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奇的案件

第一章 離奇的案件

「咣當」身後的鐵門重重地關上了,楊小軍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又獲得自由了。陽光異常刺眼,讓他感覺有點兒不適應。獃獃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往哪裏去。單位肯定是回不去了,雖然最後證明他是清白的,但早在他被公安帶走之後的幾天,他已經接到通知他被開除了,並且派人把他的個人物品都送到了看守所。再說即使單位讓他去上班,他也無法面對人們懷疑的目光,為什麼一起工作的幾個人只有他活下來,其他人都莫名其妙地死了。他也很想知道,那天夜裏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睡得很沉,等醒來時發現,其他幾個人都直挺挺地躺着一動不動,連胖子的鼾聲也聽不到。他下床推了推旁邊的謝老三,才發現謝老三的身體是僵硬的,頓時汗毛倒豎,趕緊看其他幾個人,都停止了呼吸。

這時的楊小軍大腦一片空白,愣了愣神才踉踉蹌蹌地跑出宿舍,大聲喊叫「死人了,死人了」,但工地一片死寂沒有一個人回應。這時才猛然想起來,這裏的工作昨天已經完工,工程隊的工人前天都已經放假回家了。今天他們應該去臨潼的另一個工地,說好的上午9點單位派車來接的,看了一下表已經9點半了車還沒來。正準備去小鎮上的電話亭打電話報警,只見不遠處的公路上塵土飛揚,一輛車身印着中建六局的中巴車疾馳而來。楊小軍飛快地跑出工地,未等車停穩就拉開車門,幾乎是哭着在喊,

「出事了,他們都死了」。

司機老李和隨車來的張經理一臉疑惑,張經理先是一愣,隨後問道:什麼都死了?

楊小軍用顫抖的聲音重複說「都死了,胖子、老三、老何、李哥、趙亮,都死了「,說完腿一軟,靠着車門就滑坐在地上,口中還喃喃自語但已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了。

張經理叫張偉,四十多歲,是中建六局西安分公司的項目經理,聽了楊小軍的話后,馬上跑進宿舍,拉開門一看,三個上下鋪上除了楊小軍剛起床,被子散亂地堆在床上之外,其他人都一動不動地躺着,正要抬腳進去看個究竟,突然想「不對,應該先報警,不能破壞現場「,隨後又收回了已經邁出的左腳,這時司機老李也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了。

張經理制止了老李,說「我先在這看着,你馬上開車到前面鎮上打電話報警,這裏出人命了「,這時腰裏的傳呼機突然響了,嚇了他一大跳,低頭一看對老李說」是公司的電話,你報完警順便給公司回一個電話,說一下這裏的情況,臨潼那邊暫時過不去了「。

看着老李開着車疾馳而去,這才緩過神來,又看了看目光獃滯喃喃自語的楊小軍,想詢問點啥,但看他被嚇得不輕,問也問不出什麼,再說自己也不是刑偵人員,問也沒用。只能點一支煙,平復一下緊張的情緒。

過了大概十分鐘老李回來了,和張經理說了一下情況后,兩人默默無語,狠命地吸着手裏的香煙。大約又過了半小時,三輛警車呼嘯而至,隨後他們幾人看着警察在工地周圍拉起了警戒線,穿着白大褂的法醫跟兩個看着非常精幹的刑警進入宿舍,開始勘察現場。有三個警察走向他們三人,分別和三人簡單地問了幾句,隨後一個警官開車帶着三人去警隊錄筆錄。

三人坐着警車到了刑警隊已經是下午兩點了,雖然從早上開始就滴米未沾,但這會兒楊小軍完全沒有飢餓的感覺,跟隨刑警進去后在一個辦公室門口停下,那個警察沖着裏邊坐着的幾個人說:「小周、小李、小王,你們三個給這三人做一下筆錄,是今天上午秦嶺高速公路施工現場的案子」。

這時司機老李說道「警察同志,我們到現在還沒吃飯呢,能不能給點吃的先墊吧墊吧再錄筆錄啊」。

警察回頭看了一眼他們三人,說到「小李,給他們三人拿三個泡麵」。說完,出了警隊開車走了。

三個人被安排在了三個不同的審訊室,楊小軍拿着泡麵一點食慾也沒有,看了看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個暖壺,他知道哪裏是審訊人員的座位,哪裏是自己的座位,因為這已經是他第二次進這樣的審訊室了。很自然地坐到了自己該坐的位置上,慢慢地平靜下來。

過了十幾分鐘,進來一個看上去和他年齡相仿的女警,進來后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坐在對面的審訊桌旁,看了一眼桌上原封不動的泡麵,說「怎麼沒吃點東西」,

「不餓」,

「那我們就開始,我姓王,你就叫我王警官吧,我提出的每個問題,都請如實回答」說完拿出鋼筆拔下筆帽,攤開筆記本,兩眼盯着對面的楊小軍。

楊小軍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地點點頭,看了一眼王警官,隨後又將目光移向地面,隱隱覺得這個女警好像比他還緊張。

「姓名」?

「楊小軍」

「性別「?

」男「,

」年齡「?

「23」,

「出生年月」?

「1976年9月18日,陰曆9月18「,他馬上補充道,習慣了,上大學時大家總拿9.18事變來挪耶他的生日,所以每次別人問他生日時都會下意識地補充一下。

」籍貫」?

「河北巨鹿」

「政治面貌」?

「黨員」。這時感覺到王警官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緊接着繼續做筆錄。

「學歷」?

「大學本科」

「工作單位」?

「中建六局西安分公司」

「職務」?

「工程監理」

「畢業院校,專業」?

「同濟大學土木工程」

「在中建六局工作幾年了」?

「北京總公司三個月,西安分公司一年零九個月,整兩年了」。這時感覺王警官又看了他一眼,他抬起眼帘對視了一下,看得出對方眼中的疑惑,緊接着說「我上學早,農村小學是五年制」,這又是自我介紹另一個習慣,同學們都看他少年老成,總開玩笑說他肯定改過戶口本,要不怎麼會比同班同學小兩三歲呢。

這時就聽王警官小聲說「我說呢,和我同歲怎麼比我早工作兩年」,聽得出王警官有點自戀的傾向。隨後可能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馬上又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問什麼答什麼,不問的就別說,說一下昨天晚上的具體情況」。

王小軍心裏想,原來還是個實習生啊,怪不得呢。年少老成的他雖然經歷了一場驚嚇,但現在基本上恢復過來了。於是原原本本地將從昨天晚上到張經理來的所有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

筆錄錄完后,王警官離開了審訊室,臨走時說「你先吃點兒東西吧,我去給領導做個彙報」。這時的楊小軍才感覺確實有點兒餓了,泡好泡麵一分鐘后就消滅乾淨了。剛收拾乾淨,王警官推開門說「你先回單位等著,在沒有接到我們通知前不許離開西安,要隨時配合我們的調查,剛才我們領導也和你們的侯總通電話了,最近不安排你具體工作,你就在宿舍休假,哪兒也不許去啊」。

楊小軍離開刑警隊,在單位附近的小飯店吃了滿滿兩大碗羊肉泡饃,這才走回宿舍,和他同宿舍的同事被派到了渭南半年多了,宿舍裏邊冷冷清清,樓道里不時有其他同事走來走去的聲音。

楊小軍躺在自己的床上,頭枕着雙手仔細回憶著這幾天的事,生怕漏掉一個細節,也希望自己的回憶能快點兒協助警察破案。三個月前六個人一起被派到秦嶺高速公路的工地,雖說他一直性格孤僻不善交往,和單位同事的關係不好,但和這五個相處的還算融洽,也算同甘共苦,轉眼間就陰陽兩隔,心裏實在是無法接受,也想趕快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

正想着,就聽到樓道里傳來凌亂而急促的腳步聲,正要出去看個究竟,聽到有人說「就是中間那屋」,緊接着宿舍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兩個警察,還沒等楊小軍反應過來,只覺手腕一涼,雙手多了一副冰冷的手銬。後面的警察說「楊小軍,你現在涉嫌謀殺,我們依法帶你去警局協助調查,希望好好配合,不要心存僥倖」。

楊小軍腦子頓時一片空白,機械地在兩個警察的押送下坐上了警車,各宿舍的人都探出頭來,小聲嘀咕着什麼,樓道里、樓梯上零星地站着幾個同事,看到這種情形趕忙靠牆肅立,給他們讓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等他們過去后馬上跑回宿舍打聽發生了什麼事。

到了刑警隊,楊小軍反而出奇地冷靜,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轉眼之間就從刑事案件的倖存者變成了犯罪嫌疑人,但他也始終相信清者自清,這中間肯定有誤會,只要問心無愧,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這次的待遇與上次截然不同,審訊室也和下午的不同,一進審訊室,他就被固定在了鐵椅上,雙手鎖在鐵椅兩邊的扶手上。緊接着進來兩個警察,都是他見過的,一個是下午送他來的那個男警官看肩章應該是一級警督,另一個還是小王警官,小王警官進來后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再柔和,看上去冷若冰霜。

兩人坐下后男警官冰冷而又威嚴的語氣說道「楊小軍,我是西安市高陵區刑警大隊副隊長高波,現在依法對你進行審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輕易放過一個壞人,希望積極配合警方的工作,你聽明白了嗎?」楊小軍沒有回答。

「我剛才的話,你聽明白了嗎?」高隊重複道。

「明白」。

「那我們開始,小王做好筆錄」

「原因、動機?」高隊問道。

「啊,哦,我沒有殺人」

「心理素質還不錯,不愧是大學生,那我問你,案發當晚,他們幾人幹了什麼,你又在幹什麼?「

「胖子、老何、老三、李哥,在砸紅一,趙亮在觀戰「

「你呢?「。

」我剛開始看了會兒書,在外面打了一小時拳,我每天都是這習慣。回來時他們也不玩兒了,大家洗漱完,然後就各自上床睡覺了「

「打拳,你會武術?「

「嗯,家傳的「。

」那何兵(老何)手上的針眼,趙亮腿上、肚子上也有針眼,肚臍周圍還有一小塊輕微的燒傷痕迹,怎麼解釋?」

「老何,哦,何兵前兩天感冒扁桃體發炎,我給他雙手少商、商陽和十宣穴位點刺放血。趙亮當天肚子不舒服,我在他雙腿足三里,肚子上的天樞、水道幾個穴位下過針,還在神闕穴做了灸法治療」

「嗯?你還會針灸?你們那裏沒有艾草,也沒見針灸的專業器具,你怎麼做的?」

「也是家傳的。針我都是隨身攜帶,一般都放在枕頭邊的小鐵盒裏。現在都在我宿舍放着,今天下午他們給我送回來的。熱灸切塊薑片用香煙也能做」

「沒看出來,你懂得東西還真不少」這時高隊長和王警官的神色也稍微緩和了一點。

楊小軍未置可否,等待着下一輪的問詢。

「你再說一下,昨天發生的事情,仔細回憶,詳細一些,不要漏掉一個細節」。楊小軍又複述了一遍,怎麼也想不到有什麼不同之處。

前天下午最後一段路竣工后,工程隊的施工人員當天就全部離開了工地。負責做飯的幾個後勤人員給他們留了一些食材,幫着一起將剩餘的重要物資和大多數個人物品整理好後跟着公司的車回去了。

他們幾個要等路面完全硬化,第二天再做一些必要的檢查和驗收,公司會派車來接他們轉移到下一個施工工地。雖然是夏天,但山裏但多數時間還是很涼爽的,白天只有正午時分會比較悶熱,工地的冰櫃也被拉走了,第二天下午做飯時發現肉有些輕微變質,在外施工這也是經常遇到的事。大家都沒當回事,李哥很會做燉肉,將全部肉都燉了,味道很好,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最後工地就剩的兩瓶秦川大麴,吃飯時都被報銷了。

按平時的酒量,這兩瓶酒也就夠胖子和老李兩個人的量,楊小軍不喝酒,大家知道他的習慣也沒招呼他。晚上趙亮就有點拉肚子,他給治療后很快就好了。他與大家的不同之處就是沒喝酒,難道酒有問題?想想也不可能,每次下工地,公司都會帶幾箱秦川大麴,大家每天都會喝點兒解解乏,在工地幹活肉稍微變質的事也發生過幾次,做熟吃了再喝點酒當消毒了,第二天照樣生龍活虎,從來沒發生過什麼事。趙亮也是下午眯了一覺,肚子沒蓋好,着涼了。

高隊長又根據他的講述,又問了幾個細節問題,停頓了一會兒,看王警官記錄完了。

然後又問道「他們玩兒牌帶不帶彩?」。

「稍微帶點兒也不大,都是一毛的底,一晚上的輸贏也就十塊八塊,一般都是贏的第二天買包煙大家一起抽」。

「你不抽煙?」

「不抽」

「你還有什麼和他們幾個不一樣的地方?」聽得出這時高隊語氣稍有緩和。

「我每天早上都是最早起床,起來后找個清靜地方打打拳,晚上看書、睡覺之前再鍛煉一下,然後洗漱睡覺」

「你練的什麼拳,也是家傳的?晚上劇烈運動影響睡眠啊」

「半步崩拳,也練燕青拳,都是我們家傳武術。睡下後會進行冥想和吐納練習,這樣動靜結合鍛煉效果很好,不影響睡眠」

「你還會氣功?」

「我爺爺是當地的名醫,接骨、推拿、針灸都很擅長,這些都需要一些氣功功底才能做好,我三歲就開始練習了」。說起爺爺楊小軍的心裏滿滿的自豪感,隨即馬上又傷感起來,爺爺離開自己也有八年了。

「嗯,那你這幾天的自身主觀感覺與前幾天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沒什麼不同,就是自從到了工地這三個月,每天睡眠比前半年更好了,其他都沒什麼」

然後高隊又問了幾個到工地這段時間前前後後三個月發生的事,楊小軍的記憶力很好,講得也很詳細。

又經過短暫的沉默,高隊說道「今天先到這裏吧,事情沒有完全調查清楚之前,先委屈你在看守所待幾天,不要有心理負擔,要相信我們,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就這樣楊小軍的第二次審訊結束了,他被帶到了刑警隊的看守所等待最終的結果。

楊小軍以為他只需要等警察破案之後就可以回去上班了,但事情發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反而更增加了他的疑惑,以至於直接改變了他的人生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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