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葉柏明
老嫗身著一身素衣，樸實卻不失典雅，髮鬢斑白，臉上雖被刻上歲月的斑駁，卻依稀能看出當年風華。
老嫗身旁放著許多精美的食盒，她面前已經聚集了不少流浪漢，只見她不停的打開食盒，將一盤盤殘羹剩飯倒進周圍流浪漢的破碗里。
在流民的圈子外，兩個瘦小的孩子正努力的往裡擠，但他們太瘦小了，流浪漢的人堆在他們面前彷彿是一座高牆，無論他們如何著急跳腳也無濟於事。眼看著食物被分發殆盡，他們只得垂頭喪氣的遠遠站著，眼裡有無奈但沒有淚水。
流浪的孩子很少會哭，因為他們知道淚水換不來憐憫……
伏離彷彿一下子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種感覺直擊心靈，他完完全全能體會那兩個孩子現在所感受到的一切。無奈，失望，還有腹中不斷傳來的飢餓。
伏離從不會幫助與自己無關人的，除了那天從貪魔口中救下的少女，那對他來說是個意外。但是現在，他一個箭步走到那兩個孩子面前，生硬的擠出一個微笑，伸出手，示意他們將手中的破碗給他。
那兩孩子一臉疑惑，但或許是感覺到了伏離的善意，他們戰戰兢兢的將破碗遞到伏離手中。
「在這裡等我一下。」
說罷，伏離便轉身擠進了流民之中。他像一個最普通的流浪漢一樣，舉著兩隻破碗，拚命的往前挪動，他沒有理由傷害任何人，你吃不到飯只能怪自己太弱，在人人皆為魚肉的時代，誰會在乎弱者的死活。
等到伏離擠到老嫗面前時，他最「帥氣」的這套黑衣已經被拉扯的襤褸不堪。他理了理蓬亂的銀髮，將兩隻破碗伸到老嫗面前。
「啪嗒。」只看見老嫗手裡的盤子掉在地上碎成了幾瓣，那些流民紛紛俯下身去搶奪那散落一地的飯食。
此時老嫗像被定格在了原地似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伏離。
「你是……」
老嫗的嘴唇微微翕合，顫顫巍巍的小聲問道。
見到老嫗似乎認出了自己，伏離心中頓時感慨萬千，十年了，那個曾經給過他些微恩惠的婦人，居然還能記得他。
「可以分給我一些嗎，那裡有兩個孩子沒……」
伏離沒有回答老嫗，只是低著頭誠懇的說著。
「嗯……不好意思，你和從前一個孩子太像了。」
老嫗回過神來，喃喃自語著將剩飯倒進伏離手中的碗里。
「多謝。」
沒有過多的言語，伏離只是低下頭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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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了一躬，為了手中這兩碗飯食，也為了曾經給過自己的恩惠。他低著頭匆匆穿過擁擠的流民，可當他從人堆里鑽出來時，卻發現那兩個孩子不見了……
環顧四周，他驚訝的發現剛才那兩個孩子此時已經被銬上了枷鎖，正跟在一隊鐵甲士兵的後面。
「媽的。」
伏離咬著牙暗罵了一聲，他沒想到十年前自己經歷的事情此時又重新發生在眼前，這樣的事情居然一直持續至今，那個駭人聽聞的墨毒實驗究竟害死了多少人，伏離想到這不由得背脊發涼，他將手中的破碗小心的放在路邊，望著漸漸遠去的士兵摩挲著手掌。
作為對抗冥府的反叛勢力「黃泉」中小有名氣的獵人，伏離的行蹤絕對不能在城中暴露，他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對於別人的生死早就淡漠了，但是他卻被眼前這一幕深深戳痛了，一想到那些孩子即將被作為實驗品痛苦的結束生命，他真的忍不了。
就在伏離準備衝過去大幹一場的時候，一雙粗糙的大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回過頭，一個鬍子拉碴的流浪漢正單手拿著伏離放在地上的破碗，大口大口的往嘴裡灌那些剩飯。
「別去送死，那些人惹不起的。」大鬍子狼吞虎咽的將一碗飯吃完，因為吃的太急，鬍子上沾滿了油乎乎的飯菜，等他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才又繼續說道。
「小哥第一次來西京吧，我看你人挺好，勸你別惦記那倆崽子了，人各有命吶。」
人各有命，這四個字讓伏離一下子陷入了沉默，那流浪漢吃完了一碗，又伸手去拿另一碗，伏離一下子攔住了他。
「你？」
「怎麼了？被葉無雙的人抓走還指望能回來？我幫那倆崽子吃了，別浪費。」
「葉無雙……」
伏離聽到這三個字時，剎那間失神，憤怒，痛苦在他眼中一閃而過。
那個男人的名字對他來說刻骨難忘，抓著流浪漢的手不經意間捏的更緊了……
「臭小子，快撒開，你勁夠大的，弄疼勞資了。」
伏離這才回過神來，他悵然的鬆開手，等他再回頭，卻再也看不到那兩個孩子的背影了。
如果剛才衝上去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暴露身份，然後被眾兵圍剿，最後不僅救不了任何人，連自己也性命不保……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席捲著少年的內心，就連這樣每天都在發生的小事他都無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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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咱們能改變這夜幕的……」
身後忽然傳來那流浪漢的嘆息，伏離驚訝的轉過頭，竟看到那流浪漢臉上神秘的笑容，他忽然覺得那張臉有些眼熟，仔細看去，越發覺得在哪見過！
「你是？」
那一臉鬍子的流浪漢忽然湊到伏離耳邊，那一臉的鬍子扎得伏離生疼。
「伏離少俠，好久不見，我是玄鶴崖分部的探子·葉柏明，咱們去年在黃泉村見過，當時我陪著玄鶴崖分部的主理人·葉松明一同來參加會議，你就站在我旁邊，還記得嗎。」
伏離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哦！你是那個葉松明的弟弟對么！當時我還琢磨你倆長得很像，但沒機會問你。對了，你在這裡幹嘛？」
伏離的話讓那葉柏明一下緊張了起來，他悄悄在伏離耳邊說道。
「您不知道嗎？總會發布了近期襲擊酆都的密令，我來此便是探查西京城內守軍的情況，每逢月華節，冥府的大量守軍都會像西京調集，正是襲擊夜帝老巢的好機會，就算不能傷筋動骨，也能讓他們掉一層皮！」
看著葉柏明滿臉信心的笑容，伏離心中越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這麼大的事，他居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難道說老爹那憂心忡忡的模樣，是因為這件事？他立馬繼續問道。
「近期是哪一天？你們確定這是老爹的命令？我剛從黃泉村過來，好像沒有聽說這回事啊？！」
「額……少俠恕罪，關於此次行動的準確日期，我實難相告，但密令應該不會有錯，是武大人的手下親自送來的密信，而且計劃十分周密，不像是臨時起意，老爹大概是愛惜您，所以故意沒有告訴您吧。」
「武大人……」
伏離的腦中一想到武常安那張臉，就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讓這種人進入黃泉內部，真的是正確的決定嗎……
「伏離少俠，您自己小心，這條街上不乏葉無雙的耳目，在下不便久留。」
見伏離久久沒有說話，葉柏明便打算撤退了，但他剛轉身要走，卻被伏離叫住了。
「葉前輩，我真的不知道黃泉村發出過這樣的指令，你們行動之前，一定要小心！切記！」
葉柏明沖著伏離抱拳行禮，一轉眼便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伏離一人孤零零的坐在街邊，看著葉柏明吃剩的兩個空碗，伏離又想起了剛剛那兩個被抓走的孩子，周圍歡慶月華節的人群來來去去，人們的歡愉讓伏離感到越發蒼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