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

佑佑知道游婷沒有受傷，就沒去管她：「大哥，大哥，你怎麼樣，嗚嗚嗚……」她捂著我的傷口，急得大聲哭了出來。

我強忍著疼，「沒事」這兩個字是從腹部憋出來的，我一直在悶哼，感覺牙都要咬碎了，因為那種疼是火辣辣的，不僅有灼燒感，更像往傷口裡塞辣椒面。

斷箭爆成了四條，粗的那條直接穿透了手臂，細的三條也狠狠扎進肉里。本來射藝是要用木箭的，但主辦方可能考慮玻纖箭比較輕，為了降低射擊難度才用的，沒想到出這麼個意外。

一大群人如潮水般湧來把我包圍，這時醫護人員也從人群里鑽進來，給我處理傷口。

「沒事，佑佑，不哭了啊，我又沒死，你快陪游婷去洗洗臉。」我朝佑佑強擠出一個笑。

她用胳膊擦擦淚水，使勁點點頭，然後拉著驚魂未定的游婷往衛生間走。

游婷雙眼無神，任由佑佑牽著走，但視線一直在我身上。

很快我就被送到醫院去了。

好在沒傷到骨頭和肌腱，當天就能出院，但是需要定時來複查，因為箭頭是金屬的，傷口可能會感染。

輔導員告訴我，那個選手有先天性心臟病，應該是太緊張才發作的，還好人救過來了。他倒下之前已經開弓，箭射到天花板上的金屬燈罩爆開后彈射出去，要不是我伸手擋住，後果不堪設想。另外校方已經通知我的家人了，後續會協商關於賠償的事宜。

我們回到學校時，下起了雨，我沒想到會有那麼多人在門口等我。

郭清義、佑佑、游婷、周瑤，同窗們，還有很多不認識的老師同學，我從車上下來，笑著向他們揮手。

佑佑又哭了起來，不顧雨淋從傘下衝出來擁抱我。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很多人誤以為佑佑我倆是情侶，他們不懂，我替他們感到可悲，因為他們不曾擁有過這樣一個朋友，雖是異性，卻無比純潔的朋友。

大家開始鼓掌，我注意到，游婷和周瑤也在哭。

回到宿舍，郭清義幫我打好洗腳水，「學校真該給你立個雕像，說真的，你今天那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樣子，太他媽感人了，我要是個女的，我非你不嫁！」說到激情處，他狠狠揮了下拳。

「爸爸可看不上你。」我打趣到。

「我要是你，我也看不上我，從明天去，爸爸就要開始減肥了。我的佑佑哦~」

害，發，chun的胖子。

第二天，游婷約我去學校的小湖邊，我簡直欣喜若狂，不管她要說什麼，總算是邁出第一步了。

她給我帶了一袋水果，都是我喜歡吃的，應該是佑佑告訴她的。

「萬良，我，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你救了我的命。」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小聲說到。

我好想抱住她，但我不能，這不是交易。

我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沒事的，你不要覺得欠我什麼，那是我自願的。」

她膽怯地抬起頭，眼角噙著淚水。

我想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巾遞給她，但手卻不聽話地抬到了她的臉前。

見她沒有躲，我才大膽地幫她擦掉眼淚。

我笑了，她也跟著笑。

從那天起，我們每天都在湖邊聊天，然後沿著小路散散步。

這讓我想起一句話「我一直想要，和你一起，走上那條美麗的小路，有柔風，有白雲，有你在我身旁，傾聽我快樂和感激的心。」

幸福，真的很簡單。

平時有郭胖子照顧我，其細心程度讓我懷疑他是不是當過icu護士，從日常飲食到起居全給包了，複查日期記得比我還清楚，夜裡還時不時起床看我睡覺有沒有壓到胳膊。並且也真如他說的那樣，天天去操場運動三個小時，食量也從以前的兩人份減少為一人份。

爸媽接到學校通知之後很擔心，老媽還給我打了電話大哭一場，第二天兩人就坐飛機來看我了，我知道，要是其他事，他們打死都不願意坐飛機，太貴。

他們硬拉著我去醫院，聽到醫生說沒有太大危險才算是放下心。隨後又商量好了關於賠償的事情，學校和那個誤射的同學都出了賠償金，學校還另外給了見義勇為的獎金，加起來多有好幾萬，我盤算著，這些錢除了還去家裡買房子的欠款和其他亂七八糟的債務，還能剩下一小部分。

我也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

本來老媽想著那個同學有心臟病，就不讓他家裡賠了，但老爸說，箭是他射出去的，他應該承擔起這個責任，我仔細想想，老爸說的有道理，善心是善心，但責任大於一切，換做是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賠人家。

確認我胳膊上的傷沒有大問題后，他們就回家了。

這麼久以來，周瑤一直沒露面，但一出現就給了我一個晴天大霹靂。

「萬良，我今天正式告訴你，我喜歡你，我要追你。」她說的很堅定。

我很無語：「啊？為什麼啊？」

她突然嚴肅起來：「你和我認識的其他男生都不一樣，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男人。我羨慕那個女生，不，準確來說是嫉妒，我知道你們天天去散步，可就算你喜歡的是她，我也不會放棄。」

說到這兒，她竟有些更咽。

我沉默了一會。

「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為什麼！」

「因為不合適。」

「你必須告訴我原因！」

「你開著幾百萬的跑車帶我去高檔飯店，但我只能帶著你到學校食堂吃飯，我們根本不是一個圈子裡的人，你有沒有想過，你和你朋友口中的那些奢侈品、名牌，我根本就沒見過甚至沒有聽說過;同樣的，我和我朋友吃的喝的用的，你一樣不會接受，看，我們連共同話題都很難找到。真的，我站在山腳下，你在山頂上，我們想擁抱或者握個手，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到這吧。」

說完，我便起身離開了。

一出門，我就聽見很大的哭聲從裡面傳出來，分別讓我心裡也不好受，但這麼做應該是對的吧，兩個世界里的人是走不了多遠的，即使是做朋友也會顯得目的性太強。

過了有一周，周瑤果然沒再找我。但一天早上，我們又撞了面。

我和郭胖子從宿舍樓出來時，周瑤正靠著牆出神，一看到我們，她趕緊走了過來。

「早啊。」她雙眼通紅，聲音也有點啞。

「你們聊，我先走一步。」郭清義拍起屁股走了。

「你怎麼了？」我問。

「沒事，走吧去上課。」她不由分說挽起我的左臂往前走。

我搖搖頭，從她的臂彎中掙脫：「周瑤你別這樣。」

她帶著哭腔反問：「你和那個女生確定關係了嗎？」

這倒沒有，可我和你也不是情侶啊？我剛準備反駁，見兩行淚從她臉上滑落。「好，我不逼你，走吧，去上課吧。」

我見不得女生哭，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哄。「你不上課嗎？」

「我今天沒課，旁聽你們的不行啊。」她擠出一個笑。

強顏歡笑，我知道她很難過，可我喜歡的是游婷，我遞給她一張紙巾，然後往教學樓走。

在班裡我很不自在，學校的貼吧每天都有人在議論八卦，毫無疑問我是男主角，女主角則有無數，甚至包括食堂大媽和保潔阿姨。

人這種嚼舌根的劣根性真的無法根除。

郭胖子說我桃花運太多了，他全家的桃花運加起來都沒我多，這導致我命運多舛，女人的甜還沒嘗到就質變成了苦，並且除了感情上的糾紛，還給我附帶肉體上的物理傷害。

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高中挨了一刀，大學挨了一箭，以後不知道還會有什麼幺蛾子。朋友們都勸我多買幾份保險，要是願意把受益人寫成他們的名字，他們願意出錢買，這投資一定是只賺不賠的。

放學鈴響，我還在睡覺，等同學們走的差不多，我的課本還沒收拾完。這時看見游婷在看門張望，我頓時來了精神：「小倉鼠，你怎麼來啦？」

小倉鼠是我給她起的昵稱，游婷喜歡養倉鼠，她喜歡這些胖胖的吃貨，而且她自己也喜歡在柜子里儲存很多零食，我說，你也養成倉鼠的生活習慣啦。

她害羞地臉紅，「等你一起去吃飯吶。」

這時周瑤也竄了出來，我瞬間就聞到了一股火藥味。游婷眼神也變了，但下一秒已經恢復如初，她主動伸出手和周瑤打招呼，同為女人，她們心裡很清楚對方的想法。

接著游婷竟然強勢地擠到我左邊，牽著我的手往前走。

周瑤才是個不折不扣的強勢女人，她鼻子都氣歪了，但仍然沒有離開。

可想而知午飯吃的有多麼糟心。

回到宿舍我接到佑佑的簡訊「你倆吵架了？游婷心情很差，問她也不說。」

我第一反應竟是很高興，她吃醋了，說明我在她心裡已經有了位置，不過困難的是怎麼哄她。

其實感情上的事，或者是其他什麼事，最重要的是溝通，只要事情原委說清楚，再表明態度，商量好解決辦法，問題往往能迎刃而解。

於是晚上散步的時候，我主動跟她解釋。

誰知我剛開口就被打斷了，「那個女生都跟我說了，萬良，我沒有怪你，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很感動，游婷很講理，她也從不問「如果是別的女生我會不會救」這種幼稚的問題。

她心情仍不好，還帶著些委屈。我牽起她的手放在我胸口，「這裡只留得下你一個人。」

她眼睛里忽然有了光，看著我使勁點點頭，然後撲進了我懷裡。

這是我第一次抱她，我抱的特別特別緊，彷彿我們是兩棵纏繞的藤蔓。

「呀，你要勒死我啦！」

「我是不會鬆開的。」我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甜蜜。

接著，她狠狠咬在我的肩上，咬了很久都沒有鬆口。

那時候，我還不懂其中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