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拐賣

當時的秦凡從來沒有想到自那以後她的生活就漸漸變了。

自從那日少年的提醒，府里上上下下便鬧騰起來了，先是請了大夫給夫人診脈，發現已經足三個月了，只是正如少年所說的，胎象不穩。但令人驚喜的是，次日就在少年拿回訂親的信物后，覺得終於把姻緣枷鎖斷了的少年，沒耐得住性子，告訴了陳梓，她腹中為男丁。

這下可真是成了大事件，原本照顧秦凡的婢女一半被老爺安排回去安撫照顧夫人了。原本手中寶的秦凡都顧不上照顧了更別說客人。再加上少年本就心繫修為不想在這多呆，這算是對上了時辰，老爺聽他要走也不再挽留，連送客都敷衍了事。還好在少年也不在意這些，想著能回山門修行，也是求越快越好，整理了行李便匆匆離開了。

沒了客人，全府上下都把注意放在陳梓身上了。於是在全府七個月的精心照顧下，夫人在某日午時誕下一小子。為了照顧小少爺，又怕孩子夜啼吵到秦凡。老爺和夫人一併決定將府內西處，原先用於避暑的小院子打掃了給秦凡用，而小少爺則住在原先秦凡的側房裡，安排奶媽婢女們日夜照顧著。

陳梓擔心秦凡沒人照顧，在將原本一直幫夫人照顧秦凡的兩個個大侍女撥給了秦凡。倒也不是就此冷落了秦凡，吃穿用度依舊和以往無差，只是以前夫人之前置辦的孩童玩意兒給了小兒子，見的也少了。偶爾倒是還會帶弟弟來看看她，再加上四歲以後路家的女兒便開始學穿針引線的手活了，也不在有多的時間粘在陳梓身邊。

「玲瓏，你說夫人會不會有了小少爺之後就不管小姐了，這兩年府內可是太冷清了」蘭芝私下悄悄用胳膊肘撞了下邊上的丫鬟。

「喂，你可別亂說，小姐雖小，心思可密著呢，況且前幾日夫人不是還來探望過小姐嗎？」旁邊的丫鬟玲瓏顯然被蘭芝的大膽驚到了，連忙伸手拍了她一下，

「對哦，你這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夫人答應了小姐，五日後要一起去看花燈的，明日小姐月奉下來了，咱去給小姐置辦點衣物。」蘭芝像是被拍醒了是的跳了一下。

「你這主意好，小姐自學書學綉以後就很少踏出過院子了，整日整日把《德論》捧在手裡，真是不懂一半孩童會看這麼晦澀難懂的書嗎？」

「欸，你這便是沒見過世面了，兩年前主家來的那個少爺，可就是個奇人天才。」

「就知道顯擺，那你這意思，咱小姐也是天才？」

秦凡坐在院里的石凳，扶著額望著門外兩個若有所悟的丫鬟有些無言。秦凡其實對如今的生活很是滿意，畢竟她天天偷偷鍛煉精神力，並用靈氣淬體。若是人多反而容易露餡，更何況她不是親生的，在態度上有些偏頗實屬常情，不至於怨天尤人。

倒是這《德論》能安定她的心性，這才日日捧在手裡，自己幾百年的道行要是連這都看不懂可是面子丟大了。至於這逛花燈，也是夫人私自定下的，當時秦凡瞧這陳梓眼裡的愧疚都快化成水落下了，不忍心拒絕，就應下了，沒想到這兩個婢女倒是有心了。

當然事情不會一直順風順水的。

三日後府里的小少爺受了冷，咳了一夜，次日一早急急忙忙找了大夫瞧，說是傷了風。那出去瞧花燈的約定算是作廢了……但是終歸是養了好幾年的娃，陳梓實在是不忍心讓秦凡失望，就發了串銅幣給秦凡院里的大丫鬟，叫她們安排了帶秦凡出去轉轉。秦凡自然是不在乎的，只是她的兩個丫鬟可就敏感多了，心裡替秦凡傷心著。平日里的照顧更是細膩有加了，不過這可讓秦凡有些許懊惱了。但她要是說自己不甚在意，估計又會被誤會成強顏歡笑了，索性隨她們去，過了花燈節又能恢復原樣了。這個年紀的丫頭總是多愁善感謝，不過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

轉眼市井街頭華燈高掛，鑼鼓升天，圓月高懸，把這夜硬生生照出了白晝的樣子。此時街頭有一奇景，兩個穿著翠綠色衣裙挽著仆髻的姑娘帶著一五歲左右的著藕粉百褶長裙的女娃在街市上逛著，可奇就奇在兩女奴東張西望，神采奕奕的，中間的女娃卻是一臉興緻缺缺手裡還攥了一根化了糖漿的糖葫蘆。

女娃自然是秦凡了，本來秦凡也打算裝裝樣子，看上去稚嫩些，可壞就壞在，自打她們進了鬧市秦凡的腦袋便嗡嗡作響，眼前紛雜的人群耀眼的花燈嘈雜的交談聲，鬧的她暈的很，實在是沒有了演戲的心情，唇色也愈發白皙。

好在兩個丫鬟興奮了半晌，總算是緩過了這新鮮勁，察覺了秦凡臉色不對。急急忙忙帶著她找了間茶樓，但是今天晚些會放天燈，高層的清凈些的位置早早就有人佔了。秦凡只能在門口的板凳上坐坐，喝口涼茶緩緩神，正是夏秋換季，雖說燥熱，但那風卻是涼透了，也不知是茶還是風，秦凡只覺背脊一冷，打了個寒戰，可頭還是漲得疼。

「呀，荷包呢！」秦凡右邊的丫頭蘭芝驚呼。

「怎麼回事，被偷了？」左邊的丫頭玲瓏顯然老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

「不應該呀，剛剛付了茶錢，這一會功夫，哪能啊。」蘭芝歪了歪頭覺得不對

「還是去找找吧。」玲瓏覺得不妥，雖說這錢是夫人打點的，回去報一聲頂多就拿自己的補上，可終歸還是能找回來的好。

「行，那你看好了小姐，今兒人多，可別丟了。」蘭芝顯然也不願破自己的財。

「駭，這茶館里坐著呢，誰敢啊」玲瓏給她的拙言逗笑了

「也是，我去去就回」蘭芝一拍腦袋覺得有理

「趕緊的！」玲瓏推搡了蘭芝一下，蘭芝就急急忙忙跑出了茶館。

不一會兒秦凡覺得身邊空間大了不少，涼風徐徐地從門邊上竄進來，吹得秦凡頭更是疼了。

「玲瓏，你站那兒去，幫我擋著點風，吹得我頭疼」

「好」

玲瓏丫鬟一得令，便側身站了過去，背對著秦凡，不僅擋了風還能在門口瞧見遠處舞獅的，一舉兩得。

而秦凡則撐不住陣陣的頭疼，在震天的鑼鼓聲里睡了過去。甚至還做了夢，夢裡的她也來看花燈，但與她今日不同，夢裡的她只帶了一個丫鬟而且她自己更是興奮地像個孩童，左顧右盼好不熱鬧。可是還沒多久，那丫鬟跑去街角小解，站在巷口等她的秦凡卻是給人販子擄走套了麻袋扛在肩上，雖說是夢秦凡卻覺的真實，她甚至感覺胃部隱隱不適，腿上更是搭著一粗糙的手掌，麻袋外面似聽見了玲瓏的喊叫聲。緊接著秦凡覺得自己上上下下在震，胃更是一下下撞在人販子肩上幾欲作嘔，不過身體的不適到是讓秦凡的腦袋清醒了不少。

她一睜眼，眼前是一片暗色，零零星星透著點亮光，再加上手裡攥著的布料，秦凡發現自己確實在麻袋裡。看來自己的夢半真半虛，那聲真的是玲瓏叫的。只是如今嘈雜聲漸遠，玲瓏定是追不上來了。

誒，秦凡感嘆了下自己多舛的命運，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就到頭了。更糟的是，頭疼腦熱又吹涼風，秦凡發燒了。

不是秦凡心大，昏昏沉沉的腦袋加上一路顛簸和缺氧，秦凡睡了過去。等她再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一馬車裡，手被人綁著嘴裡也塞了布，想必是怕叫喚鬧騰引來注意。

秦凡環顧了一下四周，還有七個一般大的面容清秀的孩子，同自己一樣綁著，裡面女娃偏多，幾個蹲在一角不住地流淚。僅有的三個男娃則看著似乎已經嚇到失智了。秦凡琢磨著，看來在她睡著的時間裡還有什麼事發生了，想著秦凡又看了看角落裡流著涎的三個男娃。

可惜沒等秦凡想出些對策，她和幾個差不多大的女娃被趕下了車。車外是一片荒林，接著趕她們下來的男子把手放在嘴邊，吹了個哨，三長兩短的，應該是個暗號。

果不其然，不一會一位三十左右的婦女扭著臀走了過來，身著紅衣前襟更是大敞，顯得格外放蕩。

「臭娘們，走快點，你以為你在這當東主嗎？」

女子顯然不屑「切～急什麼，你們男人總是這麼急，這會兒又不找你要錢，給你送錢的凶什麼凶」

男子顯然很不滿女子的一番做派，可奈何錢在人家手裡，只好吧氣撒在幾個娃娃身上，對著幾個女娃的屁股就是一踹，「趕緊的，驗貨！」

「誒誒誒，作甚呢」女子看似心疼的用手扶過一個個小女娃的淚臉「呦～臉都給哭花了，來來來跟著姐姐走，你們就不用受欺負了昂」

「呸，老娘們」男人顯然對女人的說辭不齒

幾個女孩本就嚇得不行，這會兒又被踹了更是慌不擇路了，同身為女性的婦人給她們帶來了極大的安全感，像是抓到了稻草似的，幾個女孩都朝著女人跑去，唯獨秦凡和右手邊的女娃遲遲不邁出腿，猶豫地看了看秦凡。秦凡站在最左邊，剛剛那女人沒看到她，她其實也想進去，只是身體狀況讓她得先緩一緩。畢竟那些女娃不曉得這女人是幹什麼的，她還能不懂嗎，不過這樣反倒是安全的。她們不過五歲上下，而且車上下來的女娃並非一個個都貌美，剛剛那女人劃過臉蛋的才是以後要重點培養的，她們頂多就受個訓當個打雜的，自己大可以進去混個一兩年再逃出來。

秦凡停頓了一下剛邁出左腳，衣服就被人拽住了，秦凡向右一瞟，見一女娃，比她還矮上一些，容貌與她有幾分相似只是左眼處有一小塊陰影，秦凡琢磨著是胎記。卻沒想到她們這兒的小舉動，給那紅衣女人看了去，她搖曳著走了過來，一手一個捧住兩人的臉蛋，笑著剛想說什麼，卻臉色一變，把秦凡丟向了男人，好在女人手勁不大，秦凡後退了兩步就穩住了。頭還沒來得及抬，女人的罵聲便劈頭蓋臉的下來了，只不過罵得是男人。

「操你個蛋的，參個殘品給我，你這是想騙錢吧，那個病秧子你們自己留著吧！」

說著拿出一錢袋，慢條斯理地從裡面撈出了幾塊碎銀塞進綁在腰帶里，把剩下的連著錢袋甩在了地上「姑娘們走了」推著女娃們離開。

那有胎記的女娃顯然有些不情願，那女的在她後腦一拍「跟上來！」，這一掌顯然沒留情，小女娃給拍了個踉蹌。而她卻藉此低頭偷偷瞧了秦凡一眼，只是秦凡低著頭，深夜裡什麼都看不清。隨著女人走遠，男人咒罵著把地上的錢袋撿起來，掂了掂重量又放在鼻下狠狠的嗅了一口，「切，臭娘們，下次草哭你」

接著秦凡又被粗魯的拽回了車上，經過不到一刻的休整，車子又顛簸了起來。

－－－－－－題外話－－－－－－

夢裡的是前世丟失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