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死亡的開始(貳)

三、死亡的開始(貳)

夜裡,科技館五樓的燈還亮著,那是學校專門為選修的舞蹈課程而建的一個舞蹈室。

一些女學生正要收拾道具準備回宿舍,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孩還在對著鏡子苦練舞姿。一個綰著漂亮髮髻的女生走了過來,撫著她的肩說道:「陵蓉,別再練了,不要讓自己身體太勞累了,咱們回宿舍休息吧。」

「小蒔,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再多呆一會兒。」那女孩臉上帶著淡淡的憂傷,說著用手抹去額頭的汗水。

「要堅強一點,畢竟人死不能復生,你要想得開一點。」那叫作小蒔的女生安慰道,接著將一個帶有火漆封印的紙包輕揣到陵蓉懷裡,「夜裡不平靜,要是有事就喚它。」陵蓉皺了下眉頭,說道:「你將它給了我,那你怎麼辦?」

「放心吧,沒事的,出了這樣的事,他不會袖手旁觀的。你要是再這樣消沉下去,對你而言只有壞處……」小蒔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臨走時對陵蓉說道。

陵蓉點了點頭,然後目送著她離開,偌大的教室頓時安靜下來,只有她的舞鞋不時「嗒嗒」作響。

想到蘇柯的死,她的眼淚不禁要奪眶而出,雖然他是個花花公子,但對自己卻是極好的,為了他自己確實改變了許多,從以前的逢人算計里漸漸走了出來,成為了一個只想要享受幸福快樂、憧憬愛情的女孩……

只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面對蘇柯的死亡,她有點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

跳得有些累了,她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看到正衣鏡里自己憔悴的模樣,她不禁走到鏡子前想試著去觸摸自己的臉。

突然間自己伸出的手指竟溶化進了鏡子里,她慌忙將手掌抽了出來,看到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鮮血,鏡子里的自己頭髮開始掉落,白晳的臉龐也開始腐爛,慢慢綻出一個又一個的血花似的窟窿,彷彿是一張張咧著笑意正濃的血口。

她大叫一聲,隨手拿起一隻舞鞋砸碎了鏡子。隨著鏡子的破裂整個教室都陷入了黑暗之中,陵蓉抖擻著身體蜷縮到離她最近的桌角下,恐懼地注視著每一個角落。

只聽見窗戶「咣哐」一下應聲而開,冷風吹了進來。

連續下了幾天的雨,晚上的天氣變得異常陰暗,被夜色渲染變作灰白的窗帘亂舞著。朦朧中映出一個女子的身影來,散亂的頭髮與窗帘交織到了一起。

陵蓉鼓起勇氣大聲喊道:「是誰,誰在那裡!」

突然身影消失,一隻冰冷的手掌觸到了陵蓉的腿上,那隻手冰涼無比,瘦骨嶙峋。如同一根枯死的樹枝。

她立刻感覺到毛骨悚然,像是被電擊一樣,全身的毛孔也隨著舒張開了。

她亂叫著打開了那手掌,向前面跑去。

這時卻不知道什麼東西將她拌倒,她立刻癱倒在地,卻看見身後有團身影痛苦地扭來扭去,拖出一道道無比醒目的血痕來。

「為什麼要害我!為什麼要害我!」

一聲聲帶著尖銳的叫喊衝擊著陵蓉的耳膜,陵蓉忍著痛苦的折磨,雙手不斷地結著手印,最後大喊一聲:「混沌初開!」

一下子教室里又恢復了光亮,鏡子完整無缺地立在那裡,血腥的味道也消失不見。

她虛脫似的坐在地上,捂著胸口。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究竟有誰要害她!

這時她摸到了小蒔臨走時留給她的護身符,她急忙掏了出來,正準備拆封,這時鏡子竟毫地徵兆地碎裂開來,一股強大的氣息衝撞著她飛出了好遠,手中的符件也丟到了好遠的地方。

教室霎時間變成了慘綠色,到處溢著沸騰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這時從地面鑽出一隻枯槁的手抓住了那符紙,接著它的主人也破土而出。

一個篷亂著頭髮,面孔糜爛的白衣女人將符紙湊近了她那隻只剩半個眼球的眼睛上瞅了一會兒,不久那符紙便燃出青色火苗,隨著一聲聲凄厲的叫喊焚燒殆盡了。

「不要!」陵蓉顧不得全身的劇痛,發出絕望的叫聲。

「想召出八字全陰的嬰靈對付我。可惜啦,這陰靈至少得煉出十年才得大成。要怪只怪你的命不好,沒有機會馭用它了。」那女人發出低啞的聲音,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你這陰魂,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究竟想要怎樣!」陵蓉說著嘴角溢出了絲絲血跡。

「無冤無仇?」那女人撕扯著自己的頭髮,自言自語道。隨即出現在陵蓉面前,將她嚇了一跳,急欲後退,這時一隻枯瘦的手已掐住了她的脖子。

陵蓉立刻感覺到了頭暈眼脹,感覺快要窒息了一樣。

「我與你們這些修道者有何相干,為何當初要害我,指使那些該死的男人毀我清白之身!那女人聲嘶力竭地對著陵蓉喊道。

陵蓉此時憋得臉色醬紫,瞪著鼓脹的雙眼望著那女人憂怨傲氣的神色。

「是你,竟然是你!沒想到這樣平靜地過了三年,你終究還是出現了。

這幾天我的睡魘也是你造成的吧,可惜你侵入我的夢境,卻不知道重要的東西卻被刪的個一乾二淨了。

當初陷害你我也有份,你要是取我性命就快動手吧。」陵蓉聲音嘶啞地說到,眉宇間已是一副赴死的神情。

「告訴我幕後指使者是誰,我或許能放你一條生路。」那女人緩緩說道。

「放過我?呵呵,你以為我會相信你么?

告訴了你,我同樣也是死路一條,我們這些外姓弟子的命本來就不值錢。

這也要怪你,當初你要做的一個愚蠢的決定會直接威脅到他的計劃,他本不想傷你性命,可是你卻自尋了短見。」陵蓉苦笑著說道。

「廢話,要是換作你被人輪流糟踐羞辱,你還會有臉面活下去么!」那女子憤恨道。

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許多,痛得陵蓉直皺眉頭。

但是她仍然忍著劇痛嚷道:「你若是想尋他報仇,怕也是自討苦吃,以你的現在的修為就是連他的一個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轉眼間,場景一下子變換到了科技樓頂,晚上的天又格外陰沉,涼爽的夜風吹得陵蓉發燙的臉使她神志清醒過來。

那女人消失了,陵蓉此時卻站在樓頂邊緣處,只要再往前一步便會掉下去。

站在高處往下俯視只見一排排的路燈此時只是一個個小小的光暈。

她怯意地後退了一步,後背立刻感到一陣涼意。

「賤人,我所受的痛苦也要你來承受一遍!」陰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啊」寂寥夜晚,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怎麼都不能入睡,也許是因為今天宿舍物管噴了空氣清新劑的味道刺鼻得很,或是因為今天所發生的事太讓人感到壓抑。

其他人倒是睡得很香,不知過了多久,我逐漸地睡著了。

睡到半夜,我由於夜急起身去了廁所,宿舍在樓道西邊,而廁所卻在最東頭。

我拖著睡意的身子走到了廁所,方便完往回走著,不知道樓道何時又變得黑漆漆的,我咳嗽幾聲也不見有聲控燈亮起。只聽見我沉悶的步伐在樓道里迴響著,不時盪出陣陣迴音。

我往前走著,走著,突然發現前面好像有人。

對,有人!我頓時一個激靈、睡意全無。只看見從前面宿舍里慌張跑出幾個人,推開了盡頭的窗戶,一個個攀了下去,最後一個回過頭來掃了我一眼,竟是蘇柯!

我霎時恍住了,不敢相信早晨死相恐怖的蘇柯竟活生生地又出現在我面前!

我懵在原地,全身神經緊繃,動彈不得。

這時,從宿舍里踉蹌跑出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來,她披亂著長發,忿恨地叫喊著,接著,轉過臉來。天吶!竟是無衣!睡袍胡亂遮在身上,一雙含著眼淚的眸子正怒視著我。

我還傻傻地站在那裡,像是一隻失去感覺的木偶。突然她消失了,可這時卻有一隻冰涼的的手勒住了我的腳,我轉過頭來,是無衣!

只見她血肉模糊地爬在地上,痛苦地來回蜷縮著,抓著我的那隻手力道強勁,像是要將我的腳踝勒斷似的。

這情景似乎是她跳樓落地的樣子,兩隻沒有生氣的眼睛仇視著我,包括整個世界……

「啊」我大叫一聲,從睡夢中醒來,竟然又是個夢!

嘉偉罵了句接著翻了個身又睡著了,而我還沒有從驚嚇中緩過神來,大口地喘著氣。

其他人還好沒被吵醒,回想著,剛才的夢境,蘇柯,無衣……對了,以前的這棟樓不正是女生宿舍樓嗎?記得我以前老是在樓下等著她,然後她扔下一個紙折的飛機給我,上面寫著她要吃的晚飯……

這個夢究竟暗示了什麼?這個世界上確實有鬼嗎?無衣難道真的回來了?

想到這些,我的心開始「咚咚」地跳起來。之後便失眠了,生怕無衣的長發從上鋪垂下來……

第二天,天還未亮我就早早起了床,吆喝醒了睡意正濃的舍友們。

阿斌一個箭身就奔起來朝我大吼道:「夕夜,大清早的你發什麼神經啊!」

我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拿著毛巾到盥洗間去洗臉。

「我要是不叫你們,早讀你們又該遲到了,都還想順利畢業么?」我邊洗著臉邊說道。

其他人也全部都起了床,被我氣得睡意全無。

嘉偉氣沖沖地穿著衣服,忽然,他轉過頭來直直地盯著我,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我調侃道:「看什麼呀,我可不是你女朋友倩安,別用你那色眯眯的眼睛盯著我看。」

他點了一支煙,朝我吐來鴉青色的煙圈,說道:「切,你就噁心吧,看你那雙眼浮腫的樣子,一定是昨晚沒有睡好吧。」

我很是驚奇,照嘉偉這種天塌地裂也不管的性格居然也有這麼細心的時候?我仔細地打量著他說道:「看不出來呀,你還挺有心的。」

「他有心?豬都能上樹了。」對面正疊著被子的阿斌說道,「阿斌,你什麼意思啊。」嘉偉問道。

阿斌沒有搭理他,轉身問我:「夕夜,你昨晚去廁所發生了什麼事啊,反而把你嚇得大喊大叫地跑回來。」

「對呀,對呀,你那是怎麼了,叫得那麼大聲,連我都被你嚇醒了,原本還想著關心你一句,可就是太困了,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不會是蘇柯的死把你給嚇著了吧?他整日吃喝玩樂發生猝死的機率非常大的,這事要擱在醫學院,碰個死人還不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嘉偉也附和道。

我被問得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於是反問道:「什麼上廁所呀,我不就是做了個惡夢么,是把你們嚇醒了嗎?」

琛子瞪大了眼睛,滿眼的疑惑,他說:「不會吧,你是不是最近得了夢遊症啊,你開門聲就把我給驚醒了,走廊里滿是你的腳步聲,要不是夢遊,那你可就是鬼上身了。」

我坐在床上,回想著那個夢,對呀,夢太真實了,在樓道里踱步的感覺,被無衣嚇到后緊張的心跳……

可是,這一切畢竟太離奇了,我當作是夢,可他們卻說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洗瀨完畢,和他們一起正準備去上早自習,剛開了門潘安就沖了進來,圍著我轉,左瞅瞅右摸摸的。

我推開他朝他吼道:「潘安,幹什麼呀,搞得像是我被搶劫了似的。」潘安說道:「聽說你見鬼了,所以一大早我便匆忙趕過來趕緊看看啦。」

「什麼,我撞鬼了?你這又是聽誰說的啊。」我詫異道。

「還用聽別人說?整個宿舍二樓的人都知道你半夜去廁所結果大喊大叫的像是遇了鬼似的,所有宿舍的人都被你吵醒了。」潘安又神色嚴肅地說道:「說說,你都碰到些什麼了。」

我摸摸後腦勺,一臉茫然地說道:「我都不記得了。」

「這就對了,被魅魘的人通常都會忘了自己幹了些什麼,碰到了什麼。」不知道莫言何時神秘地出現了在門口,他說完這句話便徑自離開了,胳膊里夾著一本厚厚的書,上面印著四個古篆大字:『萬法歸一』。

「他那話是什麼意思啊,聽著怪嚇人的。」小陸湊到我跟前小聲說著。

「大一那會兒他也不是這個樣子,整天沉默寡言,擺一副不諳世事的臉。到現在他是越來越神秘了,不過跟他住在一個宿舍里,反倒是不覺得那麼害怕了。」潘安說著。

我看了看手錶,已經快到上課時間了,我招呼著眾人離開了宿舍。

「我聽說校宿處決定把你們挪到三樓宿捨去住,有這回事么?」在路上我和潘安交談著。

「恩,宿管也提起過這事,畢竟是死過人的宿舍,總給人感覺不太好吧。我倒是想出去租房子住,不如咱們搭個伙吧。」潘安說道。

「得了吧,我可惹不起你,同居這種事情別找我,再說宿舍群居的生活多好啊。要是我和你搭夥出去租房,指不定哪天你把那個大二的學妹帶了回來,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我調侃道。

「別把我想成那種人啊,我這個你還不了解啊。平時大大咧咧,可終歸是個正經人呢。」潘安打趣著說道。

就這樣我們一路閑聊著走到了實驗樓,然後就看到其他人陸續地向科技館跑去。

我抓住了一個男生問道:「你們這麼匆忙地是要去幹什麼呀,發生什麼事了么?」他回答:「好像是科技館那邊有人跳樓了。」

聽到這些我和潘安大吃一驚,隨著人流向那裡趕去。

趕到那裡時已是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人群圍得一層又一層的,根本就看不見跳樓的人是誰。

之後教授和領導們來了一大堆,校衛將人群疏散開來,當人潮退去時我才發現是土木工程系的陵蓉跳樓了。

躺在地上的她已是血肉模糊,地上流淌的血跡早已發乾、變黑。

看來是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她那已然沒有了瞳孔的眼睛睜得老大,似乎心有不甘,又像是帶有忿意地盯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這時,我的目光接觸到了她的眼睛,猛然一驚,想起了昨晚那夢中的一幕:無衣的死。

想到這裡,身上頓時涼意橫生,眼前一黑幾乎跌倒。幸好有潘安在身邊扶了我一把,他的身體也在抖個不停,連續死亡的事件正不斷地挑戰著每一個人脆弱的神經。

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人像發瘋似的暴躁起來,是與陵蓉同系的一個叫作杜衡的男生,只見他發瘋了似地胡亂吵嚷著,周圍的人也攔不住他,突然他向我們這邊跑來,口中哆嗦著:「你跑不了了,你也有份!」。

又指著小陸、潘安他們亂說著:「有你,還有你!還有他!」接著衝出人群跑了出去。

建築系一個胖胖的教授則叫兩個男生去看著他,以免出什麼意外。

旁邊有幾個女生哭泣著:「要是昨晚我們一起同陵蓉回宿舍,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了。」

一個女助教則是在旁邊安慰著她們,人群逐漸散去,我則在小陸的攙扶下去了教學樓。此時的天雖然停止了下雨,但依舊陰沉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下課後,系主任讓我把同學們的畢業論文送到辦公室去,經過校長室的時候我看到一個中年婦女坐在沙發上痛哭著,而她的丈夫卻在和校長大喊大叫著。那大概就是陵蓉的父母吧,我在心裡想著。

陵蓉:建築學中的尖子生,尤其是對唐宋期間的古建築研究特別有天賦。

可現在……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昨晚的夢魘到今天陵蓉的死究竟是意外還是確有牽連?

我越想越糊塗,拍了拍發昏的頭頂,讓自己變得清醒起來。

送完論文後回到教室就聽見琛子歇斯底里地叫喊著:「這到底是什麼了?蘇柯死了,陵蓉也死了,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我走進教室時他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像是失去理智地問我:「夕夜,你說接下來還要發生什麼事啊!」

我卻是無言以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撫一下他的情緒才好。

這時小蒔走過來替我回答:「陵蓉是蘇柯的女朋友,你說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小蒔冷冷地望著他,又說道:「作為學生會理事,你難道也要這樣崩潰下去么?」

他像是得到了答案,乖乖地坐回到了位置上,這一天由於再次發生的死亡事件,我基本上沒有聽進去所講的任何一節課。

小蒔的話倒是提醒了我,蘇柯死了,陵蓉也死了,而他們卻還是戀人關係,這也太巧合了。要是說是陵蓉為了蘇柯而殉情跳樓的話,在當今的社會裡,似乎也是不可能的吧,況且陵蓉性格開朗,一定不會去做這樣的傻事。

倒像是有人故意安排了這一切,但是這個始作俑者會是誰呢?為什麼要開這樣血淋淋的玩笑?而小蒔今天的狀態似乎也不太對勁,並且,好像一直在關注著我……

下了晚自習,小陸他們要去幫陵蓉收拾一些遺物,我只好獨自一人回宿舍,剛走到宿舍樓底下,就聽見有人在身後喊著我的名字,轉過身來,是小蒔。

她走過來對我說道:「夕夜,今天你的狀態很不好啊,是因為今天發生的事,還是因為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我反問道:「昨晚的事?」我一下子反應過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笑著回答:「這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接著她又說道:「有沒有興緻跟我去走走?」

「好啊。」我答道。

她帶我去了學校禮堂,由於發生了這樣的事,晚上也沒有學生再敢在這裡排演話劇了。

空曠的禮堂里此時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她問我:「你知道嗎?這幾天陵蓉老是向我提起她夢到無衣的事,我還想著她最後一定是身體虛弱的緣故,勸著她去校醫那裡開一些安神鎮定的葯喝上,可是沒想到今天她卻離奇的跳樓自殺了。」

她的聲音在禮堂里回蕩著,讓人聽了有種滄涼的感覺。

接著她又問道:「說說你吧,昨天晚上遇到了什麼事?」「無衣的死,」我回答,「就像今天的陵蓉一樣,面目全非,鮮血四濺。」

聽到這裡她倒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呵,陵蓉向我講述她夢到的也是這樣。」我有些迷惑不解,問道:「陵蓉也夢到了像我一樣的夢境?」

「是的,這也預示了她的死,當然,她還夢到過蘇柯的死,當她向我講述她這奇怪的夢時,就聽到了蘇柯死亡的消息,你說這算不算是巧合呢?

每一個人死都會有另一個人提前得到預兆,但是卻什麼也改變不了。」她說完輕輕嘆著氣。

我覺得她一定知道些什麼,於是又追問道:「小蒔,你約我來這裡到底是想說些什麼?」

她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提醒了我一句:「還記得三年前無衣是怎麼死的么?」

我回答:「是跳樓自殺,和陵蓉的死法一樣。」

「那她為什麼跳樓自殺呢?」她又問道,我忿恨地說道:「是因為蘇柯這個渣男背著她又和陵蓉搞在了一起。陵蓉?」我陷入了沉思,似乎有些醒悟了過來。「你終於想到會是這樣了。」小蒔看著我若有所思,頓時鬆了口氣說道。

我慢慢整理思路,嘗試著去梳理清楚這一切。但是當這一切彷彿真相大白的時候,我又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

小蒔又繼續說道:「無衣當時說過,她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那些傷害過她的人。

現在她回來了,要來實現自己的詛咒了。蘇柯死了、陵蓉死了、下一個會是誰呢?你不妨猜猜?」她用試探的語氣問我。

我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如果真是無衣的鬼魂作崇,她生前是那麼高傲的人受到如此背叛及羞辱,那麼變為鬼魂的她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接下來會不會再有人死,還要死多少人就是未知之數了。

這時小蒔起身站了起來,擺出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來。她看著我的眼睛,問道:「夕夜,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要誠實地回答我,你到底有沒有真正地喜歡過我?」

她眨著明澈如水的眸子在期待著我的回答。我想了想,舒了口氣說道:「喜歡過,可是我的心裡已經有無衣了。」

突然她大哭起來,眼淚順著清秀的臉頰不斷地流下來,但嘴角卻強掛著開心的笑容。

「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她說完這句話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禮堂,留我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宿舍樓,剛一進門便接到小陸的電話,他們今天可能趕不回來了,讓我代他們向舍監請假。

我答應著掛掉電話后,潘安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把我圍住嚷嚷道:「夕夜,今天陵蓉也死了,我心中越來越感到害怕,你也知道以前蘇柯、陵蓉的關係,還有……還有以前我和陵蓉的關係,我怕下一個會輪到我,我怕我也會不明不白地死掉……」

忽而他情緒又激動起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都死了兩個人了,難道她還不善罷甘休么!到底要死多少人才會算完啊!」

他說著說著竟越來越激動,越來越大聲。周圍陸續上樓的人皆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他,我拽著他趕緊上了樓。

「別亂說話了,趕緊上樓回宿舍睡覺,今天小陸他們不在,我一個人待著害怕,就到你們宿舍擠擠吧。」

等回到他的宿舍,潘安一頭扎在自己的床上不再說話。我和莫言幾個舍友去洗澡,洗完回來潘安依舊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不再去想他的事,思索著該睡到哪裡才好。莫言依舊沉迷於那本書,這時有人敲門進來,是舍監,他那尺度超大的眼鏡片反射著電燈的光芒照得我都睜不開眼。

他略數了下人數,表情有些疲憊,打了個哈欠,懶懶說了句:「要是晚上夜急去廁所最好搭個伴……」

舍監說完便離開了,不一會兒宿舍就熄了燈,潘安還是那樣死氣沉沉地扎在床上,我推了幾次都不醒。

莫言說道:「要麼到蘇柯的床上去睡吧,他的東西都收拾走了,他也不經常回宿舍,被褥都很乾凈。」

我心中一驚,聯想到那是死人睡過的床鋪,頓時心中懼意。

見我不言語,莫言便問道:「要不睡我床鋪吧,我去蘇柯的床上睡。」

我尷尬地擺了擺手,只好摸黑爬到蘇柯的床鋪上,躺了下來心裡不免還是有些害怕,心不住地狂跳著。

想到枕頭下面還壓著無衣的照片,我的手已經在不住地發抖了,用蘇柯的被子埋著頭,呼吸著被子里渾濁的空氣就這樣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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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死亡的開始(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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