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嬌嬌
宋凜十歲那年，府里新來了個嬤嬤，嬤嬤身旁常常跟着周嬌。
那時候的周嬌小臉肉乎乎，白嫩嫩的，乍一看像個圓滾滾的小湯圓。
宋凜很喜歡她，全府上下都很喜歡她。
宋凜的娘親身體不大好，生下宋凜后在月子裏生了場大病，後來想要個女孩兒一直沒有動靜。她見了這樣粉雕玉琢的娃兒歡喜極了，那娃兒也不怕生，過了兩日便夫人夫人地叫個不停。
「嬌嬌，你喜歡哥哥嗎？」宋凜拉着周嬌的小手，微微笑着問。
「自然是喜歡的！」周嬌說。她從來都沒見過如此精緻的哥哥，況且他待她極溫柔。
「那……嬌嬌長大了要不要做哥哥的妻呢？這樣嬌嬌就可以永遠和哥哥在一起了」宋凜揉了揉周嬌軟軟的頭髮，順手給她餵了一塊芙蓉糕。
「嗯嗯！」芙蓉糕把周嬌的腮幫子塞的鼓鼓的，她哪兒懂這些個東西？只不過一聽能永遠在一起她便高興。她用力點頭，髮髻跟着晃呀晃。
宋凜的心都化成了一灘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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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嬌是被周嬤嬤撿來的，聽周嬤嬤的說法，那時她被裹着襁褓丟棄在雪地里，臉被凍得發紫，已經沒啥生氣了。周嬤嬤實在不忍，便把這孩子抱回家了，誰承想她是個命大的，小小一隻還真挺過來了。
宋夫人聽了直掉淚，喃喃道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這麼小便被爹娘丟棄。
尚書大人在一旁沉默不語，從那眼神看來也是憐憫這孩子的。
「誰家爹娘有恁地狠的心？」宋夫人垂淚道。
周嬌便是這麼乖乖地撲進宋夫人懷中，笨拙地給夫人擦淚，稚嫩的小奶音安慰道：「夫人不哭，不哭」
「這樣惹人喜愛的乖孩子打着燈籠都沒處找，那狠心人竟也狠的下心」尚書大人跟着說道。
宋夫人將周嬌抱在懷裏，周嬌也不掙扎，只是愣愣地窩在宋夫人的懷抱里。水靈靈的眼有些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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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嬌自打與宋凜相熟之後便極黏他，宋凜也不惱她整日跟屁蟲似的跟在他身後，反而很開心，時不時找些小玩意小吃食給她。
在外人眼中，他們只當是這小少爺可憐這沒了爹娘的小孩兒，才待她這般好。
隨着時間的推移，周嬌出落得愈發精緻，開始跟着嬤嬤打理府上的一些雜事。宋凜在朝為官，回府時常給她捎帶回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凜哥兒，你今年二十有三了，何時打算娶妻呢？」
周嬌正端著茶準備進入花廳，便聽見宋夫人的問話。她停住腳步，心裏沒來由地有些失落。
她充其量是個極得寵的丫鬟，又怎能肖想這樣溫柔而高高在上的宋凜呢？
是了，配不上的。
一想到宋凜可能會娶旁的女人為妻，與那人歡好，與那人親熱，周嬌便覺得心頭好似壓了快萬斤大石，難過的快喘不過氣來。
「娘，孩兒娶親之事你不必着急，孩兒自有打算。」宋凜道。
周嬌整理好情緒端茶進入花廳，宋凜正坐在八仙桌旁，垂著眸。他一抬頭眼睛直勾勾地對上她的。他的眼睛可真是好看極了，淡淡的琉璃色，笑起來眼尾微微上調，琥珀似的眼睛裏好似能迸出光來。
她有些呆住，心頭微動，想的竟是這樣好看的眉眼吻上去會是什麼感覺呢？
「嬌嬌來了呀，快來勸勸凜哥兒，丞相家的大公子今年跟他同歲，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他還是孤身一人。」宋夫人道。
周嬌剛想接話，宋夫人忽然又說：「嬌嬌，今年十六歲了對么？」
周嬌回：「是的」
「可有屬意的？」宋夫人微笑着問，這笑容與宋凜好似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周嬌有些恍惚，脫口而出：「有」
周嬌能感覺到宋凜投過來的眼神，她不敢有他對視，只能微垂著頭兀自猜測他會是個怎樣的眼神，平淡的？驚訝的？抑或是好奇的？
宋夫人倒是笑開了，「嬌嬌能否說說看你屬意的公子是個誰？讓娘娘瞧瞧是哪家的公子能把我們嬌嬌的心神都勾了去。」
「夫人」周嬌登時滿面通紅，佯怒道：「……自然，自然是不能說的」
立在一旁服侍的大丫鬟打趣兒道：「嬌嬌這是害羞呢！任哪個姑娘也不會輕易將自己的心上人隨便說與旁的人聽呀！」
惹得在場的都笑起來。周嬌別的小臉通紅，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你個嘴笨的，也不知道說回去」宋凜語氣難得有些沉，情緒不太爽利的樣子「回房了，嬌嬌你來我房裏，有些小物事給你」
「好」
周嬌忙不迭跟上宋凜出了花廳。
宋夫人抿了抿杯中香茶，瞧著那兩人，等他倆走遠了宋夫人才歪頭問身旁的丫鬟：「你看他倆是不是看上去挺般配？」
「可不是？郎才女貌真真是般配極了！」
「嬌嬌我從小看着長大，乖巧得不行，我最是放心。我沒說只不過是摸不準凜哥兒的心思。拖着拖着這下好了，嬌嬌都有心上人了，我怎捨得這嬌滴滴的姑娘嫁去了別家？」宋夫人摸了摸腕間的翡翠鐲，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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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凜身高腿長，走的又快，周嬌要用小跑才能勉強跟上他。
「凜哥兒，你等等我！」
宋凜猛地停下，周嬌來不及停下便撞到了宋凜的背。
「嬌嬌，我問你些個問題，你須得如實回答。」宋凜回頭，眼裏沒了往日的笑意，唇角微抿著。
「你當真……有心悅的男子了？」宋凜問，表情竟有些隱忍的小心翼翼。
周嬌愣住，心道凜哥兒為何要這麼問？心下有些許期待，紅著臉點頭：「嗯」
她在想，若凜哥兒問及是誰，她是該紅著臉說是他還是不告訴他呢？
宋凜一反常態地沒有說話，唇抿的更近了，似乎有着咬牙切齒的意味。
「怎麼了？」周嬌問。
「無，快些跟我去房裏拿東西罷」宋凜扯著唇角笑了，笑不達眼，看上去僵硬極了。
宋凜的大手牽住周嬌的手，把她小小的手掌穩穩包住。
周嬌心下微怔，顧不上其他，只覺得凜哥兒的手真是暖和啊，她的心都是暖融融的。
一路上凜哥兒都走得極慢，遷就著周嬌的腳步，好似恢復了平日裏那個給人感覺如春風拂面的少爺。只是包着她的大手牽的極用力，令她有些痛，卻沒捨得開口說，生怕她一說宋凜便鬆開了。
「進來吧」宋凜讓她進房。
周嬌一進去就聞見撲面而來的清冽氣味，一旁燃著價值不菲的龍涎香。是宋凜身上的味道。
「好生在床上坐着，我去給你拿」宋凜說。
周嬌本已經打算在屋中間的小桌旁坐下了，聽宋凜那麼一說，她也不好悖了宋凜的意思，乖乖地坐在宋凜的床上。
宋凜在偏房找了一會兒便回來了，見周嬌還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床上，像個等相公歸家的小媳婦兒……
「嬌嬌，你猜猜這裏面是什麼？」
「不知」
宋凜端著精緻的椒木盒子，示意周嬌打開：「我知道嬌嬌最喜歡收集這些個稀奇的小物事，我看着別緻便給你買回來了」
周嬌看着盒裏幾個雕的惟妙惟肖的木工小人，和許多珠釵，一時無話。
「嬌嬌兒，你看哥哥對你好不好？」
聲音好似就在耳邊，周嬌無暇顧及其他，只是急急點頭。
耳邊突然靜下來，宋凜忽然蹭了蹭周嬌的頸窩，「那你心悅哥哥吧，這樣哥哥就可以一輩子都對你好了，嬌嬌小時候還說過要當哥哥的妻，可還記得？」
周嬌頸窩被他蹭的痒痒的，俏臉緋紅，輕輕點了點頭。
「嬌嬌，你為何要喜歡上別的男子呢？那些男子斷不會如哥哥這般待你好」宋凜扶住周嬌的肩，雙眼通紅，似在委屈地控訴。
周嬌有些被唬住，愣愣地任由著宋凜扶着她的肩，有愣愣地由著宋凜的臉朝她靠近。
無論何時，她大概都是不會躲開的。周嬌如是想着。
宋凜說：「無論如何，哥哥決計不會讓你嫁出去的，最壞的打算不過哥哥殺了你再自戕，我們在地底下做一對亡命鴛鴦。」
「別怕哥哥，哥哥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宋凜道「只是之前不想讓我的嬌嬌兒瞧見哥哥這幅模樣」
「哥哥這是被你逼急了」
周嬌怯怯地抱住宋凜的腰，說道：「嬌嬌心裏喜愛的一直是凜哥兒。」
宋凜溫香軟玉在懷，此刻稍許獃滯了，他鬆了一口氣，嗜毒般埋在周嬌的頸窩裏深深地吸氣。
「嬌嬌，我們成親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