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玲瓏
寬闊的房間里，銀白色金屬質感的牆壁不免讓空間顯得冷清了許多，但一盞懸浮的微黃色燈光卻又讓房間有多了一絲的暖意。
此刻，一位少年正張開雙臂，身上黑色的衣物像是浮游生物的觸鬚，攀附著他的全身，又像是什麼東西的血管，在保持著高頻、規律的跳動！
數根粗大的方柱形管子從牆壁穿入少年的後背，裡面滾動著透明的液體。隨著這些液體的注入，少年的表情略顯猙獰，身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顫抖，彷彿全身都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時間慢慢過去，少年的身軀也由顫抖逐漸變為抽搐。
牧知安咬著牙，表情越發猙獰，五官痛苦地擠在一起，就像是一個猙獰的小丑。高頻的肌肉震動讓他全身的肢體都處於酸痛的狀態，大量的乳酸在體內堆積，脹痛感幾乎要讓人昏厥過去。
更加難以忍受的是，身上的細胞在快速吸收能量液后脹大，撐得他身體里的每一處細胞都像是即將要爆炸的氣球，皮膚開裂處，血液伴隨著粘稠的體液在不斷地流出，很快就染遍全身，將之染成血人。而伴隨著血液流出的，還有那些剛剛注入體內，未被吸收的能量液。
紅、藍二色交織，顯得極為對立。
「砰。」
身體終於承受不住，牧知安直挺挺倒下。
「呼-呼-呼-」
少年喘著粗氣，不算健碩的身軀上，胸膛劇烈地起伏，雙眼赤紅間，意識也漸漸迷糊。
房門就在此時打開，一位穿著居家衣物的女性快步走進來，她面容普通和善，看上去和人類無異。
她一進來，不用詢問牧知安就好像知道剛才這裡發生了什麼，直接從地上將牧知安抱起。
牧知安看著自己的視野邊緣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雖然模糊，但他知道是誰，任由自己無力的身體被女機械人抱起。
玲瓏的一雙眉頭蹙起，抱著牧知安轉身，邊走邊用一種告誡的語氣嚴厲說道：「我說過很多次，強行往細胞里注入能量，擴大自己的能級狀態，只會讓你的細胞產生破裂！」
「而且，我不是已經禁止你用這種辦法了嗎？！我記得我設置了防火牆……」忽然，玲瓏像是想到了什麼，語氣一冷：「你自學的機械師知識，就是這麼用的嗎？！」
聽到玲瓏嚴厲卻透露著關心的話語，牧知安疲憊地扯出一個似哭非哭地微笑，聲音有氣無力著說道：「玲瓏姐，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的……我剛去醫療艙看過了，肉身靈的奔潰程度又增加了，體內的細胞也已經開始出現了分解。」
「基因的穩定性大幅度下降，讓我的基因信息不斷斷裂，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維持這個形態多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像一塊冰一樣逐漸化成一灘水……細胞中之前拚命積攢的能量也開始散溢，穩定儀對我也已經快要失效了……我就要死了啊……」
「一個月的壽命……我不甘心……我想活下去……哪怕是冒險一試……我也想要活下去……」
牧知安的聲音低落，眼角不知何時已經有了濕潤：「我最近總是在做噩夢，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在夢裡奔逃。身後明明一片漆黑，卻彷彿，有個詭異地龐然大物在一直追著我。它不斷地追，不斷地追，我就只能不停地逃，不停地逃，一旦我慢下來，就會被它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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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笑啊！夢裡明明那麼大，明明又是我的夢境，我卻找不到能夠躲藏的地方……也找不到反擊的辦法……玲瓏姐，你說，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話語間，牧知安喉結微微顫抖，惶恐和不安就像是化作了實質流落一地……
玲瓏輕輕一嘆，牧知安是她看著長大的，雖然五輪的時間對她的一生來說微不足道，但她每一秒都在很認真地去生活，珍惜活著的每一秒。將牧知安從一個在懷抱中的孩童照顧到這麼大，玲瓏自然起了舔犢之情。
她知道牧知安對於失衡爆發，或者說是對死亡的恐懼，也將牧知安的努力一直看在眼中。只是，牧知安屬於那種極限先天性異能者，任何直接開發異能的外力都會讓「失衡」瞬間爆發。
所以大多數時候，她都只能無奈地看著。
帝國不是沒有解決「失衡」的辦法，但這些辦法都需要用到大量貢獻點。而貢獻點又具有獨特性，用它兌換出來的東西都和兌換者的萬能工具產生唯一關聯，無法給予外人使用。
玲瓏不再多說，抱著牧知安來到一個巨大的膠囊式的儀器前，直接打開儀器，然後將牧知安扔了進去！動作嫻熟，彷彿已經做過無數遍。
儀器里滿是乳白色的粘稠液體，牧知安噗通落入，身上的衣物開始自動退散，同樣粘稠的血液從那龜裂的皮膚、血管中冒出，將液體侵染出一片紅暈。
這種反應像是激活了儀器的某種程序，原本平靜的液體表面，突然開始活了過來。液體像是有著自我意識一樣，泛起無數的小顆粒，然後包裹住牧知安全身，之後又迅速褪去。
短短几瞬不到的時間，牧知安身上的傷口便已癒合完畢，只留下如同被雷擊劈中一樣的網狀型結痂。
對於剛才牧知安的話，玲瓏只是開口道：「你都花費那麼多努力想要活下去了，還用在乎我的看法？」
儀器中，整個人漂浮在修復液上的牧知安聽到玲瓏的話，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
是啊。仔細想來，原來為了活下去，自己都已經花費那麼多努力了啊……
整整十二年，自從知道先天異能者種子代表什麼之後，自己就陷入了瘋狂的鍛煉中。肌肉斷裂、血管崩壞都已經成為了常態，修復液用了一罐又一罐。
他放棄了帝國的繁華，放棄了交友，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終日活在鍛煉中，只是為了奪得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牧知安抬起手，握了握酸軟的手指，像是要捕捉頭頂那盞燈照射下來的光芒，不禁輕輕地哈哈笑了起來：「哈哈！是啊，不知不覺，原來我都已經花費那麼長時間的努力要活下去了……」
原本，牧知安以為自己能夠在各種藥劑的用作和鍛煉下，延長自身失衡的時間，至少打破小時候智腦預測的「死期」。
但是當「死期」真的臨近時，牧知安才知道，原來「死期」的期限，其實已經將他能做到的所有努力算了進去。
哪怕努力了那麼久，他也只剩下一個月的命……
呵呵，該死的命運！就這麼想讓老子屈服？！
閻王爺，要收我的命，就別下什麼通知了，你自己來啊！
信不信我意外給你看啊！
牧知安揉了揉眼眶，站起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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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剛才不知散退到哪裡的黑色物質再度冒出，攀附全身後化作一套休閑裝。雖然感受到身體里的力量還沒恢復，但牧知安卻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走近玲瓏，不自覺地整了整衣服，彷彿剛才那個頹然的傢伙根本就不是他。牧知安的身上不覺間又多了幾分堅定，道：「玲瓏姐，我去磨鍊意識了。」
閱讀機械師書籍，學習、理解機械造物方面的知識，磨練自己的意識強度，也是牧知安的日常功課。哪怕所謂的「死期」臨近，牧知安也不曾放棄任何希望。
說完，牧知安轉身就要走，卻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拉住，他回頭看向玲瓏，眼中帶著疑惑。
「別去了，我帶你去看比賽。」玲瓏的手腕很有力，一雙眼睛里也透著堅決。
她知道牧知安的「死期」將近，她沒有什麼好辦法，但她不想讓牧知安就這麼在恐懼中度過最後的日子。
？？？
「我沒時間……」
牧知安說著，就打算掙脫玲瓏的手。但試了試，只覺得是被一把鐵鉗夾住，根本無法動彈。
「玲瓏姐！」牧知安無奈地叫了一聲。
玲瓏不為所動，只是道：「你難道不想去看看帝國真正的超凡者是什麼樣的嗎？」
超凡者啊……
牧知安的眼中閃過意動。
不等他回答，玲瓏就拉著他一邊在前面走，一邊道：「我知道你擔心自己的失衡狀況，但你這麼做只會給自己增加壓力。我的理性判斷告訴我，你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放鬆一下自己的意識靈和肉身靈，讓它們有足夠的狀態接受異能的覺醒。」
「異能並不是危險物，它只和靈魂靈相關，是靈魂靈的自我進化選擇，與肉身靈毫無關係。我之前一直不懂，你為什麼會認為極度的情緒可以刺激異能的誕生？」
「咳咳。」聞言，牧知安不好意思地咳了兩聲。
玲瓏說的是他之前為了覺醒異能，在虛擬世界選擇了100%模式的恐怖遊戲，結果直接被嚇到心臟驟停的事。
當時要不是萬能工具發出警報，讓玲瓏在外界暴力破解了遊戲程序。恐怕等不到失衡爆發，牧知安就已經被自己的愚蠢嚇死了。
現在再被玲瓏說起這件事，牧知安不禁在心中嘀咕：「都怪那些弱智的英雄電影，要不是看電影里那些主角在危險關頭都能夠覺醒各種力量，我也不會做這些傻事……」
嘀咕間，他再度試了試，發現依舊無法擺脫玲瓏的手。
牧知安剛想說什麼，又看見快步走在自己面前玲瓏的背影，張了張嘴，又不說話了。
他知道，玲瓏雖是機械人，沒有心，但卻是最擔心自己的。對牧知安來說，玲瓏就是暖心大姐姐一樣的角色。
牧知安不再說話，也不再試圖掙脫玲瓏的手，乖乖跟在身後。
算了吧，就當難得放鬆一下……
他喃喃自語，翻手握住玲瓏的手腕，溫暖的感覺從指間和掌心傳到心頭。牧知安緊了緊手掌，嘴角上揚，不禁帶上微笑。
而且，超凡者啊……
我是真的很期待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