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刑部的案卷

第七十九章 刑部的案卷

當仇毋言把楚江帶回去救治的時候,他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看著楚江這滿身的傷,那張稚嫩的臉,他忽然有些遲疑。

緊緊握住手中的藥瓶,涼涼的,上面的花紋絲絲縷縷,在手中好似活了過來。在轉動中,勾住自己的皮肉。

嘶——,仇毋言聽見了一個微弱的聲音。那聲音慢慢變大,變得清晰起來:師父——,師父——,師父——。

約莫喊了,「喊了半天,都烙了十張餅了。」

仇毋言一邊笑著,邊站起身來,將塞子一拔,走到楚江頭前,將葯給他灌了進去。

接著便從柜子里翻出一本小冊子。在案頭取出一隻水筆來。這水筆乃是最近魔槐門新造的小玩意:無需墨硯,自帶墨水,可隨時用來書寫。

只見他寫下第一行字:

魔葯觀察筆記。

今日六月初十,天晴氣和。

仇毋言端正得站在楚江身邊,目光如炬,一絲一毫的變化都不要想逃過他的眼睛。

「小鬼,你可要挺住啊,我可是把我醫者的名譽拿來賭這一把,你一定要挺過來。」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一片樹葉。

只見一片樹葉落下,掉在陳和的腳邊。

兩人正站在刑部大院的門口——的那棵大槐樹下。

「進刑部察看案卷,總得有個理由吧。想好了沒,沒想好我幫你想個。」

宋含章徑直走入,門口的侍衛也不敢攔著,眼觀鼻,鼻觀心。陳和也連忙跟上去。

兩人走過了那接近荒蕪的外院,直奔大堂。

「這刑部的頭,就是岳東樓,一個喜歡撈錢的獨眼龍。此人最喜歡的就是跟我父親作對。」

「朝堂之上,還有人敢跟宋丞相打擂台。挺有意思啊。」陳和打趣道。

「有,還不少呢。岳家父子是明著來,高頌倆師徒是誰都不得罪。大理寺卿趙子敬表面上是個清流,背地裡跟岳家沒少勾搭。」宋含章頗有些無奈道。

「好傢夥,政事堂一共九個人,就有兩個反賊,一個內奸。我要是宋丞相,早就辭官歸隱了,攬這攤子給自己找罪受啊——。」

陳和說完,便放緩了腳步,走在宋含章身後。有一人身著藍色圓領官袍,飛快地迎了上來。近了一看:肥頭大耳,雙下巴,小眼睛。

「不知侯爺大駕,下官有失遠迎,還望寬恕則個。請侯爺稍等片刻,我馬上安排……」

「這套虛禮就免了吧。本侯此次冒昧前來,實乃有要事在身。需要借你們刑部的案卷一閱,想必劉大人不會阻攔吧。」宋含章冷冷道。

這話說得劉安啞口無言。這口氣,這說辭和當年一模一樣。

七年前宋含章初受侯爵之時,他就用同樣的說辭,闖了刑部,強行借走了一冊案卷。那時的刑部尚書還不是岳東樓,而是徐圖的老鄉—李春芳。

當時出了一樁奇案,一個民女在母喪之期,因為被逼嫁給一個醜男,在新婚之夜用刀謀殺自己的丈夫。那男子人還活著,卻斷了一指,傷了十處。

本來不是大事,按照律法,當判死罪。可因為宋璟和岳東樓的鬥法,搞得滿城皆知。這案子本身不複雜,卻驚動了皇帝親自下旨,給那民女免死。並再次宣告昭令:謀殺已傷,案問自首者,皆可減刑。

不料,宋含章聽聞此事,氣憤不已,竟然強借案卷,再次上奏重審。最後,逼得皇帝在昭令之外進行補充:強盜殺人者,不算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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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

而他的老上司,以及當時幾位官員,統統被外放,估計這輩子都別想回來了。

經此之後,宋含章便在刑部暫代過一段時間的刑部尚書,一月之內處理了上千份積壓的案子。那段時間整個刑部那是苦不堪言啊,人人都累得半死,卻不敢有半點怨言。

想到這兒,劉安不禁一陣腿軟。心中暗罵自己是個慫蛋,這都七年了,還怕成這樣。

這時一個屬官跑上前來道:「不可。大人你忘了,今天岳尚書才吩咐過,要重新整理編排案卷。所有案卷一律不許借閱。」

「劉大人放心,我們只是在此察看,不會帶走。再說了,我看你們這刑部,也沒傳聞的那麼嚴格,隨便一個下屬都敢直接對著上司發號施令。」陳和突然蹦到兩人跟前。

「大膽,你是何人!我可是正六品的刑部主事。你一個小小的僕人,竟敢在這刑部大放厥詞。你家侯爺都沒發話,那裡輪得到你。」這位屬官指著陳和,大聲呵斥道。

「我家侯爺。哈哈,有意思。那從今日起,含章,我這衣食住行,可就全靠你了。」陳和倒是笑呵呵的,一點也不生氣。

宋含章右手一甩袖子,那位主事便失了聲,啞巴一樣。

「幾年沒來,居然出了這麼一個牙尖嘴利,不知禮數的官僚。罰他一個時辰的啞巴。小懲大誡。」

眼看那劉安左右為難,急得說不出話來。陳和便上前好心幫忙。

「劉大人,在下姓陳,單名一個和字。和實生物的和。家師姓雲,尊號曰:丹元子。」

「閣下,莫非是劍———閣的那位……」還未說完,便被宋含章強行打斷。

「劉大人,陳和乃是劍閣弟子首席。也就是說他可以代表劍閣掌教。此次與我前來,是為了追查玄冰寶鑒被搶一案。此案,事關我們宗門的顏面和大計。我師尊他老人家,特地派我和陳和來查察一番。劉大人應該能理解吧。」

「應該的。應該的。兩位請隨我來。」劉安終究是屈服了。光是一個宋侯爺就已經招架不住了。現在又蹦出一個劍閣的大師兄。別說他一個小小的侍郎,就算是岳尚書親至,也不敢阻攔吧。

等到劉安把兩人帶入一間鐵皮屋子,他就被無情地轟了出去。

「沒看出來啊。宋侯爺君子端方,什麼時候也學會了扯虎皮,拉大旗這一招了。」陳和摸著下巴,揶揄道。

「閉嘴!快找案卷。我總覺得,今天有些奇怪。我擔心,朝堂之上岳東樓會向我父親發難。我們得趕快查明案情,揪出這幕後的黑手。」宋含章難得沒好臉色。

「有什麼奇怪的。輕輕鬆鬆就進來了。再說了,宋丞相當了這麼多年的丞相。何時怕過那幾個宵小之輩。」說著,陳和把水雲劍取出,往房樑上一扔。

頓時青光大盛,這屋內幽暗,一掃而空。

「你有所不知啊。年少時,我曾暫代過半年的刑部尚書。這裡的官員是敬我三分,懼我七分。平日里偶有無聊之時,來借閱案卷,暢通無阻,無人敢言。今日,那劉安竟敢勸阻於我。定是岳東樓私下給他們透露了些消息。」一邊說,一邊施展法術。

只見地上那一堆堆的案卷,懸浮轉動起來,發出聲來。然後不到片刻,就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地放到書架之上。那是今年的案卷,還未編號。

「朝廷該多留你幾年啊。你這御物術加上天音法,處理這些案卷簡直就是天衣無縫啊。你一個人就能頂上整個刑部的官吏。」陳和由衷地讚歎道。

「父親不喜我研習刑名之學。他更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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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學,所以只讓我暫代了半年。他當年曾說過:禮施於未然,法禁於已然。」宋含章輕聲說道。

只見他走到書架旁,輕輕揮一揮衣袖,剛才整理好的案卷又開始躁動起來,其中一卷懸浮起來,落入他手中。

「此處是我一手設計的。所有細節我都一清二楚。每個架子共有九格,一格可放置八份案卷。這些架子分成大類十二,每一大類又可分成若干小類。年份在十五年外,三十年內的放在下層,十年內的放在中層,五年內的放在最上層。」

「我當初以天音法試之,發現每份案卷的聲音都不相同,後來便自己總結出一套範例,可以在片刻內索出想要的案卷。」宋含章解釋道。

「這便是我們要找的案卷:遼東邊關的糧草貪污案。」

「厲害啊。我還沒說清楚,你就猜到了。」陳和笑道。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這些天,朝堂之上熱熱鬧鬧的。真正的開始,便是此案。我斷定,此案與那幕後黑手脫不開干係。」宋含章應道。

兩人說完便一起察看案卷。看完案卷后

發現此案無半點疏漏。

按卷所載:戶部郎中劉進夥同邊關的糧官,還有華陰柳家一起貪污軍糧。

先按兵不動,待行至華陰府內,便趁機盜出兩成軍糧。再將陳米,糙米混入其中。如此一來一本萬利。

柳家本來就是替朝廷押運軍糧的大戶,藉此可得到大量鹽引,利潤豐厚。再加之每次運糧都有這筆油水,簡直就是開了個只進不出的錢莊。

不想這次昏了頭,盜走了六成軍糧。若非邊關吃了敗仗,恐怕這群蛀蟲還能逍遙法外。

再仔細察看諸多細節,發現也沒什麼漏洞。看了不知多久,就到吃午飯的時候了。陳和就找外面的下人,給了些銀子,叫他買兩隻燒雞回來,再加一罐米酒。

趁著自己境界還不高,能多吃喝就吃喝。否則,以後到了虛境,就沒那個機會了。

「我說你好歹吃點東西吧。這都午後了。所謂思者,志之變也。志乃精氣之粹集,不吃東西,精氣不足,拿什麼去思索啊。」陳和喝空了米酒。

獨自一人跑到其它的架子上閑逛。突然他發現了幾份案卷,那是天刑衛所查辦的。

等到陳和回來,發現宋含章還是那副沉思者的模樣。只是留下另一隻燒雞的雞骨頭。

「別亂翻東西。別忘了,我們是來查幕後黑手的。」

「我剛剛翻看了幾份天刑衛的案卷。全是林言一手查辦的。」陳和正色道。

「可有什麼發現?」

「若案卷記載屬實,那林言雖然熱衷權力,行事偏激,卻並不是濫殺無辜,視人命如草芥的奸人。況且,林家乃詩書簪纓之族,我也不信會教出一個徹底的小人。」陳和道。

「所以,有人在暗中指使林言。那個人,很有可能是那個幕後黑手。」宋含章答道。

兩人對視一眼,達成了共識。

「侯爺,還有陳道長。下官要去宮裡赴宴,沒法在招待兩位。你們看,這時候也不早了。」

「我們就在這屋裡歇息,你趕緊赴宴去吧。」宋含章一句話,就讓劉安偃旗息鼓,麻溜地跑出大門。

「腳步如此拖沓,滯重。一聽就知道,是個拿丹藥靈石堆出來的玄關境,這輩子都別想突破三竅了。」陳和說完,突然愣了一下。

接著大喜道:「含章,我找到這軍糧貪污案的漏洞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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