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第100章 第100章

傳信的內監到宮裏時,崔道之正在紫宸殿裏同大臣商討國事,小內監聽着裏頭隱隱傳來的說話聲,急得在廊下亂轉。崔道之身邊的總管內監出來,見他一幅火急火燎的樣子,不由輕甩一下拂塵,小聲道:「怎麼了這是?跟猴兒被燒了屁股似的。」小內監趕緊湊過去將事情說了,總管內監一聽,這才知曉事情嚴重性。崔道之正同大臣們商議蜀中的災后官員任免事宜,總管內監從側門進來,湊近崔道之耳邊,將自己所聽傳達給他。只見崔道之原本帶着笑意的臉色『忽』的一變,霎時站起身來,御桌上的硯台隨着他的動作『啪』的一下摔在地上,裏頭的硃砂四濺開來,崔道之的龍袍衣擺上佈滿星星點點。滿殿的宮人立即跪了下去。底下的大臣瞧見這幅景象,心中甚至驚訝,要知道他們這位陛下自繼位以來,除了那次在先皇后喪禮上失態過以外,一向君威持重,未曾有一次急過眼,便是遇見再大的事端,他都能鎮定自若、胸有成竹,彷彿世間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然而這樣一位穩重自持的君王,如今卻做出如此失態之舉,着實是令人駭然。究竟發生何事,竟令陛下如此異於尋常?「……陛下?」眾人正要詢問一二,便見他們的陛下留下一句『改日再議』便大踏步出了殿門,只余他們幾人面面相覷。一道道宮門被人從內拉開,崔道之穿着龍袍翻身上馬,一路縱馬駛出長長的宮道。馬蹄聲響徹皇城,一身龍袍隨風獵獵,所過之處,百姓無不訝然下跪。蘇標趕來,率領禁軍在身後為他保駕護航,崔道之卻只是飛甩馬鞭,往長安城裏一個不起眼的酒館里趕。及至跟前,卻只瞧見酒館門口空空蕩蕩,連那片原本用來招攬客人的幌子也被撤了下去。崔道之下馬,大步往樓上去,只見屋內和外頭一樣,被收拾得一乾二淨,就像她從未曾來過一般。她曾從自己身邊逃離多次,而這次,她什麼都沒給自己留下。原來,便是再來一次,她仍舊那樣討厭自己,討厭到不說一聲便急不可耐地逃離。他本以為,自己早做好了準備,可當這一日來臨時,他卻比想像中痛苦千百倍,一顆心像是被無數的長刀划著,不斷放血,等到他變成失血而死,變成一具乾屍,怕是才能解脫。「……陛下。」趙貴見他一聲不吭,有些嚇壞了,連忙跪下,「奴才有負聖恩,娘娘她一知曉陛下的身份便急着離去,奴才不敢攔,這才——」「封鎖城門。」崔道之忽然打斷他的話。趙貴訝然抬頭:「陛下這是……」崔道之不再作聲,只大步下樓上馬。他坐在馬背上,想起七年前秀秀走得那一日,也是這樣一個艷陽天,她不吭一聲便離自己而去,同今日的情形,竟如出一轍。他抬頭,看向湛藍的天空,隨即低頭,揚起手中馬鞭。-秀秀見到崔道之時,已經被堵在城門口半個時辰。周圍的百姓和士兵全都對着崔道之跪下,山呼萬歲,秀秀看着一身龍袍,坐在高頭大馬上的男人,久久沒有動作。同行的夥計見到這幅陣仗早已嚇壞,離她最近的那個連忙要去拉秀秀的衣袖,讓她跪下,然而手剛伸出去,他便察覺到一股冒着寒光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抬眼一瞧,正瞧見崔道之的臉,當即嚇得牙齒打顫,不知如何是好。秀秀擋在他面前,就要同旁人一樣對崔道之跪下去,然而下一刻,身子一輕,已經被崔道之攔腰抱到馬上。秀秀剛要說話,便見他勒馬轉身,帶着她離去。街邊儘是跪下的百姓,不時有人向他們投來探究的目光。初秋的微風將秀秀的聲音吹散在空氣里:「你是皇帝。」身後男人攬在她腰間的手抱緊了些:「是。」秀秀在顛簸里沖他喊:「好,皇帝陛下,您接近我,可是因為我同先皇后長得像?」崔道之聞言,略有些神色複雜地看了秀秀一眼,秀秀瞧見這眼神,便道:「我不願意。」崔道之將她帶到了原先他們一起住的寢宮,抱着她坐到桌上,扶着她的肩膀啞聲問道:「可還記得這裏?」他將秀秀鬢邊的髮絲撥入耳後,「自你走後,這裏的東西我一分一毫都未曾動過,就是你從前做的那個魚燈被阿昭弄壞了,我學着做了一個新的,可瞧著總沒有你做得好。」他鬆開她,將那個魚燈拿給秀秀瞧。秀秀只是坐在那裏,並不作聲。崔道之見她如此,便將魚燈放回原處,過來捧着她的臉:「秀秀,你確實與先皇后長得像,不單像,而且是一模一樣,因為……你們是同一個人。」秀秀也不知信是沒信,既不點頭也不否認,只道:「陛下說什麼便是什麼。」崔道之聽后先是一愣,隨即便笑道:「瞧,你生氣時,還是愛這樣對我說話,當初,你每回跟我說這句話,我都恨得厲害。」秀秀抬眼看他:「那我方才說了這句話,陛下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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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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