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刀2
他們二人的相處狀態與其說是親人般的親密,不如說是……甜蜜。沒錯,戀人之間的甜蜜。
夏天很快就過去了,秋老虎還施展着它的餘威,西瓜也到了最便宜的時候。阿鑫用最後一批瓜做了些西瓜霜,這是往年的習慣,秋末可以把製成的西瓜霜賣給藥房。
「阿鑫,阿鑫!」朱辭挽著袖子和褲腿在小溪里捉螃蟹,還真讓他捉到了好些。他捉著一隻螃蟹朝阿鑫展示,腮邊的酒窩甜蜜極了。
阿鑫鋪着涼席坐在西邊看他,手旁放着兩隻草編蚱蜢,這是朱辭編的。
那天她賣完瓜回來,見朱辭蹲在樹邊不知在搗鼓什麼,她好奇地叫了一聲。朱辭被嚇了一跳,轉頭髮現是阿鑫又傻傻地笑開了,把手裏的草編蚱蜢遞給她。
啊,她那時可被驚了一下,問道:「這是你做的呀?」
朱辭連連點頭,一副討賞的表情。阿鑫那時十分狐疑,只當是他撿來撒謊騙她的,沒放在心上。
他見阿鑫沒誇他,撅撅嘴不太高興,當着阿鑫的面慢吞吞地又做了一個。
阿鑫目瞪口呆,這真的是個傻子嗎?雖然當時驚訝,但是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反倒是朱辭在家閑着沒事幹,編了一屋子的草蚱蜢。
「阿辭厲害呀,今晚炒了給你嘗嘗鮮。沒吃過溪邊現抓的小螃蟹吧?」阿鑫問道。
朱辭搖了搖頭,繼續低頭摸螃蟹。
阿鑫無聊躺平望天,忽然想起一件事兒,坐起來說道:「我明天要去買點兒東西過冬,阿辭要跟我一起去嗎?」
朱辭想了一下,點點頭又搖搖頭,一本正經道:「有、事,有事……」
這可勾起阿鑫的好奇心了,問道:「你呆在家裏,能有什麼事呀?」
「不說,不能說」他堅定地搖搖頭。
阿鑫無趣地撇撇嘴,道:「好吧,不說就算了,我一點都不好奇」
嘴上說着不好奇的阿鑫半個時辰后:「說嘛,說吧?告訴我,我明天給你帶好吃的!」
朱辭眼睛一亮,嘴角溢出點口水,但還是堅定地搖搖頭,「不,不能」
阿鑫無奈不再問,用袖子給他擦了口水道:「不說算了,話說老友記的綠豆糕好好吃啊……」
朱辭嘴角又流出口水,但他神色堅定,不為所動。
翌日。
「阿辭,我出門了!」阿鑫帶夠了銀子,向站在門口的朱辭告別「我會早點回來的!」
朱辭目送著阿鑫走遠,待到看不見人了才轉身回去。以前爹爹每次從外面回來都會給娘帶很多禮物,他也要給阿鑫準備很好很好的禮物。
他上次跟阿鑫從人很多的地方回家的之後,看到路邊有個房子,那裏有很多漂亮的花,阿鑫會喜歡的!
朱辭一路走啊走,終於找到那個房子,他興奮地摘了很多漂亮的花。裏面走出來一個人,他似乎很生氣,奇怪,他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我摘了他的花?朱辭想着,可是阿鑫喜歡啊,他為什麼要生氣?
他為什麼推我?朱辭被推得往後退了兩步,下意識把懷裏的花護得死死的。
最後他也沒護住送給阿鑫的花。
花被踩爛了,他被打了,好痛啊。
他躺在地上起不來,期待阿鑫能在買完東西回來的路上看到他。
他被晃醒了,誒?怎麼不是阿鑫?
「傻子,起來,阿鑫沒了」王大嬸的臉半張埋在昏暗的天色中,天際只剩下一絲殘暉。
他沒聽懂,愣愣地看着王大嬸。
王大嬸瞧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也不管他願不願意,焦急地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往長安街方向跑。
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沒了,本來該撞上我的,好好的姑娘……」
蜻蜓低低地飛著,空氣悶得嚇人,厚重的雲里擠出兩條閃電,一瞬間照亮天地。
朱辭還是聽不懂,但它記得,爹爹走的時候,管家伯伯就是這麼拉着他往外跑的。
他們來到了長安街上,是阿鑫夏天裏賣西瓜的位置,阿鑫孤零零地躺在那兒。
是不是路過幾個晚歸回家吃飯的人,瞧見了的人有的神態憐憫,有的習以為常,但更多的是險惡與避之不及。
轟隆!雨開始下了。絲絲縷縷地飄下來,像千千萬萬根直通天地的絲線。朱辭無措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阿鑫,腿一軟跌到地上,想把她扶起來,可已經起了屍僵,硬得像石頭一般了。
「阿鑫,阿鑫……你怎麼睡著了?」朱辭用手擦掉阿鑫臉上的血和雨。
王大嬸流着淚說:「你和我把她搬回去埋了吧,我自己搬不動。對了,那撞到她的馬車主人給了她很多錢……」
朱辭感覺天地間只有振聾發聵的雷聲,雨愈發大了,他終於崩潰,豆大的雨像淚珠打在他的臉上。
王大嬸和朱辭把阿鑫安置好。朱辭坐在阿鑫的床上,大嬸坐在阿鑫打的小板凳上。
「今天她上街來買東西,我倆就站在街邊上嘮嘮家常,誰知道那天殺的馬車,直直地就往我這邊兒撞,」王大嬸回憶著,似乎是說不下去了,低頭啜泣了一會兒,才繼續道「原本她反應快,能躲掉的,她偏要來拉我這個被嚇得走不動道的老太婆……」
「阿鑫這小姑娘……我從小看着長大。她爹娘死了之後,我可把她當成親女兒看待呀!」王大嬸又流下幾行眼淚。
朱辭就這樣聽着,也不知道聽不聽得懂,聽不聽得進去。總之,他就這麼聽着。
朱辭短短几個月,經歷了家破人亡。遇到阿鑫后以為自己又有家了,沒想到是更巨大的打擊。原本他只是傻,經歷了這一系列波折,他成了個瘋子。
他白天成日在長安街遊盪,蓬頭垢面,手舞足蹈,時不時念叨一聲阿鑫。王大嬸把那筆銀子全給朱辭了,他一個字兒都沒用,全埋在溪邊的大樹下。
不知是誰傳出去的消息,一群地痞流氓鑽進他家翻箱倒櫃。朱辭把其中一個地痞打得只剩一口氣,眾人怯懦於他那股瘋勁兒,不敢再去。
「阿鑫……」朱辭窩在阿鑫床上,懷裏緊緊抱着阿鑫的布偶老虎,緊緊攥著疼痛的心口,眼角淌出淚花「好痛,好痛,阿鑫……」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