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養育之恩
杜雲平離開秦府大院后，直奔岳城外圍，去了百膳齋。
他的養母——杜媽媽，現在就在那裏。
此時的百膳齋，就像先前一樣，老杜給杜媽媽找老伴兒賺彩禮錢的事兩人沒談攏，又吵了一架，然後杜媽媽就把自己關在廚房忙活，任憑老杜怎麼勸怎麼吼都不願搭理。
「妹子！我告訴你！你現在不給自己找個老伴兒，等你老了看你怎麼辦？我就不信你養的那個什麼小少爺能替你養老送終！」老杜正對着屋門怒斥着，氣哼哼的轉身，便看到了院子門口的杜雲平。
「你是？」老杜打量著這個清俊的青年，總覺得有些眼熟。
「我是來找杜娘的。」杜雲平問道。
老杜當即朝裏屋喊一句：「妹子！來人啦！出來招待！」
「誒！誰叫我？」杜媽媽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可算願意走出廚房，可當她抬頭看到杜雲平。先是一怔，待仔細看清他的面容后，一臉詫異。
「你是…少爺？」
杜雲平看到杜媽媽，眼神酸楚，他微微一笑，道：「杜娘，我回來了。」
他說完，走到她面前，緩緩跪了下來，俯下身重重磕了三個頭。
「哎呀！孩子！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杜媽媽連忙將他攙扶起來，杜雲平仰起臉，已是滿臉淚痕。
「杜娘，我回來了……」他重複了一遍，帶了些顫巍巍的哭腔。
杜媽媽也是滿眼含淚，憐惜的撫摸著杜雲平白凈的臉，點了點頭，一滴淚順勢滴落在了地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少爺……你長高了，也變瘦了……」
杜雲平起了身，抹了抹淚，隨後轉身面向老杜，說道：「我是來接杜娘回家的。」
老杜一愣，疑惑道：「回家？這裏就是她家呀！」
「我在岳城買了棟房子，以後杜娘就跟着我住了。」杜雲平又拍拍杜媽媽的肩膀，道：「去收拾一下東西吧，以後你不用住在這兒了。」
杜媽媽這就回屋收拾東西，不到一會兒，就夾着一個小小的包裹走了出來。
「東西全都拿上吧，我們以後不會來了。」杜雲平說道。
杜媽媽看了看自己又小又薄的包裹，輕聲道：「就這麼多了。」
杜雲平頓時眼神一冷，盯着老杜，冷然道：「我每個月都往你家寄錢，你就給杜娘買了這些東西？」
老杜着實有些心虛，正想辯解什麼，杜雲平卻擺擺手，道：「行了！你也別說話了，從今以後杜媽媽就跟着我去住了，不會再浪費你家的錢了！」
他說完，拉着杜媽媽頭也不回的走了。
杜雲平早就委託在岳城的朋友在城中央置辦了一座偏向於小洋樓的風格的房子，還雇傭了兩個打掃家務的保姆和一個廚子。
他攙扶著杜媽媽進了屋，兩個保姆立馬放下手上的活兒，沖杜媽媽鞠了個躬，恭敬地笑道：「老夫人好！」
「哎呦呦呦！」杜媽媽被嚇得差點倒在杜雲平懷裏，她連連擺手，忙道：「別這麼叫我，我心慌！」
她做了大半輩子的下人，在老哥家也是卑微過活，向來都是她管別人叫夫人老夫人的，如今突然被人稱呼為老夫人，一時間實在沒法適應。
杜雲平一笑，道：「這座房子是我買的，我就是這個家的主人，您自然就是老夫人啦。」
杜媽媽忙道：「什麼夫人老夫人，我就是少爺你的奶娘，是下人！哪配當什麼老夫人呀！」
「什麼下人不下人的！」杜雲平兩手搭在杜媽媽的肩膀上，正色道：「你照顧我那麼久，又供我讀書，你為了我受了太多的苦了，所以你配當這個家的老夫人！」
杜雲平又指了指面前的兩位保姆，介紹道：「這兩位是我雇來的幫傭，錢姨和孫姨，以後有什麼事兒，你叫她們去做就好。」
杜媽媽連忙擺手，她道：「這怎麼行哪！我是下人，哪有我使喚別人的道理！」
「老夫人您就放寬心，杜醫生就是來接您享福來的。」錢姨上前笑道。
「老夫人一定是太高興了，一時間沒適應過來，現在快到飯點了，我讓劉廚子做幾道好菜，給您和杜醫生接接風！」孫姨也是一笑。
杜媽媽聽后，忽拍了下大腿，懊悔道：「哎呦！我這腦子，才想起來少爺還沒吃飯呢！我，我連菜都還沒買呢！快快快！現在趕緊去買……」
杜雲平苦笑着拉住她，道：「杜娘！不用你買菜，我呀，已經讓老劉準備好了，你呀，就等著吃就好了！」
這突如其來的事情讓杜媽媽有遲鈍了很久，木訥的點點頭。
就在幫傭們準備晚飯的這個空擋，杜媽媽又被孫姨帶去裏屋換了件乾淨的華服，幫她簡單的梳洗了一下，待她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被帶到沙發上坐下了。
她畢竟已經四十多歲了，白天在百膳齋忙活了那麼久，晚上難免覺得肩膀酸痛，她正揉捏肩膀時，忽然一雙手搭在她肩膀上，替她按摩緩解酸痛。
「哎！少爺，你……」
「杜媽媽您坐下吧。」杜雲平將驚得彈起的杜媽媽又按回了沙發上，繼續幫她按摩肩膀，又道：「越是年紀大的人，越得重視腰酸背痛的小毛病，我是學醫的，還在上海那兒學了些疏通經絡的按摩手法，你好好坐的，我來就好。」
杜媽媽執拗不過他，只得靜坐在那兒，任由杜雲平替她按摩肩膀，不知不覺間，身上的酸楚消減了不少，心裏也平靜了很多，她回想起剛才失態的舉動，自嘲的笑了笑，道：「我卑微了大半輩子，第一次被人這樣待過，樣子實在有些難看，讓少爺你看笑話了。」
杜雲平搖搖頭，道：「我說過，我早就不是少爺了，您也早就不是雲家的下人了，如今我衣錦還鄉，您的好日子也來了，從今以後，你也不用管我叫少爺，就管我叫雲平，我也不再管你叫杜娘，就管你叫娘！」
「什麼！」杜媽媽又是一驚，差點又彈起來，她轉過身，難以置信的看着杜雲平，「這，這怎麼能行呀！我是你家的下人呀！我怎麼有資格做你娘呢！」
杜雲平擺擺手，然後挽住杜媽媽的手，看着她因操勞多年而變得粗糙乾瘦、佈滿繭子的雙手，嘆道：「您才四十歲，卻活的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婆婆，這些年，你受了太多的苦。」
杜媽媽搖搖頭，淡淡道：「我苦了一輩子，習慣了。」
「我和你沒有血緣關係，可你卻視我如己出，雲家沒落了，我和家人走失，是你不離不棄，把我接回家撫養，還供我念書供我上學，甚至為了我，終身未嫁。」
「這，這是我應該做的，再者說，我這年老色衰的老婆子，想嫁人也沒人要嘛。」
杜雲平回想起往事，忽揚起頭，眼睛有些溫潤，又道：「我記得小時候上學堂，經常被同學欺負，他們都嘲笑我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你當時就站了出來趕走他們，喊道『誰說他沒娘！我就是他娘』！」
杜媽媽苦笑道：「我那是一時情急，胡亂說的，不曾想你卻當真了。」
杜雲平又道：「我就是當真了，從那時起，我一直把您當親娘看待！」
杜媽媽眼睛也有些溫潤，輕聲道：「可我並不是你娘……」
「你就是我娘！」杜雲平雙手抓着她的肩膀，正色道：「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接你享福，報答您的恩情的，您放心，有我在，您再也不會被別人欺負了，從此以後，我不再是沒娘的野孩子，您也不再是沒孩子的孤寡老人，將來，我給你養老！」
杜媽媽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掩面抽泣起來，隨後抱住杜雲平的頭，點了點頭，抽噎道：「好孩子…..好孩子…..」
杜雲平也緩緩抱住杜媽媽，半合上眼，靜靜體會杜媽媽懷抱中的溫暖。
沒多久，晚飯便已經擺上了餐桌，杜媽媽給杜雲平加了一塊排骨，欣慰道：「你小時候又矮又瘦，如今成了又高又俊的男兒了，雲老爺和雲夫人在天之靈一定很高興，若是你能再找到心儀的姑娘，成家立業，為雲家延續香火，那就更完美了。」
杜雲平青澀一笑，道：「我已經有心儀的姑娘了，我這次回岳城，一是接你享福，二是向她求親。」
杜媽媽道：「哎呦！你怎麼不早說呀，我這連聘禮都還沒給你準備呢！」
「不用您來準備，我已經準備好了，我打算用西方的求婚方式向她求親。」杜雲平說着，從兜里取出一個精緻的小盒，打開盒蓋，赫然是一枚晶瑩的鑽戒。
杜媽媽很少見到這種西洋玩意，她拿在手上端詳很久，問道：「這是個啥東西？以前從沒見過？看着有點像玻璃。」
杜雲平解釋道：「這個叫做鑽戒，是用鑽石做成，外國人都會用鑽戒來向愛慕的姑娘求婚。」
「喲！鑽石呀！」杜媽媽看着這指甲蓋大小卻值千金的鑽石，驚嘆道：「這得多貴呀！」
杜雲平一笑，拿回鑽戒盒，微笑道：「娘，我可以向你保證，那個姑娘，絕對值得我花這麼多錢。」
「那敢情好，趕明兒你帶我去她家，找她爹娘提親。」
杜雲平搖搖手，「西式的求婚是男子只身前去的，所以，我打算自己去！」他看着這枚鑽戒，眼睛明亮，充滿美好的憧憬。
杜媽媽看他一臉青澀模樣，會心一笑，問道：「不知道，是哪家小姐呀？這麼讓你着迷？」
「駱家三小姐，駱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