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番外·危險關係（1）

好餓。

喉嚨也好痛，火辣辣的，感覺要廢掉了。

黑澤陣蜷縮在籠子的角落，事實上不只是喉嚨，他全身上下就沒有不痛的地方，雙腿被打斷，裸露在外的皮膚沒有一塊是好的，襤褸的衣服簡單遮掩下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

自從被親生母親賣掉之後，黑澤陣的心便死了，就連母親都會拋棄他，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來拯救他？

一次次被售賣，一次次被退貨，以至於現在搞成這副模樣。

他乞求過路人的幫助，也哀求過買了他的人，他想要回家，他不想留在這裏。

他好餓，也好痛……

母親賣掉他的時候，有想過他可能會過這樣的日子嗎？

傷口已經發炎了，隱隱有些臭味兒，以前和他關在一起的人身上就有這樣的味道，沒過多久便死去了。

他是不是也要死了？

「大人，您若是沒有看上的，那邊還有一些貨，您賞臉過去瞧瞧？」人販子一副討好諂媚的嗓音，面對主顧和面對貨物他永遠是兩幅面孔，現實的令人噁心。

「他是怎麼回事？」另一道黑澤陣明明沒聽過卻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傳來，很清，很冽，好聽極了。

宛如每次黑澤陣在噩夢中向上天祈禱，天神回應他的那個聲音一模一樣。

他是出現幻覺了吧，這個世界上其實根本就沒有神明。

籠子被金屬管敲擊，黑澤陣嚇得一個哆嗦，下意識抬起了頭，一眼看到的卻不是面目猙獰的人販子，而是明明站在一片污穢處卻又纖塵不染的白衣青年。

他長得真好看，黑澤陣失控地走神著，比他乞討的時候隔着透明櫥窗看到的芭比娃娃還要漂亮。

「他？一個快死了的賠錢貨！大人不要看他長得漂亮，性格太差，一次兩次的都被人退貨了，我敲折了他的腿丟去乞討，這混小子竟然敢求路人報警，我看他是活膩歪了！」人販子手上拿着鋼管，朝旁邊「呸」地啐了口唾沫，看着黑澤陣的眼神簡直就像是看着一個垃圾，指了指旁邊的籠子說道：「這種次等品我也不敢賣給大人，我們還是去那邊看看吧，前兩天剛抓了個藍眼睛的小孩，看着像是富貴人家的，長得漂亮又乖巧，那才是真正的上等貨，一定能好好服侍大人。」

黑澤陣聞言，不知哪來的力氣朝前一撲，但到底沒能撲到青年身邊，只跌在地上又弄了滿臉的泥土，本來便宛如小泥人一樣，這會兒更讓人看不清面貌了。

只一雙綠色的眼睛，如狼一般，令人印象深刻。

不要，不要去！

不要走，救救他！

「小畜生，你還敢嚇到大人！」人販子怒了，一把打開籠子抓着鋼管就朝黑澤陣腦袋上面敲。

黑澤陣嚇得眼睛一閉，痛楚卻並未降臨。

「大人？」

黑澤陣聽到人販子驚疑不定的聲音。

「我要他。」青年如玉的聲音緩緩流淌。

如一道月華，直傾瀉到了黑澤陣心中。

黑澤陣重新睜開眼睛，就見青年手中正抓着那根鋼管，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要……他？

黑澤陣後知後覺，這個漂亮的叔叔要買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不聽話嗎？他不嫌自己又臟又臭嗎？明明周圍有那麼多的孩子，為什麼卻偏偏挑中了他？

他真的……真的是上天聽到了他的祈願來拯救他的神明嗎？

「你不是要跟我走嗎？」青年朝他招了招手，「出來。」

黑澤陣愣了下，艱難地朝青年爬去。

人販子嫌他慢，就要過去將人給揪出來，卻被青年制止。

「別用你的臟手碰他。」

人販子一愣，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黑澤陣，嘀嘀咕咕：「我哪有他臟。」

青年卻不理，只靜靜等待着黑澤陣爬出來，他似乎並不着急，擁有着十足的耐心。

雙腿好痛，身體也好痛，明明不足兩米的距離，黑澤陣卻幾度想要放棄。

但是……

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逃離這裏的機會了。

面前的人果然是他的神明，他祈求多年，他的神明終於來救他了。

終於，黑澤陣爬出了籠子，又痛又累地趴在了青年腳邊。

青年的皮鞋擦得鋥光瓦亮，宛如鏡面，光潔得小孩完全不敢觸碰，生怕弄髒了一點。

他蜷縮著身體，漸漸將自己蜷縮成蛹。

人販子這會兒便喜氣洋洋地朝青年說道：「嘿嘿，大人，雖然他看着不成樣子，但我怎麼也養了這麼長時間，這錢……」

青年遞給他一張支票。

看着上面那麼多的零，人販子喜出望外，正仔細數着突聽一聲槍響，緊接着胸口發悶，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是自己中了槍。

「大人？」人販子難以置信地看着身邊的青年，緩緩倒地，死不瞑目。

「冰酒大人！」外面的組織成員聽到槍聲立刻沖了進來。

冰酒？是他的名字嗎？

黑澤陣艱難地抬頭，身材高挑的青年收槍入懷，神情冷漠。

「報警，讓警察來處理。」冰酒冷冷吩咐，又掃了眼地上的黑澤陣，與他的綠瞳對上，這才流露出一抹笑意：「把這個小子送去醫院，養好了洗乾淨了再送去我那裏。」

「是，大人！」

冰酒吩咐完邁步離開，黑澤陣焦急地想要抓住他的褲腳，卻只是抓了一個空。

兩個月後，黑澤陣出院。

他的腿雖然重新被接上，但因為時間拖得有些久還是落下了病根，走路一瘸一拐的。

不看傷腿，洗去了污垢的他倒算得上粉妝玉琢，尤其是那頭燦金色的短髮與那雙翡翠一般的眼睛，看着便令人心生歡喜。

「大人一定會喜歡你的！」開車送黑澤陣去找冰酒的組織成員如是說道。

黑澤陣垂下綠色的雙瞳，兩隻手貼著自己的雙腿捏緊，但願吧。

這段時間在醫院他已經簡單了解過了，救了他的人叫做冰酒，貌似是一個厲害組織裏面的超級大人物，從他那天直接射/殺人販子的心狠手辣來看，那個組織絕對不簡單。

兩人期間通過一次視頻，冰酒說他的名字是迦羽凜，也不知是真是假。

「到了，你自己進去吧。」帶他過來的成員將他趕下車，忙不迭地又發動車子離開了，彷彿前方有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黑澤陣抬頭，那是一個非常大的莊園。

前幾日剛下過一場雪，大雪覆蓋了大門兩旁的裝飾物與花圃，顯得鼓鼓囊囊，高低不平。

鵝卵石鋪就的小路滑得很，黑澤陣本就腿腳不便，這會兒更是小心翼翼，一直低着頭看路才沒有滑倒。

「腿怎麼瘸了？」

又聽到了對方悅耳的聲音，黑澤陣猛地抬頭，眼神中的欣喜撞上對方的冷清，身上灼熱的血液瞬間冷卻。

「被……被打斷。」黑澤陣磕磕巴巴回應。

「治不好？」

「醫生說傷得太久了……」黑澤陣有些焦急，快走兩步想解釋，卻腳下一滑摔在了地上，這下子更像是印證了他的廢物。

好丟臉。

黑澤陣簡直沒臉見人了，兩隻手扒拉着雪將自己的臉埋住，迦羽凜看到一定不想要他了。

怎麼辦？他會不會被趕走啊？

等黑澤陣冷卻完臉上的發燒后抬頭，就見台階上已經沒了人，迦羽凜早就轉身進屋了。

黑澤陣這才連忙起身，惶急地朝客廳跑去，踏上台階便又見到了客廳中捧著一杯熱牛奶的青年。

「我不是廢物，我以後會走很快的！」黑澤陣慌忙解釋：「醫生說，只要練習，不會比普通人差。」

「走路的姿勢太難看了。」迦羽凜想像著那樣的姿勢快起來的模樣，就像是一隻……奮力疾走的小王八？

黑澤陣無言以對，只能緊張又擔憂地望着他。

「我其實根本不想養什麼孩子，我會帶你回來，是因為有個人一定要讓我養個孩子。」迦羽凜朝黑澤陣招了招手。

黑澤陣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去。

迦羽凜伸出手。

黑澤陣試探著伸出了自己的手。

「不不不，不是這樣。」迦羽凜搖頭，說道：「將腦袋靠過來。」

「腦袋？」

「對，腦袋，靠過來。」

黑澤陣聽話地將自己的腦袋靠在了迦羽凜的手上。。

迦羽凜抓了抓他柔軟的金髮，手感不錯，而且也很好□□，就像是貓兒一樣。

如果只是養只「寵物」的話，他倒是並不介意。

「那個人說你不聽話，所以被一次次退貨，放心好了，我不會退貨，也不會將你賣掉。」揉着黑澤陣漂亮的金髮，迦羽凜聲音中沒多少感情地說道：「如果你不聽我的話，我會直接殺了你。」

黑澤陣瞳孔收縮，臉色也蒼白起來。

「別害怕，我的小寶貝。」迦羽凜用手指輕輕彈了下他的腦門，笑道：「我很好哄的。」

「咕嚕嚕」，黑澤陣的肚子叫了。

黑澤陣立刻羞赫地捂住自己的肚子，臉有些發燙，小聲解釋：「我……我早上沒吃飯。」

「這會兒都中午了，你是該餓了。」迦羽凜看看時間，卻沒有任何要給他準備食物的意思，而是懶洋洋說道：「現在，來取悅我。」

黑澤陣震驚地看着他。

「哄我開心，將我逗笑，什麼時候我高興了什麼時候給你吃飯。」迦羽凜的眼神中氤氳惡意，涼薄又無情。

黑澤陣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他曾經被賣去一戶普通人家，對方待他還算不錯，因為發現他一直排斥才將他又送了回去；他後來也賣給過一個家暴男，被打了幾頓后出逃，又被人販子抓了回去；他在大街上乞討，看到過形形色色的人，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提出過這樣的要求。

取悅？

逗他笑？

黑澤陣不知道該如何做，他如果真的懂得如何取悅人，也就不會落到現在這副下場了。

原來，這個人不是拯救他的神明，他是惡魔。

黑澤陣不說話，靜靜地躲在客廳的角落，客廳中生著暖爐，並不算冷，但肚子卻越發的不舒服了。

正式相處的第一天，一人坐在沙發上看漫畫，一人蜷縮在角落裏餓著肚子，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