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玉蘭 (七)

第四十八章 玉蘭 (七)

2015年的春節,李四過得相當鬱悶。

曉萱去了丁有望家過年,余玲的相忘於江湖和顏芳芳的另類拒絕及玉蘭的不辭而別等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了一起,並集中在春節前大爆發,李四的心情可想而知。

整個春節期間,他獨自一人呆在c城,沒有回老家與家人過年。他把自己關在家裡,整整十天閉門不出。

這十天,對他而言是五內俱崩的。每當他回想起過去的這一年,他所走過的坎坷情路和他所遭受的感情精神折磨,他就黯然傷神,有時還會情不由己地潸然淚下。這悲痛欲絕的痛楚,無法對他人言及,他只能打掉牙齒往肚子里咽。

這短短的十天,對他而言又是極其漫長的。他無法安然入睡,每天晚上都要在床上轉輾反側至黎明前才會暈暈忽忽地睡上三四個小時。白天,他又頭痛腦裂得難受。他一天到晚精神萎靡不振,吃什麼都食之無味。

十天後,見到李四的人都說他憔悴了許多,頭髮也白了不少,人還瘦了一大圈。

這個春節期間,玉蘭回老家過年去了。自打她春節前回家過年後,她就再也沒有主動聯繫過李四,李四發了幾條信息給她,她也不回。

回去之前,李四問過她:「你過年怎麼安排?值班?還是回老家過年?」

她回答說:「還不知道,過兩天再看。」

李四又問:「只有兩天就過年了,你還沒有想好?要不去我家過?」

她生硬地回答說:「不去。」

李四又厚著臉皮說:「那我跟你去你家過?」

她陰沉著臉反問說:「你去我家幹嘛?誰讓你去了?」

李四頓時無語,漲紅著臉氣鼓鼓地看著她。李四再次感受到了玉蘭的寒冷,像這寒冬一般冷,讓人透心凉。讓他最為氣惱的是他在她心中,微不足道。

作為家裡的老大,玉蘭所承受的壓力,她不便對李四說。她母親及家裡的七大姑八大姨,為她的個人婚姻大事操碎了心,可她依然獨行其是,讓她們少操瞎心。

她們催促她:「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趕快趁年輕找一個好人家,難道還要等到成老姑娘沒人要了再找?你現在還可以挑挑選選,等到那時就不是你挑別人,而是人家要不要你!」

每每這時,玉蘭聽了就氣不打一處來,她回懟道:「你們一個二個就巴之不得我隨便找一個嫁了?我不嫁人是礙你們眼了,還是占著你們地方了?你們要是看不慣我,我不回來就是了,省得礙你們事。」

玉蘭不甘屈從的態度,自然又會引發七嘴八舌的圍攻。

每次回家,玉蘭都要和她們正面交鋒一番,然後與她們鬧得不歡而散。每次她都是憂心忡忡地回去,又氣沖沖地回來。

春節前夕,當她正為是回去過年,還是不回去而煩躁時,李四又不合時宜地出現了,還自作主張地想跟她回去,她哪會給他好臉色?她現在壓根就沒有接受他,他也不是她男朋友,他有什麼資格和她一起回去?以什麼樣的身份回去?他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也不會動動腦筋想想?要是真帶他回去,馬上就引起軒然大波。如果今後他們不在一起的話,豈不是又要聽她們冷嘲熱諷?

其實玉蘭早有打算,只是她不想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知李四。她不想要他去,也不想跟他去,還怕他死纏爛打要跟她回去。

因此,第二天下午,玉蘭連招呼也不同他打,獨個兒回老家去了。到家后,她才視有若無地發了一條信息給李四說:「我回家過年了,已到家。」

玉蘭的不辭而別,令李四非常不滿。一氣之下,他沒有回信,直到幾天後才發了一條祝福信息給她了事。

一輪紅日,開始西下了,山頂的氣溫在下降。陣陣春風呼吼而過,吹得李四身後的高山松嘩啦啦作響。

疾風吹過時,李四不禁打了個寒顫,趕快起身準備返回金頂。

李四從坐著的岩石上站起來后,並沒有急於離開,他站在那像樹梢上的獼猴一樣極目遠眺。

遠在天邊的崇山峻岭在落日的餘輝中隱約可見,宛如楚楚可人的少女披了層輕柔的面紗。崇山峻岭間,還可見一座突兀的雪山,雪山在夕陽的映射下,猶如一座金山屹立西方。與雪山遙相呼應的是矗立在金頂上的金色寶塔。此時,它在陽光的照射下,更是金光閃閃,如佛光普照般熠熠生輝。

山下,即是平坦的大壩子。壩子中央坐落著一座數萬人的小縣城,縣城四周散落著一些大小不一的鄉鎮和村莊,它們如眾星捧月似的拱衛著它。壩子上空,湛藍的天空下,飄著的朵朵白雲在隨風緩慢前行。此時,從山腳下的群山間,忽然飄出幾縷長雲,像玉帶似的漂浮在半山腰,遠遠看去,猶如幾個身穿青衫的仙童在山間長袖善舞。

山上的氣溫變化,立竿見影的就讓整座山有了反應。從山下升騰起來的熱氣,在半山腰與山上的冷空氣相遇了,並在瞬間形成了雲霧四散開來。隨著雲霧的越聚越多,不大一會,山腰已是雲霧繚繞。瀰漫在半空的雲霧與漂浮而來白雲很快又融為了一體,過了一會,山間已是一片雲海。雲海在風中翻騰,如怒海般洶湧澎湃。

雲霧順著陡峭的山崖,慢慢爬了上來。它們剛爬到崖頂,就在風的鼓動下,快速越過了山頂。短短數分鐘后,整座大山就被雲霧籠罩得嚴絲合縫。白色的罩衣下,李四的視線僅有一二十米,他不得不趕緊原路返回金頂。再過一二十分鐘后,這些雲霧就要凝固成雨霧了。到那時,風更大,天更冷。

李四中午在寺院吃過齋飯後,就到這裡坐著發獃。他一坐就是一個下午,整整四個多小時。

自前天上山以來,這是他第二次到這裡靜坐、回想與反思來了。離他坐的岩石只有一步之遙的斷崖峭壁,李四將之視為「思過崖」。當他每次到這裡來的時候,他腦海里還會浮想到是否曾經有人從這裡縱身而下——他想應該有過,而且還不在少數。他覺得,這裡還應喚作「索命崖」。

昨天下午,他坐在這裡的時候,回想自己過去一年多的感情波折時,他曾有過想一躍而下的衝動。當他盯著崖下看,他隱隱綽綽感覺得到崖底有人在拚命地召喚他,彷彿那裡還有一雙攝人魂魄的眼睛在看著他,想讓他儘快解脫。

當他正欲起身向前邁去時,玉蘭給他打來了電話。電話驟響的鈴聲,猛然驚醒了著了魔障的李四。

她在電話里嚶嚶細語問:「你在哪?還好嗎?」

李四定了定神,哀傷地回答說:「我很好。」

玉蘭不安地問:「你沒事吧?」

李四淡然一笑,說:「沒事。」這淡然中透露著一股子邪氣,還有絕望和傷感。

玉蘭說:「我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心驚肉跳,總感覺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樣。我問過我媽他們,他們都很好。」

李四回應道:「心理作用,沒休息好。」

玉蘭斷言說:「才不是呢!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你實話對我說,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李四暗驚,死氣沉沉地說:「我很好,我真沒什麼事。」

她追問:「那你告訴我,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李四情緒還很低落,他有氣無力回道:「一個離c城很遠的地方。」

她在電話那頭急得團團轉,又問:「究竟在什麼地方?趕快告訴我!」

李四無奈,只得實話實說:「雞足山。」

玉蘭似乎不信,反覆問道:「賓川雞足山?五大佛教名山之一的雞足山?在大理?」

李四低聲答道:「是。」

玉蘭還是不信,說:「你發視頻給我看看。」

李四站在原地,拍了段視頻發給她。她看后,倒吸了一口涼氣——視頻中,李四的腳下即是懸崖。

玉蘭生怕他想不開跳了下去,不敢驚動他,更不敢刺激他,她安然自若地笑說:「我早就想去大理了,想去看看那裡的風、花、雪、月,你怎麼也不叫我?」

李四正要說話時,她又說:「我也想去雞足山朝聖,你要是事先告訴我一聲,我就和你一起去了。下次去時,記得叫我哦!」

接著,她又問:「你是去雞足山朝聖嗎?」

李四應和說:「嗯。」

玉蘭笑說:「你去祝聖寺和金頂幫我多磕幾個頭,聽說那裡的菩薩靈得很。」

……

「我等你回來!」玉蘭再三提醒他說。

……

掛斷電話后,她心裡依然惴惴不安,又繼續發信息和他聊了半天。

這是自春節前玉蘭回家後到現在以來,近一個月的時間裡,他們的第一次聯繫。玉蘭的來電,讓正處於絕望中的李四又看到了一絲希望。她猶如黑暗中閃現的一縷亮光,讓李四心中為之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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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下的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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