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棄子

人是可以感受到死亡的。

現在的你還好好活著的時候是不會產生那種知道自己要死了感覺的。死是一種狀態，在死之前，不管是環境，還是身體都會給你一種危險的感覺。讓你知道你可能要不行了。

不管是自身疾病而亡還是因為外在因素導致生命終結，在瀕死的時候這種生命的流逝會像手裡的沙，你能看到，亦能感受到。

我已經不記得當年的我第一次死亡的時候是什麼感覺了，似乎有冰冷，似乎有壓抑，似乎還有一種空虛。

有人說此時會進入一種狀態，會看到過去，看到想見的人……

呵，我沒有因此殺過誰，我也從未問過我解決掉的人臨死的時候是什麼感受，我估計他們也不會說。或許每個人臨死前的感受是不一樣的。那些被輪姦致死，被虐殺致死的人臨死前應該是看不到那些美好。呵……以我對臨死人的觀察，能舒展開眼眉盍然長逝的簡直太少了。

嗯……我不是跟你討論死人，而是我想起了死亡之翼臨死之前。

不，我說錯了，他其實沒死。只是那時候我以為他死了而已。

那時候的他停止了掙扎，身體就那樣趴在那。但是身上的傷口還在開裂，爆漿，裡面的小觸手從傷口裡鑽出來在那蠕動著。

似乎他的身體里出現了另外一個玩意，就像死去的屍體會被蛆蟲佔據一樣。所以沒有人往上湊，大家只是遠遠地看著。我身邊甚至有人已經開始商量這具屍體該怎麼運回奧格瑞瑪了。

可此時我卻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熟悉且陌生的聲音。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我知道它是誰，可我又並不了解它。

「你也來了。」這是它對我的問候。

我愣了一下，這聲音明顯就是對我說的。我扭頭看了看身後和周圍。

「我很高興你能來。」它又說。

「是你么？深海中的怪物。」我問它。

「這是你對我的印象，還是你的刻意嘲諷……」

「都是。」我說，「你在哪？」

「我無處不在。」它說。

「你是要佔據他的身體么？」我問。

「不，我只是給了他力量。」它說。

「他似乎要死了。」我說：「你的力量不該是讓他生龍活虎地再站起來么？」

「會的。」它說：「他會站起來，但是在這之前……他會經歷一些痛苦。」

「他確實在經歷痛苦，但我感覺他不會更好了。」

「如果他沒有受傷，或許會比現在順利些。」它說：「這是你的主意么？」

「什麼？」

「能對他造成這樣的傷害。」它問。

「當然不是。」我說：「那個東西我什麼都不記得它的存在。」

「是什麼？」它問得急切。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以為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它說。

「當年你面對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我能聽出它對我說話的變化。

「我也沒想到你會是這個樣子。」它說：「以前我只知道你跟我們類似。」

「現在呢？」

「我說過，擊碎鎖鏈的人將至，那個人就是你。」

「是么。」我在心裡冷哼一聲。

「我感受到了他們兩個……不，是他們三個。」它說。

「誰？」

「克蘇恩，尤格-薩隆，還有一位……」它說：「你可能沒聽說過她的名字。」

「還是女的？」我鄙夷地說：「你們也分公母？」

「她幻化為人形的時候是一個女人的形象。」它說。

「你為什麼在我身上感受到了她？」

「很微弱，但你一定接觸過。」它說：「上古之神一共有五位，那兩位的死跟你有直接或間接的關係。另一位很早之前就跟尤格-薩隆融為一體。」

「你想說什麼？」

「死亡之翼已經完不成我給他的任務……」

「我也不是你的奴僕。」我說。

「你是擊碎鎖鏈的人。」它說：「所有道路都已開放。所有真相，都已揭曉。我們的時代馬上就會到來，我們的命運將合二為一。」

「曾經，我說過，你背負著一個沉重的負擔，但很快你就會從中解脫。」它說。

「你在打啞謎。」我說：「我想起來了，你是說過，但我也跟你說過……哼，我跟你說過么？那就是我討厭打啞謎！非常討厭！」

「這不是啞謎了，是事實，是真相，你將打開我們的封印，然後我……會回歸。」它說。

「封印在哪？」我沒有廢話。

「擊敗這些守護者。」它說：「擊敗他們，這個世界的防護會被削弱到最低，那些該死的泰坦設置的封印就會隨之打開。」

「死亡之翼已經召喚了很多的東西。」

「但那不是我。」它說：「相信我，你會看到那個未來。」

「如果我拒絕呢？」

「這是你的命運。」它說：「你的使命，你無法逃脫。」

「你的話讓我感覺到了威脅，你是在逼迫我么？」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它說。

「你放棄他了嗎？」我盯著死亡之翼的頭，他忽然抬了抬，然後他的眼睛竟然看向了我。

「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他張了張嘴，嗓子里只發出了一些低啞的嘶吼，但在我的腦海里卻清晰地聽到了他的呼喊。

我皺了皺眉頭，「他竟然還有點可憐。」

「我會補償他。」那個聲音說。「他為我獻祭了自己。」

「這種算是獻祭？」

「他的毀滅只是開端。」它說：「就在現在，此時此刻，我感覺到了他的奉獻。」

「你什麼意思？」

「那幾個守護巨龍也來了對么？」它的聲音有些得意：「這些守護者的力量在減退，我感受得到，他們退化得非常嚴重。」

「那就是說你可以出來了對么？」

「不……」它說：「現在還不是時機，還有一件事沒有完成。」

「你是在故弄玄虛么？」

「當你徹底覺醒的那一刻你就不會這麼說了。」它說：「衰退，並不代表完全消失，這傢伙最後的作用就是儘可能的消耗那些龍最後的力量。」

「你讓我感覺你其實很無能。」我說，「尤格-薩隆悄咪咪地還將自己的根扎到了地下，他親自推動著事情的發展，而你……這是一切都要別人幫你，你只會躲在後面。」

「如果需要我親自動手，那這件事一定已經失敗了。」

「你總能給自己找到理由么？」我哼了一聲。

它沉默了一下，「當你回到沉睡之城的時候，我會跟你好好談談，至於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看著。」

「看著？」我看了一下旁邊的人，「他們都在等他死，你也是么？」

「其實你無能為力。」它說。「我可以給他力量，但他現在無法承受而已。」

「他會怎麼樣？」

「他會爆裂而死。」

「現在就在爆裂。」我說。

「他不是神，他也永遠成不了神。」那聲音說。

「你將力量給我。」我說，「我替他做。」

那聲音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你的力量遠超我，你不需要對我開這種玩笑。」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對么？」我反駁道。

「等你覺醒的那天，我們會再次相見，那時候你到我的國度來。」它說：「你會為今天你所說的感到好笑的。」

「我怎麼才能覺醒？」我說？「你是怎麼認識我的？」

「我們見過一次，你還記得么？」它說：「我只是好奇你的身體，那時候的你是個怪胎，我看不懂，也看不透，但是餘額到後來我越發現你是個不簡單的傢伙。」

「當你跨越大海的時候，我都會看到你，清晰地看到你，我一直在關注你，直到你殺死克蘇恩，帶著他的眼球跨越大海的時候，我從克蘇恩那更加深刻地了解了你。」

「克蘇恩說你是大君的化身，尤格－薩隆也承認了你。就在你追隨死亡之翼來到這裡的時候，我再次認真地觀察了你，他們倆說得對，你就是我們等了幾萬年才等來的那個天啟之人。」

「第一個問題你還沒回答。」

「克蘇恩和尤格－薩隆已經開啟了你身上的一些封印，等這個事情結束的時候，你會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

「什麼變化？」

「你會看到你究竟是誰，你身上的封印會率先打開。」

「你是在胡說的，對么？」

「我從不胡說，我從不需要胡說。」

「這件事結束？你是說死亡之翼還有機會？」

它沉默了一下，「他當然還有機會。」

「他被擊穿了。」我說。「他快死了。」

「他會不朽。」

「名字毫無意義。」我說：「他失去了生命，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幫助我！」死亡之翼哀求。

「振奮起來，滅世者。」那聲音說：「他們已經被你拖到筋疲力竭，我會幫你，你會擊敗他們，在尼奧羅薩，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我的身體在燃燒。」死亡之翼的聲音在顫抖。

「海水淹不滅你體內的烈焰，即便將無盡之海的海水灌進你的身體，你也能讓海水沸騰。」它說：「將他們化為灰燼！」

當我看到死亡之翼的身體爆裂開來，他痛苦地仰起頭來的時候，眾人全都往後退，緊接著死亡之翼一頭扎進了大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