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舟挽聘伯寧 盛名無虛士

陳偉等人來到草廬一裏邊，正值晌午，從草廬上空飄出的縷縷青煙和淡淡的稻穀香便知，滿寵一家正在起火做飯，伴隨着粥香而來的還有朗朗書聲。

滿寵讀書讀的廢寢忘食？陳偉好奇心上涌，示意侍衛下馬噓聲，他如同盜賊一般，翻過那如同虛設的圍欄，偷偷的摸到窗前查看一番。

從窗外望去，狹窄的草廬中住有三人，兩男一女，三人年齡差異，不難看出一父，一母，一子的家庭結構。兩男子面容接近，恐是常年在田裏耕作的緣故，膚色皆黑，濃眉大眼國字臉，身穿縫縫補補的麻衣，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也有不同，父親身形高大，長有絡腮鬍，兩條濃眉也因常年諸事不順快要愁到碰面，臉色略顯疲憊之情,這些在兒子臉上卻是看不見一絲。

那女子身穿單薄布衣，身形瘦小，五官雖精緻，但其臉上已有皺紋分佈，頭髮上的用玉雕成的發梢，加上其行坐端正，舉止得體不難看出其之前是某家的千金。

父親捧著書筆直的跪坐在主座未吃，坐在左右的母子也不敢食用。

陳偉趴在窗邊偷看暗想道：

那年長有威嚴的男子定是他心心念的滿寵，那年少便是其子滿偉了。

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便靜悄悄的離去。

滿寵將書放下，看了一眼妻兒，道：

「何必如此，都餓壞了吧，快快用飯。」

年紀輕輕的滿偉卻認認真真的回答道：

「長者先，幼者后，此為禮也。凡人之所以貴於禽獸者，以有禮也。雖為貧困，亦不可忘禮，此是阿母教我的。」

滿寵聽完后很是欣慰，看着懂事的兒子。相伴十餘年勤儉持家，不離不棄的妻子。有此妻兒，夫復何求，可再看看這間破舊狹小的草廬與桌上那碗清寡如水的粥，常年田裏產量不佳，一家之主的粥尚且如此，更何況妻兒？

滿寵裝作大喝一口碗裏的粥，便將剩下的粥水分與妻兒，妻兒不受，便佯怒，妻兒深知其意，無奈受之。

滿寵看着自己一家為一碗寡如清水的粥而分食時，一瞬間愧疚的無力感湧上心頭，就算外面名聲以「剛勇」之稱的他，一時間也被這家庭的「柴米油鹽」給破了防。若不是前段時間新到的縣令聞其名頻頻送來衣物與吃食，說不定現家中早已斷炊。

一想到那新到的縣令，年紀輕輕不說，竟真能做到與百姓食則同食，還真算是上一位奇人。可其運氣實在不好，夾在蘇固與劉焉衝突的緩衝帶上，左右不是，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

自己也深受頻頻受其恩惠，畢竟拿人手短，若其有難，自己也得想辦法把這恩惠給報了。

滿寵暗暗想完，便又拿起書攻讀了起來，剛讀道「和氏之璧，不飾以五采。」時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附和道「然也！」

滿寵一愣，便見數人擁著一位年輕人走進自己家中。

滿寵何等聰明，見那擁護之人中有一直來給自己家送衣食的熟悉面孔后便立馬行禮，便連忙道：

「草民滿寵拜見縣令大人！大人光臨寒舍，令其蓬蓽生輝，不知大人今日到來有何指教？」

陳偉三步當做兩步，快速上前扶起滿寵，又仔仔細細打量一遍滿寵后，笑道：「某才疏學淺，短視之輩，何來指教之說。到時常聞伯寧大名，心生戀慕，奈何公事纏身，竟許久不得開脫。固今日才來拜訪，還請莫怪。」

「草民怎敢。」

「看來某來的正是時候，來人，拿進來。」陳偉揮手一招，身後的隨從便將手中的禮物奉上。「縣中貧困，金銀珠寶自是沒有，但這山珍野味倒是不少。這是某剛獵到一些野味，特拿來與君共享，還望伯寧莫要嫌棄啊！哈哈。」

滿寵豪爽，也不客套，叫上妻子接過野味吩咐她下去處理食材，重新製作午餐。滿偉也懂事，知道這個縣令肯定無事不登三寶殿，便將碗筷撤下，去切了一壺茶上來，便下去給他母親幫忙去了。

陳偉看到滿偉如此懂事，點了點頭，對滿寵笑道：「此子孝順懂禮，日後必成大器！」

「犬子舞勺之年，也該是知書達禮之時。倘若好逸惡勞，不堪造就，便是白白浪費其男兒之軀。」

望子成龍，可以說是每個父親的夢想了，就算家中一貧如洗，可滿寵對滿偉的教育也是相當嚴格的，家中的藏書也是他與妻子常常對其子進行混合雙教。到現在滿偉的表現來說，至少沒讓滿寵感到失望。

陳偉聽滿寵的回答，也了解到滿寵是一位非常嚴肅，務實的人。這種人通常是一種直性子，不喜拐彎抹角。

便也開始敞開心扉，對滿寵說着南鄭的處境，並像滿寵拋去橄欖枝。

滿寵其實並不是很想接下陳偉遞來的橄欖枝，正如陳偉自己說的，自己的處境很是尷尬，夾在蘇固與劉焉中間，兩邊博弈，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這趟渾水對於現白身的滿寵的來說，最好是坐山觀望，任他們地動山搖，我自巋然不動。

可他沒想到陳偉這麼直接，自己還沒平a他上來就開大，親自過來招聘自己，給足了自己面子。自己現在又經常受其恩惠，要不是陳偉的救濟，家中早已快要進入斷炊模式。

又想了想自己的妻兒與那無能的蘇固和劉焉，自己名聲在外，名震一時，別說橄欖枝，他們倆都沒派人遞上過橄欖葉。自己拒絕邀請，惹惱了陳偉，家中的財米油鹽可怎麼辦？所以就算陳偉前方荊棘密佈，他也只能陪他披荊斬棘了。

滿寵沉思了半天，然後下拜道：

「寵常受大人之恩惠，正欲報答，沒想大人如此看重草民。寵才疏學淺，但也願將畢生所學報效於主公，雖萬死，亦不辭也！」

陳偉大喜過望，連忙上去扶起滿寵。

「好，好！某得伯寧，如魚得水也！何愁大事不成？」

二人一起其樂融融的吃完午飯後，滿寵便讓妻子收拾行李，滿寵家徒四壁，就些藏書與衣物，很快便收拾完。然後滿寵便點了一把火將這間陪自己生活的幾十年的草廬給親手燒掉，陳偉大驚，詢問原由。滿寵一臉嚴肅道：

「主公前途荊棘密佈，困步難行。大丈夫即得明主，當為主披荊斬棘，不可有後顧之憂。此為寵自斷後路也。」

陳偉聽完感慨道：

「伯寧忠心日月可證，他日某若乘風起，怎可負伯寧？」

兩人上馬，一路歡聲笑語的奔向南鄭。

陳偉知道歷史上的滿寵文武雙全，便將刑事，兵事全托給滿寵，滿寵欣然接受。滿寵上任后，因為嚴肅有威嚴，先抓拿幾個盜賊依法處理，甚至還將一人斬了頭。那人是家中獨子，其父母聽聞他要被斬頭時，便跑來陳偉這哭訴，陳偉倒底是年輕人，心軟想去與滿寵商議，看看能不能從輕發落。

滿寵聽聞后，連忙將那人斬了，然後等陳偉來求情時正色道：

「法不嚴則不治，令不行則不嚴。南鄭窮苦卻常有盜賊生事，若不行嚴法立吾主之威，則盜賊猖獗不知官府，百姓受難不信法禮，若時百姓皆從賊子，為時晚也。」

又因陳偉聽從那家父母的訴苦來他這求情，又道：

「慈不掌兵，善不為官。為官者是為之平，若因一人而失之於平，則法不立，法不立則民生亂。望明公三思！」

陳偉笑道：

「善。」

這事過後，縣中盜竊事件果然降低不少。傳到縣中兵營之中，原本不服滿寵的那些兵油子全都變得老實了起來，生怕被滿寵抓去砍頭，一個個全都聽從滿寵的號令進行着操練。

.........

這件事也傳到了從蜀中過來的使臣－法衍耳中。法衍驅馬慢行，看着田中田奴辛苦勞作只為那一口吃食。他想到自己也是因為躲避戰亂才遷家入蜀避難，劉焉知其名，便聘其為仕。卻被益州士族排擠，未曾得到重用，常常建言不被納，雖有才智卻不得展，好在劉焉也算禮數周到，未曾輕視過自己。所以自己現在只好天天混水摸魚，能混一天是一天。也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劉焉選中充當使臣，強行給摸魚的自己加了一波班。

一想到滿寵便對比自己的遭遇，撫須嘆道：

「現陳舟挽知人善用，從善如流；滿伯寧剛而有謀，專心憂公。此二人若不從吾主，日後並成吾主心患。唉，果真盛名之下無虛士，滿伯寧行刑法，治於世；知兵事，操於卒，可謂文武全才也。惜吾主恐與那王荊州交惡固不肯納吾之言聘寵，竟讓那陳舟挽得此大才，惜哉！」

「萬望陳舟挽識趣，歸依吾主，莫讓益州再起戰端，使益州百姓再受戰亂之苦。」

法衍見天色還早，便想着早點到南鄭與陳舟挽見面會談完成任務，便催促着隊伍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