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女先生和隔壁老王
小張雲今天又闖了禍，趁著老師如廁的功夫。叼著毛筆端着墨汁爬上房，掀了學堂房頂的瓦片，在房樑上畫了王八。老師進屋一聲暴喝，嚇得小張雲一哆嗦，潑了老師一身一臉的墨。結果老師找上門來，說什麼也要把張雲趕出書塾。
這事兒要是讓張父張賢仁知道非拔了小張雲的皮不可。張母張柳氏溺愛兒子，趕緊把火冒三丈的王先生攔下了。苦勸無果，祭出了殺手鐧，把自家頭牌譚蓮兒給推出來了。
果然，蓮兒一出，王先生立時「消火」。好歹把事情給壓下去了。至於這王先生為人師長，卻跑到青樓來快活，是不是缺少師德什麼的......張柳氏完全不在意。干這行兒的早看慣了男男女女那點事兒，教書是教書，「騷客」是「騷客」。
文人騷客好風流，都是讀書人的事情，那麼認真作甚？
......
二十分之一炷香以後......
差不多就是貓伸兩個懶腰，狗打三個哈欠的功夫。王先生已經「辦」完了事兒，意猶未盡的走出房間。臉上紅撲撲的，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走起路來身輕如燕。就連那三綹鬍鬚都得意的隨風飄動起來。
眼見一名十來歲，長得頗有幾分可愛的倒茶丫頭將王先生扶下樓，張柳氏等人又是好一陣打躬作揖，賠笑敬茶。王先生則換了張臉，雖略有尷尬，但總還是笑吟吟的，令人如沐春風。
怎能不尷尬，大白天跑來找人家長告狀。結果被譚蓮兒和一眾姑娘們連蒙帶唬硬拉進屋子......罷了，好歹是「常來常往」的熟人。作為雅樓頭牌，譚蓮兒身價可不低。就當省了筆花酒錢吧。王先生如此想着，舉起茶碗略微沾唇，十分「大度」的去了。
直到王先生走出雅樓大門，躲在雜役屋裏的小張雲才敢鑽出頭來。拍著自己的小胸脯長長舒了口氣。
就這麼個當，譚蓮兒也整理好衣服。換了件淺藍色的錦裙，罩上件素色白紗衣。踏着纖纖細步走出「工作間」。賠笑送王先生走出十幾丈遠的張母張柳氏也折回了雅樓中庭。小張雲抹著額上滲著的汗，急急忙忙彎下腰。不看母親，卻對着譚蓮兒作了個揖。
「多謝蓮兒姐姐的救命之恩！這要讓爹知道還不得扒了我這身皮。」直起身，張雲又嘿嘿笑道。「蓮兒姐姐莫氣，容我幾天，我一定想辦法狠狠整蠱王先生一番，替姐姐討回『公道』！」
「讓我知道我就不剝你皮了？」張柳氏合了手中的摺扇，在張雲腦袋上狠敲了兩下。「公道？你一個學生也敢整蠱老師大鬧書塾，你還有臉講公道？」正想再繼續敲上第三、第四下，卻又捨不得了。真比她十年前下黑手揍樓子裏不聽話的姑娘們時溫柔了太多。「你給我長點記性！下次再犯，定要告訴你爹，好好發落你！」
小張雲嘿嘿哂笑兩聲便不作聲了。他有他的「道理」，此「道理」和母親的「道理」是兩回事。有道是，「多說無益，不如守中」。
天也熱，揉揉腦袋，小張雲忍不住從桌子上抄起一把茶壺，嘴對嘴的往下灌。
張柳氏今年五十多歲，雖然只是管教姑娘們的老鴇。但在這種風塵地方忙生計，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至少別礙了客人的眼。眼角的魚尾紋被傅粉小心的掩飾住，唇上也塗了淺淺的唇脂。雖是老鴇，倒也顯出幾分雍容來。不像其他樓子裏的老鴇子。半老徐娘，硬要擠出幾分「風韻」。嗯，雅緻的很。
可畢竟年紀到了，兒子又總是讓人操心。看到小張雲那副不當回事的樣兒，心中不免再次升騰些火氣出來。結果只覺胸口煩悶，忍不住大口的咳了幾聲。譚蓮兒和一旁的倒茶小丫鬟趕緊過來，又是扶她休息，又是捶背扇風。張父的二房、三房趕緊在一旁介面。
「雲兒還小，姐姐何苦生真氣。」
張父除了柳氏以外尚有四個妾，這四個苦女人同樣一生未能得子。雖然張雲出生之前還和柳氏搞出些爭風吃醋的小打小鬧。但張雲出生之後張家的宮斗大戲就徹底謝了幕。幾個女人無不將張雲視作親生骨肉，百般呵護。其他矛盾逐漸淡化到比城東潮汐河的清水還要淡。
輕嘆了一聲，張柳氏有些黯然，「上蒼總算沒讓張家斷了香火。可老來得子，我和老爺都一把年紀了，他才八歲。要是他長大以後也這般混賬......待我們『去了』，你們幾個姐妹又怎麼管的了？真不讓人省心。」
「姐姐想多了，雲兒雖然潑皮。可書不是讀的挺好的么。到時候考個鄉試、院試什麼的。不奢望他去做官耀祖。能做個教書先生也是好的。雖沒有經營雅樓這般富貴，但能像那王先生一樣，總也體面些。有什麼不省心的？」
「我是怕他惹是非......」想到寺廟主持命中無子的預言，多行善事積陰德的勸告。再想起算命老道說的，什麼陰氣重，易招惹各路魑魅魍魎之類的話頭，張柳氏忍不住又咳了幾句，轉向譚蓮兒。「咳......咳......今天不能平白辛苦姑娘。王先生的花錢用樓子裏的賬來支，利錢也免了。」
譚蓮兒接過丫頭手裏的扇子替張母扇着涼，趕緊道。「這是哪話？托雅樓的福，咱手裏又不缺銀子，媽媽這兒笑話我們呢？再說了，那『隔壁老王『急』的很。我這邊紗簾還沒掛穩，他那邊都完事兒。有什麼幸苦的。」
一聽這話眾人才都又笑了起來，只有張柳氏笑罵兩句，「再當着孩子面胡說，看我不撕你嘴。」
越如此說，譚蓮兒反倒更放肆起來。指著一直默默替張柳氏捶背的端茶丫鬟雀兒道。
「將來的『通房丫鬟』都備得了，還有什麼不能當着孩子面兒說的？反正咱雅樓是個『清高』地方，等日後媽媽再遇上不願入行的丫頭就乾脆都讓小張雲收了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