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莉亞的話即將結束時，男孩的精神十分緊張。

他本以為自己能夠沉著冷靜的面對這一問題，可現在羅賓卻沒有任何想要言語的想法。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只需要原原本本的將內心的訴求都袒露出來，就算是與否就都能夠豁達面對。

可當這問題犀利的直指而來時，男孩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不願去看她的眼睛，單憑言語都幾乎要穿透他引以為豪的隱忍。

她是怎麼看出來的？

從不由自主地關心，還是無法自控的主動靠近。

羅賓不知道說些什麼，腦內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可很快，耳麥后的動靜拉回了他的理智。能夠聽出的是對方即便已經竭力想要抑制，但輕微的笑聲還是夾雜著電流聲被斑駁了出來。羅賓有些發熱的腦袋，一瞬間就冷靜了下來。他暫時沒有正面回應的打算，也不想在這時直視女孩的眼睛。

等不到回應的莉亞，有些困惑的問：「怎麼了，韋恩？」她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代表著女孩正在進行交流的並非是強加在身上的身份，而是兩人作為獨立個體的交流。羅賓最終嘆了口氣，他下意識將手指碰在後背的刀柄上：「等會再說這件事吧底比斯，我要先帶你去個地方。」

語氣一如既往，以發號施令的形式。莉亞像是猜測到了對方的答案，羅賓見她垂著眼睛將戴著戒指的那隻手伸出。那半張臉從黑暗裡出來，她的臉色看上去十分蒼白。似乎是因為靈魂寶石剛歸還不久，本就需要僅剩使用的為數不多的魔力，被剋扣使用著無法將軀體的活性修復完全。正當寶石的投影以光影的形勢自戒面上的寶石投影而出時，手腕倏然間被握住了。

莉亞困惑的看去，見他的手如被針刺傷一般猛地鬆開。

「不用變身。」他頷首甩下這句話，神色如常。莉亞在他身後扯了扯眼皮，心中腹誹：什麼啊，這什麼小小男！羅賓似在她心中有隻蛔蟲，頭也不回：「我知道你在罵我，底比斯。」

女孩猛地捂住嘴，睜大了眼睛。她後知後覺的想到自己的動作太刻意明顯了，就用腳尖點地做著膝關節運動，嘟囔道：「哈，不要太自作多情了。我的心底就算是裝油潑辣子冰激凌都不會裝你的！」

羅賓完全不知道油潑辣子冰激凌是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聽出女孩嘴裡說的不是什麼好話。他對自己短暫的逃避行為感到唾棄，手指蹭到冰冷的刀身。方才趁著莉亞不注意時在通訊群聊中發的消息，就在低著頭錯身走過她時有所回應。腰間內的攜帶型通訊器正在震動，證明已有人接到聯絡來到樓下等待。

雖然羅賓說是讓自己跟著，但莉亞總不能真的一無所知的跟在對方身後。

「等，要去哪裡？」

莉亞趕在羅賓跳窗前趕忙著問，他扶住窗框，顯然也不清楚前來的究竟是誰。為了回答莉亞的問題，男孩低下頭去。只看一眼，他的臉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差了起來。莉亞看這堪比川劇變臉的戲碼感到好奇，不禁也幾步靠近半邊身子探出窗外看去：

一輛機車，正停在窗面正對著的下方。

*

紅頭罩咀嚼掉最後一口辣熱狗，隨手將包裝扔進半開的公共垃圾桶中。倏然間，他耳尖微動著極為警覺地探察到細微的響動。

紅頭罩在第一時間轉過頭去，警惕雷達並未爆響。只見羅賓率先單膝落地。

鉤爪還垂晃在半空中。

他正要打招呼，只見披著羅賓馬甲的小弟站了起來往後一退。在他抱臂哼聲的剎那，女孩的身影緊隨其後跳落，在她落地時，層疊的緞帶化作階梯層層階梯。連番操作看的他嘆為觀止，嘴角不斷抽搐。

紅頭罩不免壓著嗓子吐槽：「你們那兒不跳窗犯法么？」

「仔細看看現在的時間，紅頭罩。」雖然被面罩遮掩住，他也能猜到對方一定翻了個白眼。

居然沒有反駁小兩口這一稱呼？紅頭罩嘖嘖稱奇，卻轉過頭去打量一旁由緞帶承出的女孩。

她長得溫馴極了，像一株柔軟的植物。頭髮有如綢緞般垂落下來，可依舊能看出發量的厚重和蓬軟。最惹人注意的是那雙眼睛，濕漉漉的，神情放鬆時彷彿也含著笑，令人想到懶在草坪上的小狗崽。

雖然有短暫的失聯，但掐除那一段時間后，從頭到尾的對話紅頭罩都有從耳麥中聽見。

很難想象，方才那冷靜而直白的話語。能夠將惡魔崽子拿捏到這種程度的女生，居然生的這樣人畜無害。

在莉亞被這道目光盯得發毛前，對方先自行收回了自己的打量。紅頭罩雖然對此滿懷興趣，卻依舊明白正事要緊的這一道理。他抬起手對女孩打了個招呼，繼而轉過頭去問：「怎麼說？」

「B已經準備好在那裡等了。」羅賓回答。他回首看了一眼完全在狀況外的莉亞，又對著紅頭罩的機車後座皺起眉。

紅頭罩被這突如其來的臭脾氣撞了個不知所措，他順著達米安的目光瞧去，目光倏地變得揶揄了起來。他藏在頭罩後面的嘴唇笑了笑，對著男孩意有所指：「很遺憾，我的頭盔只有一個。看來某人得換個方式走了，不過我相信你總是有辦法的。」

羅賓沒有立即介面。他輕車熟路地從對方後座車廂內翻出頭盔，不顧紅頭罩的反對徑自來到女孩身前，抬起手將頭盔按上。莉亞忽然被頭盔塞了進去，身體失衡的踉蹌了一下。「你幹什麼，幹什麼！」她抱怨著，無能狂怒著將頭盔調個改正。羅賓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眼，隨後：

「把你那張蠢臉遮住，就連飛蛾看著都順眼了不少。」他話說完，便將矛頭對上了倚靠著機車看戲的紅頭罩。羅賓繼續道：「沒必要捨近求遠。」此時的紅頭罩，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女孩被擠在中央，頭盔膈在他後背，而羅賓在上到機車後座邊緣時滿裝著報復性的一腳踹上來時，紅頭罩發誓——為了現場吃瓜，他後悔了。

從羅賓拒絕回答問題，再到莫名其妙被哄下來，成為兩百磅硬漢和小學雞義警中間的夾心。

她根本對自己的目的地一無所知。

直到遮掩視線的頭盔被人摘下，她才在暈車的暈眩中大口的喘著氣。轉望四周，陰沉的環境，帶著一些潮濕感，設計的好似洞穴。她感到自己是在落於地面不久后才被摘下頭盔，直到身體回正，迎面而來的便是那道黑漆漆的身影。

蝙蝠俠......？

她要素察覺，反應極快的發覺事情不對頭。莉亞下意識往後退，可事情絲毫沒有迴轉的餘地了。背後裝上硬物，昂首，視線中冒出一簇翹起的黑髮，面前能看見綠色多米諾面具的邊角。羅賓於他身後嗤笑：「又不是罪犯也沒幹壞事，看見蝙蝠俠你心虛什麼？」

「我還沒做好準備，你沒跟我說要來見蝙蝠俠！」馬甲瞬間被扯拽下，她匆匆瞥向四周，發現哥譚人最為熟悉的幾位義警皆在場上。什麼情況，這是趕上超級英雄團建了嗎？莉亞腦袋上呆毛有如雷達一般翹起，卻見蝙蝠俠側一步讓開了

羅賓：「只要我們做好準備就行了。」

他讓開過後，原本被身體擋在後方的儀器顯露了出來。其構造像是醫院中檢查腫瘤時使用的CT設備，莉亞看見上面的平台，明白這是為自己準備的。前後線索經由思緒一轉，她靈光乍現，反應了過來：「你那時候戴了通話器！」

羅賓理直氣壯：「是你太放鬆警惕了，底比斯。現在別掙扎了，乖乖躺上去吧。」

雖然語氣還是照常，眉眼間的神情依舊恣意。但夜翼看在眼裡，總覺得對方的狀態並不對勁，因而暗暗留了個心眼。

莉亞看了眼器械，又看了一眼在場幾人。她壓著脾氣問：「你們要檢查什麼。」

「你的身體，底比斯。」羅賓將一切坦白：「我需要驗證那個外星生物的說辭，是否屬實。」

「丘比不會說謊。」但你不問它，它什麼都不會說的。莉亞辯解，卻將後半句默默藏在心裡。

羅賓擋在她身後譬如磐石，屹然不動來表示自己的態度。莉亞長長的嘆了口氣，她抓了抓頭髮來到了儀器之上。

她縱然有時行事瘋癲，卻並不是很難說話的人。等紅羅賓操作著機器，讓女孩徹底進入器械內檢查，使蝙蝠俠得以抽空訊問在一旁等待的羅賓，剛才發生的諸多事件：

「你剛才掉線了，羅賓。」

「我知道B，可我有不得不和她單獨對話的時刻。」

「比如。」

「比如，她剛才死了一次。」羅賓面無表情地說出了一句堪稱驚悚的話，蝙蝠俠擰著眉。他口中死而復生的女孩，正活生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毫無痕迹。羅賓介面：「你們剛剛能聽出我在和他人對話么？」

「不。」蝙蝠俠言簡意賅，「我需要你解釋剛才說的那句話。」

「等報告出來再說吧，B。」器械發出鬆弛的聲音，從上方缺口釋放出厚沉的蒸汽。

當紙張報告攥在手中時，蝙蝠俠理解了羅賓方才所說的話究竟是何意思。他抬起眼，望向正坐在平台上的女孩。她晃動著孱弱的雙腿，手中抱著一杯牛奶，正朝著阿爾弗雷德微笑的說著些什麼。

想來，是在道謝吧。

正是這樣生動的女孩，確實如羅賓所說是不死的身軀。在報告中顯示，她的身體已全然不見血肉的存在。無論是內臟，骨骼，肌肉，還是血液都由磅礴的能量而構成，組成她軀體一切都只是普通人無法辨別出的，那些充滿著概念性的元素。照常理來說，本應該運轉縝密的軀體，此刻卻缺乏了本應構成心臟的那部分能量。不僅如此，遍布在她肢體、筋絡上遊走的魔法也稀薄的可怕。

羅賓在此時陰沉著眼，低聲開口：「我們只剩下一次機會了，B」

他將莉亞同他所說的一切，包括循環、魔女，還有最終的次數全盤倒出。每說一句，他便感到心如刀絞。她的臉色在羅賓眼中越發蒼白，幾近透明。蝙蝠俠開口正要說什麼，卻被壓在身上的掌心遏住了話語。

回過頭去，夜翼同他搖了搖頭，摟過他的肩朝著另一側帶去。

很快，在蝙蝠洞內無關人員都已經退去。

只剩下喝著牛奶的莉亞，以及手中掌握著她檢測報告的羅賓。

雖然一直沒有提及，但不久前在房間內發生的一切並沒有被羅賓拋之腦後。

反而繼續在他的心中盤旋，使得他對此耿耿於懷。

要怎麼回答？

或者說，在看過這份報告后，這應該怎樣去回答才算合適。

那份朦朧不定的心思，輕薄的就連達米安自己都僅敢捧在掌心，生怕揉皺。

就是這樣的想法，又怎麼能經得起直接宣之於口帶來的重量呢？

可是她就在身前，在房間內時，那雙水粼粼的眼睛在飽含著認真與索求的慾望時讓羅賓產生出一種錯覺——她在此時，眼中不再能夠容納其他的任何，眼眸中僅剩下他一人的存在了。有那麼一瞬間，想要否認的本能就這樣的試圖驅使他的唇齒，將否認的話脫口而出。可在面對上莉亞時，無論是身為羅賓還是身為達米安的他，無論怎樣都說不出有違心意的話了。

如果這個時候再說謊，會錯失掉最後一次機會么？

羅賓不敢確定，因為他曾有記憶在二周目時，他已經否認過一次了。

羅賓的沉默讓莉亞有些在意，她不由自主地想：是我猜錯了么？喜歡難道不是最為直接，最為熱烈的一種表達。

女孩的目光隨著蝙蝠洞內的燈光，浸在了年輕的義警身上。

他低著頭，露出的鼻和嘴唇無一不表達著沉默的意味。究竟是沉默還是拒絕，在言語先一步說出口前。他已被支配著，來到了女孩的身前。莉亞尚未抬頭，她注視著自己的鞋尖，似是對羅賓即將說出口的話如有所感，便以平靜的口吻同他提醒道：

「在你將答案說出口之前，韋恩。我想，你已經看過你手中的報告了吧。」

「身體被轉化成更適合魔力運行的最高效安全形態，意味著什麼你知道么？」

她頓了頓，將這個殘忍的事實繼續宣告：「這代表著我無法像正常人一樣長大，我的身體將永遠定格在現在這個年齡。也就是，十歲。」

莉亞喝掉最後一口牛奶，拿著空杯準備去找方才的老管家。當她在對方的不回應中來到其身旁的瞬間，只聽「哐當」的聲音砸落在地上，玻璃應聲而碎，散落了一地殘渣。她能夠感受到從小臂上傳來的痛感，貼覆在上面的手指用力到將周圍的皮膚都捏出青白。莉亞詫異的轉過頭去，她看見了在半抵著的頭的視角下，男孩餘下的那隻手正將什麼從面上剝離。

手指松落，多米諾面具被丟棄在玻璃渣堆中。

一切的負面想法，在這個瞬間都被付之一炬了。他褪下了羅賓的身份，僅以達米安的外表將頭抬起。從那雙碧的眼眸中，莉亞看見熊熊的怒火，不知以什麼為燃料焚燒的正旺，而其擁有者達米安——嘴唇劇烈的顫抖著，咬牙切齒，每一字每一句彷彿都要從喉嚨里，打磨出血后再被重重的咬出。

他沉沉的回應，帶著莉亞根本無法理解的執著與固執：

「你到底在小看誰啊，莉亞.底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