠。她那弟弟要是知道她沒了一定會哭鼻子要死要活的——當然這不重要。

總而言之,她的錢還在家裏等着她呢！就因為執行了一個任務喪失掉自己的命實在是太不划算了。這個國家的GDP可還要她來撐著啊！

她抬起手來,併攏食指與中指按在太陽穴上，眼睛中閃出光來。

烏鴉在高空之上盤旋,此時的它正注視着地下的情況。在冥冥使用術式的時候,它的眼睛也閃現了同樣的光。

[視野共享]

不遠處的樹枝還在地上如魚一般扭動,四處搜尋着她的蹤跡。雖然這麼說,但樹枝慢慢悠悠的，比起迫切的尋找,更像是貓逗弄老鼠一樣。

胳膊傳來一陣刺痛，冥冥立刻結束掉了術式。術式所耗費的時間也不過只是幾秒而已,但體內的咒力卻像潮水一般褪卻。

冥冥一邊奔跑一邊看了眼胳膊上紮根又深了幾分的咒種。那咒種感受到了冥冥視線，咧開嘴來,沾著口水的舌頭舔了舔嘴邊。

「嘖……」

這一副場景實在是很能噁心人，冥冥收回了視線專註於前方的道路。在看到樹根朝另外一個方向蜿蜒而去后,冥冥在前面轉了個彎。本來還想繼續往前跑去,奈何已經精疲力盡，腿部的力量已達到了極限。在快要倒下來的時候她扶住了一旁粗壯的樹榦，這才沒有造成受傷。

她用力的砸了砸腿但依舊是使不上力來,無奈之下只有先將自己挪到了一個較為隱蔽的位置躲藏,但她剛有所動作,眼前的地面便突然破裂開來,生起了一根極為粗壯的枝幹,筆直的向她的頭部攻擊而來。

她的瞳孔驀然縮小,眼睜睜的看着那枝幹極為快速的沖向自己,但身體卻因為脫力而完全無法動彈。她緊緊閉上了眼睛。但就在這時，破空和斷裂的聲音傳到了耳中。

她聽到了液體碰到阻礙被阻攔下來的粘稠的聲音。意料之中的疼痛和窒息並沒有傳來，冥冥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是透明的玉璋，在她剛看過去的時候玉璋正好化為元素光點消散。綠色的粘成液體滴落在地上，發出腐蝕性的滋滋響聲。

她抬起頭來，眼前的是從未見過的人的背影。

劫後餘生的刺激讓她不受控制的開始大口的呼吸起來，她聽到了朝她而來的腳步聲。

「你可無礙？」

鍾離解決掉那一個枝幹后便轉過身來，打算將冥冥先送出去他再去處理被魔神殘渣污染的咒靈。但就在他說完這一句話后，眼前的場景發生了變化。

熱鬧的集市，周圍傳來的吆喝聲，小孩子打鬧的聲音，還有……

波濤聲。

僅僅是聽到了這裏的聲音，鍾離也可以確定此時所在的地方。

[璃月港]

這裏處處充滿了人氣，是他過往最為喜愛閑逛的地方。

這是他親手創造出來的城市。

突然之間，風暴大作。耳旁的嬉笑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驚慌與尖叫聲。

璃月港是財富積聚之地，每天都有數不盡的滿載的商船會在此處停泊。但同時，這裏也是極易被影響的地方。

鍾離向海上看去，在漩渦的正中間，奧賽爾於漩渦之中顯現。

如今這番光景極為熟悉，當時漩渦之魔神被放出來正是為了逼他現身。而他當時退居幕後，同樣將這件事作為對人的考驗。

『仙人的時代已經過去，人類還會獨自向前。』

明明是從一個人類小姑娘口中說出來的話，他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但與之相反的是，魔神奧賽爾已經起了架勢，但此時此刻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仙人、仙人一定會救我們的，別害怕。」

他聽到了一旁人類安撫孩童的聲音。

「我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同魔神抗爭啊！為什麼仙人還不來救我們呢？」

諸如此類的聲音傳到了鍾離耳中，但他卻像沒有聽見一樣，依舊注視着不遠處的奧塞爾。

那是[威脅]。只要他能夠出手將他再度封印於海中，人間又會得到數百年的安寧。

漩渦之魔神那如水一樣的蛇形身軀逐漸變得高大，他咆哮了一聲，璃月港的諸多建築便被這聲波震碎。

耳邊傳來的哭聲與尖叫聲變得更大了。

人類在魔神的力量面前幾乎渺小至微，這一便是塵世七執政存在的道理。強大魔神的統領可以讓人類生存無虞，因為他們會庇佑著子民。但最為混亂的時候已經過去，如果依舊依賴神明的護佑，人類的發展將止步不前。

鍾離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裏，手背在身後，看着海上的波濤愈發洶湧。忽然，耳邊傳來了孩童微弱的啜泣聲。

終於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拉着，他偏頭看向只能到自己腰間的孩童。那孩童抹着眼淚，目光中充滿希冀看向鍾離。

「岩王爺，您是岩王爺嗎？」孩童抱住了鍾離，聲音悶悶的，輕而易舉的能聽到其中傳遞的開心，「您來了，壞蛋一定很快就會被趕跑的！」

然而孩童並沒有聽到他渴望聽到的回應，他感到自己的腦袋被揉了揉。

「會有人站出來的。」鍾離的聲音柔和。

「人？」孩童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為什麼是人呢？媽媽從小就告訴過我——仙人會庇佑這片土地的。」

「總會有人站出來的。」鍾離耐心地回答道，「正因為有那些勇敢的保護這座港口的人，人類的時代才被開創。」

孩童問道：「那您以後會去哪裏呢？你會離開我們嗎？」

「我不會離去，我將繼續注視着這裏。」鍾離道，「注視着人類開創的盛世。」

波濤的聲音已經來至身旁，就在那蛇神裹挾著憤怒想要摧毀財富集聚的港口之時，身旁出現了□□發射的聲音。

「大家！我們不能退後！我們的身後是那裏生存的土地和妻兒子女，我們絕對不能退讓！哪怕是用鮮血和軀體，我們也一定要擋住災禍的入侵！」

那是千岩軍的聲音。

「聽我指令！」

那是天樞的聲音。

「轟隆隆——！」

那是歸終機的聲音。

在漩渦之魔神即將摧毀璃月港的前一秒，那些在這場幻境中被刻意抹消掉的人類終於顯現。

「我以後一定要變得和他們一樣!」孩童拉緊了鍾離的衣角，「我也要用自己的雙手去守護這裏。」

「嗯。」

在凝光傾盡一生心血鑄成的群玉閣落入海中發出聲響之時，眼前的場景如同玻璃一樣變得支離破碎。就在這時，鍾離猜測到了這個幻境的製作者。

[夢之魔神]

他曾經與之交過手，對於其中數也很是熟悉。於是他可以肯定：他若是在看到沒有人類出來守護璃月港、所有的人都期盼仙人救援的時候出手鎮壓了漩渦之魔神的話，他必然會落入更深一層的夢境。

這是夢之魔神的權柄。給人以噩夢、結果以美夢。

如果只是一位魔神殘餘下來的未盡能量，夢之魔神應當無法到達如此強大的境地。唯一可能便是有其他魔神能量的積聚增強了她本身具有的威能。甚至讓此時只剩殘餘力量的她也假借了特級咒靈身軀，施展出同完盛時期不相上下的夢境之力。

幻境已然破解，現在只需要找到魔神殘渣寄居的本體將其斬殺即可。

就在現實世界在自己眼前展開之時，鍾離感受到了從胳膊上傳來的刺痛。

「嗯？」

在進入幻境之前他就對此有所察覺，於是提前在兩人身旁佈置了屏障確保不會被突然襲擊。但他並沒有察覺到屏障發生損壞，那麼唯一的可能便是——

眼前出現一片陰影，鍾離抬手握住了突然向自己發起襲擊之人的腕部，而後將其手腕反剪，一招制住了對方。

「我的五百摩拉你已經欠了十年了，加上利息還我五十萬不過分吧……」冥冥雙眼緊閉，但嘴裏還念念有詞，「你當時花我的錢買自己喜歡的東西欠錢不還又是個什麼意思你……」

鍾離：「？」

聽了對方的夢話之後，鍾離對對方的幻境內容已經有所猜測。

「我還你五百萬。」

冥冥的眼睛驀然睜開：「這可是你自己說……嗯？」

從幻境中清醒過來后，冥冥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這時擒拿着自己的手被鬆開，冥冥一邊揉着自己發疼的手腕，一邊轉身看向了鍾離。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試探性的問了句：

「你還我五百萬？」

鍾離：「……你聽錯了，那是幻境。」

經鍾離這麼一提醒冥冥也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在她發現自己那麼快就恢復了精力甚至現在都能夠站起來的時候，她有些驚喜。

「寄生在我身上的咒種竟然沒了，剛剛那傢伙一直吸收我的咒力讓我跑路都沒有什麼力氣，跟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冥冥活動了一下手腳，「不錯，現在咒力又變得充盈起來了。」

鍾離抬起了自己的手臂：「你說的是這個嗎？」

冥冥：「對就是……嗯嗯？？」

即便冥冥不說，鍾離也猜測到了紮根在自己手臂上咒種的能力——看來這是寄生咒靈的原本技能，但因為有了魔神力量的加持，對於使用元素力的他也同樣生效。

周邊的玉璋一直開着，鍾離細細感應便能察覺體內元素力的正在緩緩的流失。

「你沒事吧？」冥冥皺眉，「該死，這玩意兒竟然轉移到你的身上了……還不如在我身上獃著。」

冥冥很清楚眼前的人是來支援自己的，而且就看他剛剛所展露的實力，冥冥也可以基本確定眼前的人至少是一名一級咒術師。

至於為什麼沒有猜測他是特級——自然是因為咒術界被承認的特級咒術師也只有三人而已。但這並不影響她對眼前人的實力評斷。

反正比她強就對了，她剛剛經歷了那一遭之後她體內的咒力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雖然咒力也在隨着時間不斷補充，但顯然現在的危險情形沒有什麼時間讓她恢復。這下支援自己的人也著了道……現在他們的處境愈發變得危險起來了。

「無事。」鍾離道，「僅是吞噬這一點咒力對我而言並無影響。」

鍾離只是在實話實說，但冥冥在心裏以為鍾離只是強撐著。但現在也沒有別的方法去除，只能先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訴了鍾離。

「一旦使用咒力這咒種便會紮根的越深，而且同樣無法使用咒力防禦，否則咒種的力量就會變得更加強大。」

魔神殘渣之中自然帶着魔神殘餘的神念，鍾離猜測他剛剛去救庵歌姬的時候魔神殘念便就感應到了他。同時也想到了相應的方法進行對付。

從一開始他們將咒种放在冥冥身上的原因就是為了轉移而已——因為一旦咒種的目標是他，便絕對不可能破開他的防禦。

這的確是針對他的優秀戰略，看得出來是認真的思考過的。但有一項不可抗力他們並沒有考慮到，或者就是考慮到了也沒有任何的用處。

這個世界能夠運用元素力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七種元素力在這個世界無一不非常充盈。神之眼的擁有者所能釋放的最大的能力與其本身可以承載的元素力直接掛鈎，魔神也是同樣。

這個世界的岩元素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沒有耗盡的可能，他也自然沒有輸的可能。

「對了！你見到另外一位十來歲的咒術師了嗎？」

「她很安全，只是受了一點小傷。」鍾離道。

「那就好。」冥冥鬆了一口氣。身體里再度充盈一定的咒力之後，她再度發動咒式共享視野。

「奇怪。」她的眉頭緊皺，「為什麼到處都沒有那隻咒靈的位置了……算了，那隻咒靈的力量已經超出的特級的範疇，我們現在還是先離開把這件事報上——」

地下的岩元素力開始狂躁起來，鍾離神色一凜，閃身將冥冥帶離了剛剛的位置。

就在他們剛離開那片土地不過一秒，三人合抱大小的樹根便衝破了地面鑽了出來。

「朝北離開這裏，這裏交由我來解決。」

「你在說什麼？」冥冥反駁，「要麼一起走要麼一起留在這裏，身為同伴怎麼能一個人逃跑！」

「也罷。」

他的玉璋可以保證她不受傷害，就算她不想離開也無妨。

「害怕的話可以先行離去。」

「……」冥冥，「誰會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