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紅綾渡江(中)

第145章 紅綾渡江(中)

五、

那次的戰況非常慘烈,傅珏帶着人遭受了敵人埋伏,被圍困在蒼茫的亞娜若山谷中。而江遠波守在山谷的另一頭,遲遲未等到匯合的信號。

山谷內地形錯綜複雜,有終年不散的瘴氣雲霧,毒蟲猛獸日夜徘徊,營地內氣氛沉重,所有人都猜測她這次凶多吉少。

然而第七日,有隆隆的馬蹄從巨谷內傳出,由遠及近,兵士們奔走呼號:「都督回來了!都督回來了!」

傅珏真的回來了,她坐在馬上,脊背挺得筆直,披風上沾了點血,笑容有些疲憊。

江遠波從人群中走出,他毫不意外傅珏能從那樣的重圍中殺出,面對致命困境,他們擁有如出一轍的漠然從容。

他上前迎接攙扶,傅珏卻擺手說不必,趁著主帥歸來,軍心激蕩的時刻,她站在高台上,沉聲宣告了此次戰役結果。

我軍傷亡五成——敵軍全軍覆沒。

眾人嘩然,本就是敵暗我明、敵眾我寡的艱難爭鬥,竟能力挽狂瀾到這等地步!一時間呼喝聲、吶喊聲震天動地,在群山之中久久回蕩。

討鄭賊,興煃室,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

口號響徹雲霄,過了很久才平息。江遠波凝望着日光下那個傲然而立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嗤。

果然,人散后的軍帳內,鮮血打濕布巾,熱水送走一盆又一盆。

撕拉一聲,是江遠波在用燒灼到滾燙的金刀割下陳舊潰爛的傷口,他動作準而快,指尖起落毫不猶豫,像在割一塊無生命的樹皮。

傷口的主人面色很白,但眉頭半點也沒皺,她側過頭看着被扔到盤中的腐肉,面上沒有半絲之前的慷慨激昂。

她只淡淡說了聲:「弄乾凈些。」

好像刀尖此時沒有劃在自己身上。

江遠波面無表情道:「大人晚來半刻鐘,這條手臂便保不住了。」

傅珏神情平靜:「我計劃乘勝追擊,最遲半個月就又有硬仗要打,一條手換得振奮軍心,不虧。」

江遠波不意外,他早料到她這般想法,當下動作更快,只聽絲一聲,一股烏黑的血霧噴灑而出,他一翻紗布將其裹住,道了聲:「好了。」

傅珏方才閉上的眼緩緩睜開,她額頭浸了汗,忽然說:「這次的確兇險。」

江遠波站起,開始清洗器皿,聞言輕輕頷首:「剛剛的創口帶了毒,是某種霧瘴之地生的蜈蚣——您深入巨谷腹地了?」

「是的,差點回不來,但多虧了一個人。」

「那個這次被您帶回來的女人?」

「你已經見過她了?」

「她鬧出的動靜可不小。」

傅珏難得地笑了一下,這是一個下意識的,不因為任何目的笑。

「她住在山裏,日子並不好過,你知道西南大山中的人怎麼對待奴隸——」她說,「總之,她救了我們,所以我決定帶走她。」

江遠波將最後一柄刮刀收入皮袋裏:「但據鄙人了解,知恩圖報不是您的作風。」

傅珏翻看着手中堪輿,頭也不抬:「自然。」

既然如此,一個孤女,能給她帶來多大好處?

這很快便能知道。

江遠波傾身告退,路過兵帳的時候,聽到裏面傳來吵嚷。

有人揮舞著木棍大叫:「抓住那個瘋子!她搶了我的東西!」

又是噼里啪啦一頓響,江遠波略微駐足,接着掀帳往內走,眾人一看見他,皆恭敬俯身,口稱先生。

也有人置若罔聞,還在地上翻滾著,扭打撕扯旁人的頭髮。

那是一個黑黃乾瘦的少女,衣衫襤褸,身上沾了黃泥,顯得更加污濁不堪。她氣喘吁吁,枯瘦的手臂竟力大無窮,把七尺高的漢子壓在身下,一下一下地往對方臉上砸拳頭。

一時間無人敢上前拉架,大家都在看軍師的臉色,等待他發號施令。

江遠波卻一動不動,他靜靜地看着那拳頭高舉又下落,男人的表情從咬牙切齒到苦不堪言。

他招來一人,淡聲問:「發生了何事?」

士兵囁喏道:「回先生,這女的說她的饅頭被偷了,不依不饒地到處追打,搶別人的吃食說是她的……」

江遠波頷首,他看見視線中心的少女終於劈手奪下男人懷中的饢餅,宛若保護着什麼珍寶,她抱着餅起身,跌跌撞撞地縮進角落裏。

雜物擋了視線,讓江遠波看不真切,她肩膀在微微地動,他以為那是在發抖,走近了幾步,才看清她在大口吞咽。

江遠波等她吃完才問:「你憑什麼說這餅是你的?」

少女聽懂了這一句,她抬起頭惡狠狠地說:「那上面有我咬過的缺口!」

她的眼睛在蓬亂髮絲的間隙,亮而利地映射過來,像凍雪淬洗過的天空。

江遠波看了一眼,就轉身走了,他走之前搖了搖手,示意此事作罷。

軍師有令,眾人不得不從,皆作鳥獸散。唯有少女慢吞吞爬起來,抓住身邊最近的一個兵士,問:「那個人呢?」

兵士避之不及:「那個人?」

「那個姓傅的,長得很高的女人。」

「你竟敢——算了,你找她做什麼?」

「我要見她,她答應了我一件事。」

「傅大人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給我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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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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