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那位不知名的狂妄者所寄來犯罪預告函其實並不難解。

所謂[被剝落的星星]可以聯想到太陽系中的冥王星。

冥王星曾經是九大行星之一，不過後來被從行星行列之中除名，被劃為矮行星。1

它被稱為pluto，大多數語言中都是以其不同文化的意譯變體稱呼該天體，而日語中便是以「冥王星」（）稱呼。2

而其中的「冥」（i），與「明」音讀讀法（i）相同。

結合整句來看，第一句的前半句[被剝落的星星墜入大海]指的便是杯戶町中心的明海大廈。

第一句的後半句[等待舊時的日光重現]則是對地點進行了進一步的定位。

「日光重現」可以聯想到圍繞太陽的公轉周期，而冥王星的軌道周期約為248年。

作為杯戶町標誌性建築物之一的明海大廈擁有a、b兩座，其中a座有45層樓，而b座有50層樓。

因而「248」可以看作是b座的48層。

至於後面一句中的[焰火]指的應該就是炸彈了，犯罪分子們總喜歡用這一類的詞來進行指代。

不過前面的[預先宣告]？

這是指犯罪分子之後還準備採取其他行動嗎？

六月一日解到這裡時，暫且將這一點擱置在了一邊。

畢竟還是眼下的情況更為重要和緊急。

而且聽佐藤美和子的說法，松田的態度似乎表明他對發送傳真的嫌犯有一定了解。

到時候直接問他也來得及。

至於最後的[花簇綻放]……

托小池純平在自己耳邊念念叨叨的福，六月一日都已經記住了b座48層整個一層樓都是鮮花交易市場——這恰好是對方舅舅一家選定的行業考察地點之一，也正是他們今天要去的地方。

位於明海大廈之中的這個鮮花交易市場除了做一些零散的銷售生意之外，更多的還是作為東京市內及近郊大型活動會場的穩定鮮花供應方。

在這一前提下，每日都有大批量花束自此流出，被送到東京周邊的各個場地中。

如果炸彈就藏在這些鮮花之中，那倒還真正應了最後那句話中的[遍野]二字。

六月一日正是因為恰好有了這些由小池純平提供的場外信息，才能迅速確認自己推論的正確性。

如果是單純基於謎面本身的聯想，有太多的不確定性，需要驗證才行。

所以他估計松田陣平在解出地點后，第一時間便會去查詢明海大廈b座48層內的主營業務，看看能不能合上謎面，或者說，具不具備大量炸彈的藏匿、運輸條件。

果不其然，在六月一日說出答案的同時，電話另一頭查詢完畢的松田陣平也給出了同樣的結論。

那麼警方接下來的行動目標便很明顯了。

在和佐藤美和子簡單交流過幾句之後，六月一日便掛斷了電話，轉而翻閱起自己的通訊錄來。

「喂喂，六月君，怎麼了？」電話被接通，小池純平略顯活潑的聲音從聽筒的另一端傳來，「是學校那邊有什麼事嗎？」

通話中的背景音十分嘈雜，像是正處於人來人往的環境里，其中還夾雜著幾句字正腔圓的廣告語以及廣播聲。

因而六月一日毫不猶豫地問道：「你現在是在明海大廈里？」

「對啊！我告訴你，昨天我說的那個鮮花交易市場……」

「小池君，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對方的話還沒說完，六月一日便直接打斷了他，「你和你舅舅現在是在b座48層吧？」

「我想請你幫我去找到交易市場的管理人，然後問問他們今天的鮮花訂單都配送出去了沒有。」

「不要太刻意。」

小池純平頭一次聽到自己同事的語氣如此嚴肅。

所以即便這一請求沒有前因後果，顯得十分突兀，他還是認真地答應了下來。

在掛斷電話之前，他還聽到了對方的叮囑聲——

「問完之後，就儘快和你的舅舅一起回家吧。最近幾天的東京，可能不太適宜四處遊覽觀光。」

警方出動搜尋的結果和小池純平套話而得來的信息都一齊彙集到了六月一日這邊。

總的來說，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明海大廈鮮花交易市場的內部沒有搜尋到疑似炸彈的痕迹。

壞消息則是在大廈樓下負責運送鮮花的車輛中，發現了一車泥土內藏有炸彈的盆栽。

而這已經是最後一車了。

在這之前，有數不清的鮮花與綠植被運向了東京市內的各個角落。

「不可能全部都裝了炸彈。」乍一聽到這個消息的顧問先生先是一驚，但隨之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判斷道：「就算每一盆鮮花中裝載的炸彈量極小，以鮮花市場的交易量來算，加起來絕不是一筆小數量。」

「從那封犯罪預告函看來，這還只是嫌犯給我們送上的「前菜」。」

「正餐未到，他還不至於這麼大手筆。」

「而且這麼大的炸彈量，個人很難長久儲藏。」

「從近期的黑市動態入手開始查，說不定能得到不少線索。」六月顧問在與警視廳眾人通話的過程中如此說道，「大批量炸彈的範圍流動，不可能沒留下一點兒痕迹。」

「當然……」說到這裡時，他頓了一下，「如果最後真的沒有查到的話，就麻煩了。」

「不單單是因為斷了一條線索這麼簡單。」

「更是說明本次事件背後，存在著一股在黑暗之中根植極深的勢力。」

「他們能夠繞過地下世界的交易規則，無聲無息地拿出大批武器資源。」

無論這一假設的可能性有多大，都需要實際調查過後才能知道。

警官們當下還是以追蹤鮮花的去向為最緊要的事。

追蹤的結果正如六月一日所判斷的那樣。

追回的部分鮮花盆栽中都找出了炸彈，只不過這些炸彈有真有假，混雜在一起。

有些是真的能夠造成傷害，但更多的則是戲弄警方的惡劣玩笑。

找炸彈如開盲盒。

以低成本讓警方疲於奔命。

作出這個計劃的人的確明白警方的心思。

哪怕大多數都是惡作劇，但只要在其中摻入了哪怕一點點真玩意兒，警方就永遠無法鬆懈下來，只能按照他的安排四處奔波，耗費大量精力和人力。

是赤/裸/裸的陽謀。

而這樣的人，往往為此而愉悅。

想必那名嫌犯，此刻正高高在上地站在某個能欣賞絕佳風景的地方，得意地望著警方徒勞而出糗的一幕吧。

至於六月顧問，他沒有立馬去與警方匯合。

因為他在訂購鮮花一方的清單上，看見了一個再眼熟不過的名字。

那是他工作的地方，也是他此刻正站著的地方。

更是他的地方！

——「帝丹小學」

先前孩子們經過他身邊時嘰嘰喳喳的交談聲開始重新在耳邊播放。

自瑣碎的片言隻語間提煉出的信息不斷在他腦海中匯聚。

「你們班的合唱排練得怎麼樣了？」

「我好擔心自己會忘詞啊！」

「我們班的節目一定是最好看的！」

「文藝匯演在小禮堂，小禮堂旁邊就有一個小賣部，正好可以趁幕間溜出去買零食。」

……

閉目將這一段段話過濾完畢的六月一日重新睜開了雙眼。

他面色緊繃地站在原地左右張望了一會兒，隨後大步邁出，停在了校園巡邏保安山崎信的面前。

彼時山崎信正好巡視到了大門附近。

這位新進保安剛想找個地方偷懶休息一下，便察覺到有人站在了他面前。

當時他的心臟就跳停了幾拍，還以為是自己的小心思太明顯，被隊長逮了個正著。

可當他抬頭后，卻發現堵在自己前路上的是學校里的夜班門衛。

「你是……六月先生？」山崎信眨了眨眼，很是不解。

他不明白為什麼夜班門衛要突然堵住他，臉上還擺著一副很可怕的神情。

他們倆之間應該沒有工作崗位和績效上的競爭吧？！

「可怕」的門衛先生卻沒有回應他。

而是直接伸出手，抓住了他的雙肩，然後一言不發地把他往校門口處推。

山崎信：？？

這是在幹什麼？

要驅逐自己出校嗎？

他可是戴了工作牌的！絕不是什麼可疑人士！

但對方的力度很大，他根本無法擺脫。

這讓山崎信不禁懷疑起了自己作為一名保安的職業素養。

還沒等他腦海中冒出更多的疑問，他就發現自己被推進了門衛的崗亭之中。

六月一日站在崗亭之外，面色冷靜地關上了門。

「現在，你就是帝丹小學的夜班門衛六月一日了。」

真·六月一日冷酷地撂下這麼一句話，轉身就走。

山崎信：？？

可惜對方沒有給他提問的機會。

山崎信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對方向學校小禮堂的方向走去。

「松原站的裝飾用花、鈴木美術館的畫展花廊、嶼島大禮堂的會議花束、米花中央醫院的慰問用花……怎麼這麼多？」

「沒辦法，誰讓明海大廈里的這個鮮花交易市場算是行業龍頭呢。這裡每天的鮮花進出量都大得可怕。」

「就算可以剔除那些零散的小買賣，單走大批量的交易筆數也很多，逐個清查都需要不少時間。」

另一邊的明海大廈中，兩名小警官一邊忙碌著，一邊就著本次案件的情況交談起來。

可沒成想，恰好被從他們身後路過的松田陣平聽了個正著。

「……米花中央醫院？」

這個詞鑽進耳朵里時，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讓我看看。」

為米花中央醫院住院病人們送去的慰問用花，被放在了大批量交易的清單之中。

「探望病人時的確會帶上花束，但這通常是個人行為，一般也就買個一束兩束的。」

「但這筆交易被放在了大批量的一邊……也就是說訂貨的人是同一個。」

「這人訂這麼多花幹什麼？」

「這個啊，是由慈善機構統一購買、專人配送，免費贈予各位病人的愛心花束。」

方才說話的其中一名小警員解釋道。

「……是嗎？」松田陣平喃喃道。

雖然這解釋聽起來很合理，但這種時候……未免有些太湊巧了。

他不由得留了個心眼。

至於被松田留心到的米花中央醫院，此刻正迎來了整整一大車的鮮花。

「鮮花配送到了，醫院裡哪位負責人麻煩簽收一下。」

車上的女性駕駛員拿著單據自駕駛室一躍而下，在落地的同時，她還往自己頭上扣了一頂鴨舌帽。

「這是慈善機構對貴院各位病人的一份小小心意。」

「這……」

面前不明所以的小護士顯然無法做決定。

不過，她很快便接到了內線聯絡，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我直接帶您去見我們醫院的負責人吧。」

「也行。」

扣著鴨舌帽的女性略一點頭，爽快地同意了對方的安排，順理成章地跟隨著護士走入了病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