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鐵石心腸

第五十八章鐵石心腸

刀光閃爍,鮮血飛濺,又是一場血戰。兩人寸步不步,相互掩護。趙魚又奪了一面盾牌。一手持盾,一手握刀,兩人勢單力薄,此時倒成了優勢,反應迅速敏捷。不似眾人看上去人多勢眾,又缺乏指揮調度的人,來協調他們的行動,幾百號人各自為戰,猶如一盤散沙。

葉楓、趙魚精神大振,在人群中橫衝直撞,所到之處,無人敢擋。儘管眾人身穿厚重的鐵甲,但葉楓他們出手極是陰損,盡往防護不到的地方刺去,比如頸部、小腹。而且出手又快又狠,刀劍一旦刺出,便有人應聲倒下。不是一命嗚呼,就是身負重傷,決無起身再戰的機會。神都幫教眾本是只曉得吃喝玩樂的酒囊飯袋,平時跑幾圈都要累得氣喘吁吁,何況穿著一身沉甸甸的鐵甲,豈止是累贅而已?簡直是要了他們的命!

有時候趙魚他們刀劍劈來,倘若換作平時,還可以勉強避開,可是當下如背負千斤重擔,只好眼睜睜看著凌厲的刀光劍影,沒入自己的體內。有幾個人耐不住這局面,往橋上奔去,當然不是被弓箭手射殺,就是被長刀手斬殺。這幾百號人自知難逃一死,忍不住破口大罵。一時之間,上官笑,玄鐵石的老媽,奶奶……凡是和他們有血緣關係的女性,成了眾人最熱衷問候的對象。

葉楓他們見得眾人心情惶恐,當即停止了攻擊,保存體力。玄鐵石見得心思用盡,也拿葉楓他們沒辦法,忍不住遷怒於上官笑,揪住他的衣領,將他高高提起,重劍架在他脖子上,怒道:「這就是你的錦囊妙計?要不要一劍劈開你的腦殼,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大便?」上官笑戰戰兢兢,應又不是,不應又不是,滿頭大汗。

他實在想不通和他一樣大難臨頭的玄鐵石,竟不與他通力合作,一起攜手幹掉葉楓,趙魚,居然還有心思搞甚麼窩裡橫?這種人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玄鐵石冷冷的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計劃,為什麼會失敗?」上官笑臉色慘白,道:「是他們太無能。」玄鐵石道:「他們在浴血奮戰,你卻在橋上看熱鬧,豈非冷了大家的心?」

上官笑知道玄鐵石不安好心,自己卻沒有辦法對付他,驚惶之下,竟連一顆心似已停止跳動,不知說什麼是好,只得連連點頭。玄鐵石道:「這個時候,你就要挺身而出,身先士卒,才可以力挽狂瀾,是也不是?」上官笑「啊」的一聲大叫,已被玄鐵石拋起,扔入橋下人群之中。上官笑的親信們吃了一驚,有幾個性急的,往玄鐵石撲了過去。

玄鐵石嘿嘿冷笑幾聲,手按著劍柄,道:「很好,很好。」這幾人見得玄鐵石深?陰沉的眼裡,忽然有一柄漆黑的長劍劃出,其他的人急得大叫起來:「快退,快退!」這幾人道:「退什麼?」脖子上的腦袋,恰似熟透了的瓜果,「卟通,卟通」,在地下滾動著。玄鐵石的手仍按著劍柄,彷彿那驚鴻一瞥,浮生若夢的一劍根本不是他所刺的,目光往眾人臉上冷冷掃去,道:「還有誰不服氣么?」

眾人與他目光一接觸,均覺得一股寒意自後背湧起,急急低下頭去。玄鐵石轉頭盯著霍守業,周定邦,道:「你們為什麼站在這裡?難道你們覺得比別人高貴?」霍守業,周定邦臉色鐵青,咬了咬牙,道:「不是。」躍起身子,往橋下縱去。玄鐵石看著那些騎士,一字一字說道:「誰敢從下面退上來,包括我在內,立即當場格殺。你們倘若陰奉陽違,我便要你們的人頭。」猛地躍起,猶如猛禽大鳥般往橋下撲去。

眾騎士齊聲應道:「是。」心中卻道:「這個人是不是有病?」橋下眾人見他到來,不由得發出一聲歡呼,不約而同和葉楓他們脫離接觸,往兩邊退去,看著地上一具具的屍體,以及垂死之人在血泊中掙扎,呼喊,人人皆有恍若隔世之感。每個暫時還活著的人,無不在心中暗自慶幸。上官笑雙手插在?中,面無表情,嘴裡報著一個個冷冰冰的數字。

但眾人此時聽來,卻是說不出的驚心動魄,豐厚的賞錢,已經不是塊讓人直流口水的肥肉,而是坨可以讓人粉身碎骨的烙鐵。玄鐵石一個巴掌扇在上官笑的臉上,破口大罵道:「你奶奶的,這個時候還玩甚麼虛頭巴腦的東西!」葉楓和趙魚身上都是血,既有別人的血,又有自己的血。

趙魚提起被血染紅的刀,直直的指著玄鐵石,冷冷說道:「你若真的想殺我,就撥你的劍,別在這裡瞪眼珠子,吹鬍子,張牙舞爪,老子最看不慣你這種脾氣比本事大的人。」玄鐵石臉色一變,喝道:「甚麼?」重劍挾著一股勁風,往他劈了過去。趙魚大喝一聲,舉刀奮力硬擋。只聽得錚地一聲大響,刀劍相交,兩人各自騰騰騰地退了數步,才慢慢穩住身形。只是趙魚剛剛經歷了一番激戰,體力尚未完全恢復,故而比玄鐵石多退了幾步。

玄鐵石哈哈一笑,挺劍刺了過去,劍至中途,劍尖驀地斜划半個圈子,猛然刺向趙魚的右脅。趙魚適才試出了他的虛實,知道玄鐵石確是厲害,實在不宜與他針鋒相對,當即刀尖上挑,橫切玄鐵石的手腕,玄鐵石手腕一縮,劍尖下壓幾分,撩撥趙魚的小腹,這一招陰險毒辣,難以防範。葉楓忍不住叫道:「趙大哥,小心。」

趙魚微笑道:「不要緊的。」雙足一彈,向後縱開數尺。玄鐵石一心要在眾人面前立威,也不細想趙魚並未落敗,為何要避他鋒芒?邁開腳步,搶了上去,道:「妖孽,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往哪裡逃?」重劍連點,陡伸陡縮,招數甚是狠辣。趙魚哈哈大笑,道:「路是人走出來的,釘死了門窗,難道我不會在屋頂上弄個大洞。」

說話之間,鋼刀疾閃而過,插了進去,硬生生當中截斷了玄鐵石的招式。玄鐵石驀地想起尿從天降的恨事,罵道:「你奶奶的!」手臂下壓半尺,意欲擊落趙魚的鋼刀。趙魚鋼刀回拖,刀鋒橫掃,恰似胡地八月飛雪,倏然平地而起,以極快的速度席捲過來。這一刀不僅出招的方位古怪之極,而且快如石火電光,瞬間便到了玄鐵石身前。

玄鐵石回劍格擋已然不及,只好往後退去。趙魚有意要讓他顏面掃地,鋼刀跟著前遞,玄鐵石抽不出手反擊,唯有步步後退,一時狼狽不堪。眾人不由得臉露譏笑。葉楓大喝一聲采,道:「好刀法!」趙魚已經招式用老,再下去恐怕露出破綻,要被玄鐵石抓住機會,鋼刀一收,雙目凝視著玄鐵石,道:「你又討不到我們的便宜,我們為什麼要怕你?」玄鐵石仰天大笑,厲聲說道:「你在威脅我?」

趙魚雙目神光炯炯,凜然生威,盯著地上支離破碎的屍首,緩緩說道:「但願你不會像他們一樣,躺在這冰冷冷的地上,但是刀劍無情,誰敢保證自己刀槍不入呢?」眾人聽在耳里,不由得機伶伶打了幾個寒噤,悄悄往後退了一步。皆是低垂著腦袋,不敢去看眼前似屠宰場般慘烈的場景。上官笑卻急了,他不把這件事處理得乾淨利落,那些對他有好感的巨頭就心有顧慮,就不會給他切實可靠的安全承諾,少林寺就可以毫無顧忌的來收拾他,這正是他感到最恐懼的。

可是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能夠讓大家前赴後繼的為他賣命了。只聽得玄鐵石冷冷道:「我玄某人從不知道什麼是妥協,只要能替江湖除害,便是在場之人,死得一個不留,亦是值得的,我說的是也不是?」眾人只聽得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誰也想不到玄鐵石如此冷血無情,視人命如草芥。上官笑簡直喜出望外,陰沉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意。人如其名,玄鐵石的心腸也是鐵石般堅硬,天地間仿彿只有他一個人的命才值錢。

既然上官笑他的誘惑手段不起作用,那麼就用玄鐵石屠夫、劊子手式的殺戮手段,替他清除障礙,達到目的。上官笑情不自禁鼓起掌來,大聲叫好。眾人無不為之動容。趙魚道:「你真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神,可以操控別人的生死?」玄鐵石面不改色,厲聲說道:「你們為什麼不睜眼看看,繁華錦繡的洛陽城,被你們鬧得天翻地覆,搞得如人間地獄一般,多少人因為你們失去了丈夫,父親,兒子,你們有沒有人性?你們就不怕遭報應么?」

他那張冷酷無情的臉上,忽然有了強烈的變化,只見幾滴淚水從眼眶中流了出來,可是像他這種鐵石心腸之人,又怎麼會動情?莫非他也會學了惺惺作態?葉楓冷笑幾聲,道:「聽說鱷魚在吃人之前,總會擠出幾滴偽善的眼淚。」趙魚微微一笑,道:「不知是誰借題發揮,將事情越鬧越大?假如你心憐憐憫的話,就應該撤了不相干的人。咱們一對一,比個高下。拿別人的性命,替你書寫功績,成就你的名聲,你就不怕遭報應么?不怕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眾人心道:「讓他十八層地獄,都是便宜了他。」玄鐵石道:「你敗壞我的聲譽,甚至污辱我都不打緊,但是想我與你們做交易,豈不是要與你們同流合污?我在做替天行道之事,所以犧牲有些人的生命,在所難免的,相信他們的家人,也會諒解我的,因為他們在為正義而死,可以永垂不朽,而你們終將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還不放下屠刀?」趙魚淡淡道:「刀是不能放的,只有手中有刀,才能活命。」

玄鐵石怒道:「你別不識時務。」趙魚道:「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不如多殺幾人再死,反正已經被你們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註定遺臭萬年,是也不是?」玄鐵石陰森森的道:「我敢保證,你們一定會死得很慘的。」眼中如欲噴出火來。葉楓笑嘻嘻道:「人生正常的規律,應該是先死老的,再死年輕的。白髮人送黑髮人,豈非違反了人生規律?玄大俠年紀比我們大多了,按理來說,是你先走一步,然後蟲子啃掉了你的肌肉,玄大俠八面威風的軀體,數月之內便成了一具白森森的骷髏,墳頭的小樹,慢慢長成了參天大樹。如此過了幾十年之後,才輪到我們兄弟倆,雙腳一蹬,嗚呼哀哉。嘿嘿。」

玄鐵石氣得臉色發黑,全身骨骼忽然如爆竹般噼噼啪啪響了起來。葉楓「咦」了一聲,故意的歪著腦袋,認真想了想,拍手叫道:「原來玄大俠以前是炒黃豆的,那可是個好行業,雖然賺的錢不多,但至少能心安理得睡個安穩覺,沒有爾虞我詐,不會胡亂殺人。」玄鐵石怒不可遏,大叫道:「我剁了你!」斜刺里向葉楓劈出一劍。

葉楓哈哈一笑,道:「玄大俠什麼時候又改行做廚師了?其實無論剁雞屁股,剁鴨脖子,都是蠻不錯的,為什麼要一心去剁別人的腦袋呢?」忽然呸呸幾口,嘻皮笑臉的時候,不忘瞅空刺上幾劍。那邊上官笑三人纏著趙魚惡鬥不休。數招之內趙魚便對他們有了大概的了解。霍,周兩人實力不分伯仲,而且打法比較光明正大。儘管上官笑本事最弱,但是最為狡滑,總是鬼頭鬼腦躲在一邊,趁他們斗得難解難分之時,突然發起偷襲,隨即又閃到一邊,身法靈動之極。

三人當中,其實就數他最難對付。趙魚身上有傷,動作不如先前流暢,對付霍,周兩人尚且有些吃力,又被上官笑不三不四的搔擾弄得心煩意亂,暗自尋思:「先料理了這條老狐狸,省得他來添麻煩。」鋼刀忽然轉了方向,向上官笑刺了過去。霍,周兩人明白他的意圖,雙劍一左一右,向趙魚刺去,劍招迅疾無倫。

上官笑哈哈大笑,怪腔怪調的道:「我還想再活五百年!」瞅了個空,刀勢飄忽,無聲無息向趙魚後背砍落。趙魚罵道:「你奶奶的。」鋼刀反刺,卻聽得當的一聲響,霍,周兩人不知何時插了進來,刀劍相交。趙魚只覺得手臂酸麻,兵刃險些脫手而出。葉楓的情勢同樣不容樂觀。趙魚勉強可以自保,但他面對玄鐵石暴風驟雨般的攻擊,根本就無法招架,唯有採取華山派輕身功夫,滿場遊走,縱使手握長劍,卻是一劍也刺不出去,極是被動。

玄鐵石重劍一劍快似一劍,招數並無多大變化,每一招均是大劈大砍,毫不吝嗇力氣,顯然算準了葉楓已無還手之力。口中大吼大叫,不僅沒砍到葉楓,反將倒在地上的屍首斬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喝道:「老子剁你的頭,剁你的大腿,剁你的胳膊!」莫非他真把自己當成了剁肉斬骨的廚師?

葉楓手忙腳亂之際,仍不忘調侃幾句:「剁,剁,剁,一看你滿面餓紋,就是賣苦力的命,成不了大器的主,充其量就是跟在別人屁股後面,靠別人扔幾根肉骨頭生存下去的狗。或者只在廚房裡充當洗碗,拖地,摘菜的雜役?我問問你,你吃得到肥肉么?會在蘿蔔上雕花么?你能把豆腐切成細如髮絲么?古往今來,那些會掙大錢的,都是輕輕鬆鬆做事的。」在嘴上無論如何不能吃虧。

玄鐵石咬牙切齒道:「我要在你身上雕花,我要把你切成細如髮絲。」重劍已如狂風驟雨,連攻出數十招,劍上力道雄渾厚重,只攻得葉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竄上縱下,可是遍體的屍首,跳起來也不怎麼利索。幸好其他的人均是袖手旁觀,沒有出手。玄鐵石哈哈大笑,道:「我看你還能跑多久?」連刺幾劍,全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刺至。

葉楓笑道:「我是神行太保,日行一千,夜行八百,你這匹蠢不可及的劣馬,怎麼追得上老子?」突然間身子后縮,硬生生轉個了圈子,迎面向玄鐵石衝來,筆直一劍刺出。玄鐵石正自追得暢快,哪料到葉楓會突出怪招?一驚之間,眼看收勢不住,就要被一劍穿胸。玄鐵石忙仰面使了個鐵板橋,筆直彎下腰去。

只聽得嗖的一聲,劍刃離他面孔不足半寸之地刺了過去,劍氣森森,全身汗毛都似根根豎了起來,冷汗淋漓,流遍了全身。葉楓左腳踢出,正中他的小腹,玄鐵石大叫一聲,直飛了出去,跌在一堆死人之上。這些死者無一不是雙目圓睜,難以瞑目。

玄鐵石先是一驚,接著定了定神,怒道:「瞪著我做甚,我不怕你們!」一躍而起,長劍揮出。這些死者的人頭忽然脫離身體,飛了起來。玄鐵石長劍指著葉楓,道:「下一個是你!」葉楓瞳孔收縮,道:「是你!」玄鐵石不禁愕然,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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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客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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