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Chapter218
「病毒成功植入進去了。」灰原哀望着那溢滿的進度條,不禁鬆了口氣。
數日之前,那個化名「安室透」的警察,曾造訪了阿笠宅。當時灰原哀也在場,並且聽到了他對阿笠博士的談話。
安室警官手裏拿着一包不知用途的金屬零件,在闡明了零件的來歷后,他又提出了兩個請求:
一、拼湊出一台足以使用這些零件的計算機設備。
二、製作一個可以覆著在零件上,並干擾區域網和廣域網的病毒。
安室警官的意圖很明顯。
他想要病毒干擾廣域網,大概是為了阻礙那處地下研究所的對外連通。也就是說,組織會利用公共網絡達成某種目的,而他需要扼殺這種可能。
至於區域網……
關於這一點,灰原哀倒是沒有得到答案。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十分簡易的3D地圖,可以清晰看到一些房間的輪廓。而放置其中的正方體白塊,寓意著那是一台計算機。
整個研究所,有幾百台計算機。
或大或小、或高端或簡陋,這一刻全都被病毒捕捉,悄無聲息地納入進了地圖中。
灰原哀調節着地圖的方向,很快便在其中一個白色正方體上,看見了醒目的紅標。
她抬起頭,視線眺望向站在遠邊的白石正千仁。
雖然這名上了年紀的男人從未介紹過自己的身份,而他身上穿着西裝,也沒有佩戴能表明警銜的徽章,但她還是一眼明辨出他就是這間會議室里最大的管事人。
於是她直接開口,詢問道:「我已經找到研究所內連接着廣域網的虛擬埠了。需要現在毀掉嗎?」
這台電腦,就是研究所連通著公共網絡的虛擬埠。
只要公安的人一聲令下,灰原哀就可以輕鬆毀掉這個埠,讓整個研究所都失去與互聯網的連接。
「再等等。」老人搖了搖頭。「等待『K』給出回應。」
K是這次行動,公安賦予「川江熏」的代號。
沒有什麼特別含義,只是因為他的名字裏有兩個K,所以就乾脆以這個字母為行動代號了。
降谷零此刻就站在灰原哀的身後。
他挨靠着一旁的主機箱,食指的指腹不著痕迹地輕觸向機箱的表層。
然後,他張開唇瓣,無聲地發出幾個音節:
「快去快回。」
[收到。]他很快在腦海中,聽到了來自白字的回應。
這次任務之所以沒有出現場,而是留在這間會議室,是因為降谷零還有其他任務。他需要裏應外合,幫助川江熏在偌大的地下研究所中,揪出Boss的藏身之地。
之所以要求阿笠博士打造出那種要求怪異的病毒,實際上是為了達到兩個目的。
第一,找到廣域網的埠。在確定埠的位置后,只要在適時的時間毀掉它,就能防止那個自未來而來的「烏丸蓮耶」,通過互聯網從研究所逃離。
簡而言之——切斷網線,就能斷了他逃跑的後路。
第二,干預區域網。這是為了通過這個研究所的內部網絡,來排查烏丸蓮耶有沒有在研究所的幾百台電腦中,留存自己的「備份」。
數據可以被更改、可以被消除、可以被拷貝,亦可以被分割。
但是這個名為「烏丸蓮耶」的數據載量實在太大,遠超世界目前儲量最大的硬碟單體。想要把數據完整拷貝到某一台電腦,恐怕就是將硬碟撐爆,也是難以企及的。
因為這份被拷貝出來的數據與彈窗、白字是不同的。
不同點在於——彈窗、白字、或者是「烏丸蓮耶」,他們都是具有自我意識的數字智慧生命體。他們侵入某台計算機后,可以根據這台計算機的性能來壓縮自我體量,從而保證自己能在電腦中自由穿梭。
但被壓縮的越多,這些數字智慧生命體能發揮的功能就越受限制。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在性能越差的電腦中遊走,就會變得越虛弱。
不過被拷貝出的數據,卻是不具備「生命」的。
不具備「生命」亦不擁有智慧,這些數據也就無法根據電腦的性能,來調節自我的載量大小。
因此,「烏丸蓮耶」現階段絕不可能拷貝出一個完整的、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數據,作為備份。
在作戰計劃正式開始之前,今泉昇曾和他談起過——
「烏丸蓮耶是可以實現『自我分割』的。」
公寓明亮的書房裏,剛剛歸家甚至沒有更換居家服的青年,戴上了唯有工作時才會使用的防藍光眼鏡。
那對冷銳上挑的眼尾被眼鏡的邊框遮蓋了些許,因而衝散了青年身上渾然天成、拒人千里的淡漠,反而平添了幾分溫和的書卷氣。枱燈的光亮鍍在那張清峻的臉龐,青年的周身似乎都在熠熠生輝。
雖然相處許久,但降谷零還從來沒和今泉昇在同一間辦公室工作過。
因而他此刻坐在另一邊的辦公椅上,聚精會神地凝視着青年。
「雖然受限於硬碟載量,烏丸蓮耶無法實現拷貝「自我」,但他可以將自己劃分為數份,存儲在其他計算機中。」
話音落下,今泉昇的雙眸隨之冷然。
這事他已經踩過一次雷了。
當初他千算萬算,唯獨沒能設想到,烏丸蓮耶還可以將自己「分割」,將其中一部分數據注入進適配度高的人腦中。
大腦與數據適配上這種事可謂萬里挑一,概率極低。
但偏偏他母親今泉憐紗的大腦,就是適配大腦之一。而川江熏的大腦,也達到了適配的標準。
如若不是如此,也不會讓烏丸蓮耶逆風翻盤。
「雖說可分割的具體數量不明,但分割數據會對他本身造成傷害——所以烏丸蓮耶不會將自己「切割」成太多份。」他冷靜地分析著。
降谷零會意。
「也就是說,地下研究所里很有可能還藏着烏丸蓮耶將自己『分割』后,存儲進其他計算機的數據?」
「對。」今泉昇點點頭。
「我們姑且將烏丸蓮耶從自身分割出的數據,稱作『碎片』。」
他隨手抓起筆筒中的某支鋼筆,開玩笑道:「聽起來是不是像《Harry·Potter》裏的『魂器』一樣?」
降谷零被這個比喻逗樂了。
他會心一笑,進而走到青年身後,看向桌面上的那張白紙。
今泉昇在那張白紙上畫下一個大圓,周遭又畫了幾個相對較小的圓圈。
「所以,我們要在研究所里,要優先找到烏丸蓮耶的『碎片』。」筆尖在那些小圓圈上點了點,「找到之後,再將這些零碎的小數據全部摧毀——」
青年攥著鋼筆,在那些小的圓圈上,一個個畫上了叉號。
他舉起那頁白紙,將紙張遞到降谷零的面前,輕輕微笑了一下。
如今白紙上圍繞着大圓的所有小圈,全部都被打了叉,現在只剩下那個大圓孤苦伶仃地置身其中。
「這樣,我們就可以安心地擊殺最終Boss了。」
……
而此時此刻,身至於秘密會議室中的降谷零,就在利用白字尋找烏丸蓮耶的「碎片」。
眼前這台由阿笠博士日夜操勞,費盡心力才拼湊出的電腦,被命名為「阿笠007」。
據說阿笠博士認為這台電腦可以收集情報的作用宛如詹姆斯·邦德,所以乾脆就叫它007了(實際上聯繫並不大)。
如今阿笠007利用病毒侵入了研究所的整個內部區域網,研究所的每一台計算機都被收錄進地圖中,而白字只要進入阿笠007,就可以輕鬆篩選出烏丸蓮耶的「碎片」都藏在哪些電腦里。
降谷零沒有等上太久,白字很快就回來了。
[找到了,一共有三處。]白字執行任務時,堪稱雷厲風行。
[地點位置如下:A3區的A303辦公室、A2區的……、還有A1區……]
降谷零不動聲色地將其記下。
三個數據都被存儲在A區,看來烏丸蓮耶也不想讓自己的數據被其他不那麼重要的分區錄入,大抵是怕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很好。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把這些地點告訴前輩。
他向後退開一步,視線落向會議桌的另一邊。
會議桌邊的聯絡員正神情嚴肅地盯着電腦前,他耳邊是一個頭戴式耳機。
川江熏身上攜帶着可以和公安還有長野的行動隊聯絡的耳麥,而這名聯絡員此時正在實時監聽着川江熏的行動過程。
看他的表情……
前輩那邊的情況,似乎不容樂觀。
……
空氣好似凝固了一瞬。
琴酒側過頭,沒有言語,只是打量著女人的背影。
豎立起的風衣高領遮擋了他輪廓清晰的大半臉孔,卻掩藏不住那越發鋒利的眼神。
貝爾摩德今天穿的是平底鞋。
但她此刻的身高卻和以往穿着高跟鞋的高度是基本一樣的。
再仔細觀察,鞋碼也不太對。
大了。
銀髮男人微眯着眼眸,揣在衣兜中的手逐漸摸索向更深層。他的指尖已經勾向了那把伴隨他多年的伯/萊/塔,金屬槍管冰冷的觸感傳導至神經末梢。
他已經扣向了扳機,隨時準備將手/槍掏出。
直到下一秒——
「啊啦。」女人性感而輕佻的聲線飄蕩至耳側。
只見金髮女人笑吟吟地轉過身,明艷的翠眸中瀰漫了濃厚的興味。
「即使是你,也被騙過了嗎,琴酒?」她邁著平穩的步伐,慢悠悠地與男人拉近了距離。
二人之間的間隔被迅速縮短,此刻鼻尖幾乎要抵著鼻尖。
熟悉的女士香水味縈繞在空中,琴酒沒有動,只是蹙起眉頭。
「什麼意思?」他冷冷地發問。
「字面意思。」女人聳了聳肩膀,輕笑着:「看來我新研究出的『增高技術』效果匪淺。即使是你,也沒能發現貓膩呢。」
她咯咯笑着,纖細而白皙的食指挑逗般,勾起男人的一縷銀髮,在雙指間輕輕摩挲著。
「要我揭秘嗎?」女人歪歪頭,哼笑道:「答案在鞋子上。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不介意脫下來給你看看——」
琴酒撇了撇嘴,嫌厭之意不言而喻。
「不必了。」他冷漠地回絕。
「伏特加,我們走。」
他偏開頭,躲閃開女人的動作,和一旁的下屬迅速離開了。
直到琴酒和伏特加的身影,徹底從視網膜中消散,川江熏才徹底松下了這口氣。
一分鐘前,他竟然在玩弄琴酒的頭髮。
……這可真他媽是個駭人聽聞的鬼故事。
但這種出格之舉,也確實符合貝爾摩德的作風。他將這個角色演繹的不能再真了。
另外,硬要談一下是什麼感覺的話,他只能說——
琴酒的頭髮沒有零的柔軟,不好摸。
茹毛飲血的殺手,連同頭髮絲,都是冰冷的。
川江熏平復了心緒,繼續朝前方的走廊行進,掛在耳垂看似是裝飾品的耳環,卻發出了聲音——
「K,能聽見嗎?情況如何了?」
是公安的聯絡員在講話。聲音不大,只有川江熏才能聽到。
他環顧了一圈四周,確信周遭安全后,才謹慎地開口:「我已經潛入研究所的A區域外圍了。」
「我們這邊,有一位警官說要給你傳達情報。你現在方便嗎?」
「方便。把耳麥給他吧。」川江熏估計,零那邊已經找到烏丸蓮耶的『碎片』了。
頻道中傳來了微弱的雜音,電流聲嗡嗡作響。
幾秒過後,耳環的微小聲孔中,便傳來了熟悉了男音:
「K,有三台電腦需要你特別注意。這三台電腦,都分佈在A區域。」
是降谷零。
值得慶幸,川江熏現在就身至在A區域。
他「嗯」了一聲,隨後回應道:「是哪三台?」
降谷零用着最為簡潔的語言,精確描述了這三台電腦的位置。
「好,我明白了。」
川江熏抬頭觀望着周圍的辦公室,上方有每個房間的編號,排列順序清晰。
沿着這些編號,他很快就找到了這三台電腦的位置。
他身上攜帶了幾枚微型炸彈,想要引發大爆炸不太現實,但毀掉幾台電腦卻綽綽有餘。
套著莎朗·溫亞德的外殼,他在研究所中暢通無阻,很快便把炸彈黏貼在前兩台電腦的機箱後方。
這些炸彈受控於他手中的遙控器,只有他按下按鈕時,這些炸彈才會爆炸。
在進入第三間位於A1區域的辦公室時,川江熏發現,屋子裏竟然站着一個熟悉的人——
板倉卓。
這位出眾的計算機編程大師比上次見面還要削瘦。
如今他的臉頰深深凹陷,從遠處瞧著弱不禁風,面色蒼白地好似隨時會暈倒似的。
板倉卓身上披着一件白大褂,他正站在辦公桌前,桌上擺放着一些電子儀器,還有一個手術盤。看樣子,他正要收拾東西,準備一場「手術」。
「手術」是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而川江熏的目標——那台存放着「碎片」的電腦,就在板倉卓手邊。
板倉卓神情很專註,甚至沒能注意到川江熏已經在門邊站立多時了。但他猜測,如果有人這時突然靠近,想必還是會被板倉卓發現的。
索性川江熏抱起雙臂,直接發出一聲提示性的輕咳。
板倉卓受驚般抬起了頭。
「你……」他瞥見了門邊的女人,「你是誰!?」
嗯?
板倉卓不認識貝爾摩德嗎?
「貝爾摩德。」川江熏輕輕吐露出這個代號,隨即故作散漫地歪頭,觀察起板倉卓的反應。
板倉卓登時瞠目結舌。
「我記得——我記得這個聲音!」他驟然暴起,抬起手叫囂著:「是你!你是那個給我打電話的女人!!」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板倉卓瞪着那雙發紅的眼睛,他緊咬着牙關,連同聲音都在顫抖:「你要是沒去日日夜夜地騷擾我,險些把我逼瘋……我又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一步!!!」
「——是你!」他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他咬合的每一字,都透著飲血啖肉的架勢。「是你——是你逼我摧毀這個世界!!強迫我做那個罪人!!!」
川江熏挑了挑眉。
他倒不知道,貝爾摩德和板倉卓還有這層關係。
看起來,在板倉卓為組織做事前,貝爾摩德就奉命聯絡過他。
不過他們沒有見過面,板倉卓記得她的聲音,卻不聞長相,由此可以推測二人只通過電話聯絡過。
而且,板倉卓似乎對參與烏丸蓮耶的計劃,呈出相當不滿的態度。
板倉卓認為:幫助烏丸蓮耶實現人腦數據化,是在「摧毀」這個世界。
……說不定,這是可以利用的一點。
板倉卓似乎還想說下去,可他注意到了牆上的掛鐘,又硬是把這些埋怨吞咽回肚子。他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好,端著盤子出去了。
從門邊離開時,男人甚至刻意衝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川江熏抱着雙臂,在門邊安靜地靠了會。
確定板倉卓的腳步聲漸遠后,他才走到那台目標電腦旁,將一枚微小的炸彈,黏在了主機箱的後方。
等他將事情辦完,從這間辦公室走出后,卻又在走廊看見折返回來的板倉卓。
男人見了他便大步走來,站立在了他的身前。
板倉卓滿臉不情願:「Boss說他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