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0章 你是在開玩笑嗎?
四行倉庫五樓。
穀雨獨享的單間。
整個四行倉庫當中,只有兩個人享受單間。
一個是團長謝晉元,另一個就是穀雨。
而整座四行倉庫也只有一個留聲機,本來在謝團長的房間里,結果被穀雨毫不客氣的拿來了。
當謝晉元推門進來的時候,直接驚呆了。房間里十分簡單,那些雜物全都搬出去了,只有一床、一桌,一椅而已。
地面打掃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桌子上有一個檯燈,燈光幽幽,照在桌面上的留聲機上。
留聲機的磁頭下有黑色唱片緩緩轉動,悅耳的音符在房間里跳躍。
五月的風吹在花上,
朵朵的花兒吐露芬芳。
假如呀花兒確有知,
懂得人海的滄桑。
它該低下頭來哭斷了肝腸,
五月的風吹在樹上。
枝頭的鳥兒發出歌唱,
假如呀鳥兒是有知。
懂得日月的消長,
它該息下歌喉羞愧地躲藏。
五月的風吹在天上,
朵朵的雲兒顏色金黃,
假如呀雲兒是有知。
懂得人間的興亡。
它該掉過頭去離開這地方
……
周旋的《五月的風》
謝晉元自然聽過,但是現在……
他定了定神,將自己從夢幻般的寧靜中剝離出來,看了一眼幽幽燈光下勻速轉動的唱片,走到南望對岸的穀雨身後。
「我聽說,日本的飛機攻擊英國的飛艇之前,你向那家飛機開過槍?」
「沒錯。」穀雨點頭,看向謝晉元:「我那隻狙擊槍是改造的日本三八改,射程兩千米,精度一米範圍內。正是因為我那一槍,那個日本飛行員才操作失誤,撞在英國飛艇上的。」
「不是吧?」謝晉元目瞪口呆。
我只是隨便試探一下,你就全說了?
只是……
「那為什麼那架飛機後來再次攻擊英國飛艇?」
「可能是破罐子破摔唄,所謂一不做,二不休,就是這個道理。」穀雨回答的輕描淡寫。
謝晉元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這個日本飛行員能開飛機,自然是軍人中的精英。
情緒管理會這麼差勁?
他試探著問:「你不會是開玩笑吧?」
「是你先開玩笑的。」穀雨看著謝晉元道。
謝晉元瞬間僵住了。
呵呵……
我說我腦子軸了。
怎麼會懷疑穀雨開槍擊中了飛機?
那飛機和飛艇距離他們得多遠?
兩三公里吧!
什麼樣的狙擊槍也射不了這麼遠。
他要拿的是迫擊炮還好說。
「呵呵,我其實就隨便找你聊聊。」謝晉元乾笑道。
穀雨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謝晉元心裡還是有點不太確定。
雖然無法理解,雖然異於常情,雖然沒有證據,但是不知怎麼的,謝晉元還是感覺這件事和穀雨脫不了關係。
「你覺得接下來,事情會如何發展?」
「英日都不敢撕破臉,這件事終究會壓下去,但是我們……」穀雨看向謝晉元:「等到塵埃落定,我會帶著大家安全撤出,送大家回到國統區,接下來需要……」
一直聊了二十多分鐘,謝晉元臉色怪異的很,穀雨拍拍謝晉元的肩膀,隨手關了留聲機,轉身向外走去。
……
臨近傍晚的時候,謝晉元正在趙佶軍官團開會,商討目前的局勢。
就在此時,穀雨率軍闖入會議室。
他率領的是「逃兵班」
以張大河為首,羊拐、端午為輔,其他逃兵尾隨,有的拿花機關,有的拿三八大蓋,稱得上火器精良。
「穀雨,你幹什麼?」楊瑞符身為謝晉元的副官,立刻站起來呵斥道:「你要造反嗎?」
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有這樣的反應。
十幾人全副武裝,闖進長官會議室,為首的還是這個奇奇怪怪的穀雨。
你想當軍官,第一天就能辦到。
非要等到這個時候。
不知道發什麼瘋,居然來到會議室,還帶了一群人……
楊瑞符一邊說,一邊去掏挎在腰裡的手槍。
「別動。」穀雨的花機關指著他,「我既然持槍來此,自然是要造反的,這不是很明白嗎?」
說著一揮手。
幾個士兵立刻一擁而上,將楊瑞符、朱勝忠等人一一捆綁起來。
當然,團長謝晉元也不例外。
「謝團長,聽說你兜里有一個口琴?」
「滅錯,在我上衣口袋裡。」謝晉元緩緩說道。
「好得很,被沒收了。」
穀雨從謝晉元口袋裡取出那個口琴。
抽了一張紙,細心地擦了擦。
對被裹挾而來的方興文到:「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好!給我和謝團座一起拍個特寫。」穀雨說完,把口琴放在嘴邊,輕輕地吹奏起來。赫然是周旋的《五月的風》
音樂流暢,輕鬆。
門外的警衛,趕來護駕的上官志標,小七月小湖北。
房間里的各位營長、連長、副連長們。
全都懵了。
搞什麼,搞什麼?
你不是造反嗎?
嚴肅點好不好?
不過這緊張氣氛一下子鬆懈了。
一曲吹罷,穀雨看向方興文:
「拍完了嗎?」
「拍完了。」
「好,鬆綁,走人。」穀雨再次下令。
啥?
眾人都是一頭霧水。
你玩過家家呢?
穀雨離開了,謝晉元笑了。
「團座,我們……」
「不用。穀雨這麼做,肯定有深意。」謝晉元擺擺手:『這是一個天馬行空的人,但是他卻能做得最好,這一點,我不如他。』
……
一個小時后。
蘇州河南岸。
賭場內。
高玲母子,刀子,坐在穀雨對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沒人理會一旁的方興文。
方興文也有點懵。
他怎麼過來的?
走垃圾橋過來的。
日本狙擊手沒動靜嗎?
有動靜,但是在連續被穀雨開槍打死三個狙擊手之後,對方就消停了。
然後兩人大搖大擺的走過了垃圾橋。
方興文心裡,第一次產生了「日軍也不過如此」的想法。
可惜,他的心境沒人關注。
刀子和高玲只圍著穀雨。
片刻之後,劉蓉和杜月笙一起進來。
看眾人眼光看過來,劉蓉道:「巴登要見你。」
杜月笙沒說話心裡卻有些古怪。
上回穀雨懟了巴登一回兒,但這一次剛剛談了一下口風,巴登就急不可耐的問謝團長的朋友來了沒有。
來了就請他來府上一見。
原來這洋鬼子,也是這個性子,懟的越狠,態度越軟啊。
「看來巴登是個聰明人。」穀雨笑著點點頭。
十幾分鐘后,林躍和方興文在接待人員的帶領下來到會客廳。
和上回的英國貴族矜持風不一樣,這一次巴登出門迎接:「谷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
寒暄幾句,分賓主坐下,穀雨還沒多說,巴登已經急匆匆的進入正題:「既然谷先生是謝團長的朋友,不知可否勸說謝團長降下四行倉庫天台的旗幟?」
「啪!」穀雨猛地一拍桌子:「幹什麼?四行倉庫可不是租界,你巴登領事想和日本人沆瀣一氣,干涉我國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