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劍,墓碑

第一章 劍,墓碑

「自古燕趙多苦寒,邊境胡虜多窺探!」

漫天風雪之下,有一少年艱難前行。夜幕中,只見他裹着厚重的毛皮大衣,抬手拍了拍已經快要在眼上結冰的冰霜,停下前傾的身體忍不住往自己的手中哈了一口熱氣,「啞叔,你說師父大半夜的讓我們出來打什麼獵?」

前面用自己身體遮住了大半風雪的中年男人回頭對着少年笑了笑,攥了攥手中那把銹了一半的鐵劍,向著遠方的林間指了指,又豎起手指往自己的嘴巴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少年知其意,便不再言語,而是專心等著口中稱為啞叔那人的下一個動作。風雪之大幾乎遮住了他的所有視線,少年忍不住地眯了眯眼睛,彷彿是回想起初時記憶里啞叔初次拔劍時的情形,一人破十劍,在那時的自己眼裏,啞叔簡直是那頂破了天的高手。

就瞧見啞叔慢慢伏下身體,手中鐵劍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出鞘半分,不見任何抬手動作,遠處林中一躍而起的一隻灰毛野兔便已經躺在地上不動。

少年興奮的喊叫一聲,迫不及待跑了過去,抓起野兔的兩隻耳朵,彷彿顯擺似地朝那十數年未開過一句口的啞叔喊道,「這下師父可有口福了,啞叔真是厲害。」

中年男人扯了扯嘴角,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彷彿眼前少年的誇獎對他來說便是最大的獎勵一般。

「回去咯!」

燕趙之地多苦寒。兩地素來資源貧瘠不比位於中原的秦韓魏,比之身處魚米之鄉的齊楚來說,更是天壤之別,再加之異族環伺,可謂之惡劣。也正是因為這種環境,才造就了趙燕兩國堅忍好戰的民俗風氣。而地處遼東深處的千山山脈更是如此,因為地處邊境,周邊常年有高夷族虎視眈眈,人煙極少,更兼此地區傳說乃是上古天龍埋葬之地,是以生氣遠勝其他地區,山脈內高大樹木隨處可見,更有其大著,遮天蔽日而不可見其高者,比比皆是。

少年繞繞彎彎幾個大圈之後,終於看見了自己居住了十數年的破舊木屋。雖然平時嘴上說着破亂不堪,但是不知道師父從哪裏弄來的這些紅色木板,十幾年風吹雨打,到如今卻還是跟當初第一眼見時的光景一樣。猶記得以前小時候好奇的問師父,這些是不是被人施了法術,才會十幾年完好無損,彷彿新蓋的一樣,那時候那糟老頭子只會打趣的說道,「這世間哪有這麼多神仙術法,這些木頭只不過是你啞叔去最高的那座山採的血龍木而已。」

「糟老頭子,你就吹吧,那座山上聽說十步一骸,五步一冢,多少大劍客為了取那龍血木沒了命,我那啞叔雖說是個十人難敵的大劍客,但要取那寸木寸金的血龍木也是不夠的,」說到這,少年抬頭看了眼小木屋內忽明忽暗的燈火,「老頭子,你的夜宵來了。」

少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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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摸在大門上,似有感應般,竟是遲遲不敢推開門。原本落後於少年兩步的啞叔也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腳踢開了那號稱是龍血木做的大門,映入眼帘的是披着件老舊薄衫,趴在書桌上一動不動的老人。老人滿頭銀絲,嘴角掛着欣慰的笑容,像是在做一個美夢。只是不再起伏的胸膛無疑在訴說着老人的離去。風雪吹動了油燈,老人的身影在飄搖的燭光中忽明忽暗。

少年的雙眼早就噙滿了淚水,右手直愣愣伸出想要觸摸那個熟悉的身影卻又不敢上前。悲傷,心痛,愁苦各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在眨眼間攀上了他的心頭。只是不管他如何痛哭,趴在書桌上的那個老人卻再也不會過來拿戒尺拍打自己,告訴自己什麼是先賢的三省吾身。

「師父!」手中的野兔早已在不知覺中丟在了地上,少年一把過去懷抱住懷中早已失去體溫的老人。只是不管少年在如何搖晃叫喊,懷中的老人緊閉的雙眼卻也不會再睜開。

「老夫易澈,見你小子骨骼清奇,又孤零零一人,不如隨老夫上山,拜老夫為師,保管頓頓大魚大肉,好不瀟灑。」遙想當年初次見面時,那留着飄然長須,一襲白色深衣,竭力將自己扮演成一副世外高人模樣的老人。現在想想,自己當初不也是吃了這套,才傻兮兮的隨那不靠譜的憊懶師父上了山。

「小子,你既然忘了自己的名字,那不如隨師父姓,為師易澈,」在上山的馬車上,老人以手撐額,兩眼發直盯着面前披着不合體寬大衣袍,僅有三四歲光景的兒童,「有了,以後你就叫易弦。」

那是三人第一次坐馬車,也是唯一一次坐馬車。只因為那輛堪稱奢華的馬車在完成成功將自己拐騙上山的任務后不久,就光榮的被自己那無良的師父給換了頓酒喝。為了這,自己當初還和他生了好幾天氣。

「師父,你以前總說枕地做草席,大眠天做被,這下可真的是被你說中了,」望了望一晚上修葺起來的簡陋墓碑,易弦自嘲的笑了笑,「您也知道徒弟窮,咱們家唯一值錢的那點東西也早已被您換了酒喝,只能先委屈您了,想來您也是不介意的。」

轉頭時已淚眼婆娑。

這時,一隻寬厚而又溫暖的手掌拍在了自己的肩頭,易弦抬頭一看,卻是啞叔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自己身旁。一雙視線落在墓碑上,「你師父這輩子不拘泥於俗世規矩,何須哭哭啼啼做小兒模樣。」

易弦初聽見啞叔說話,頓時驚了一驚,連師父的過世所帶來的的悲傷也都在那一瞬間彷彿遺忘了掉了一般,「啞叔,你會說話?」

「平時山上就我們三人,說不說不打緊,所以也就十幾年沒說,」啞叔說着轉過了頭,手上變戲法似的手中多出了一壺酒,就見他隨後倒在了墓前的泥草地上,「老書袋子,你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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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倒是一了百了,剩下的事情就剩下給易弦一人扛,你倒是打得好算盤。」

側立在旁的易弦滿臉疑惑不解。

啞叔抬手打斷了迫不及待想要詢問的易弦,「等我與你師傅聊完,我會給你一一解答。」

直到一壺酒一滴不剩的倒完在墓前,田不齊才悠悠開口道,「你師父本名易澈,原是衛國治宰,衛國為魏所滅,而操作此事的魏司馬正是你師父的師弟龐上馬,世間對你師父猜測極多,最為人可信的一種你師父出自春秋最神秘的鬼谷派,鬼谷派素有兩徒廝殺的習慣,以一人成一人。故而你師父他也是灑脫的緊,本以他的本事想要東山再起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衛國破滅,你師父自以為是自己與龐上馬之間的恩怨導致衛國君一族皆亡,其中也包括那衛夫人,當然這事情又是一筆糊塗賬,至於我本是該死之人,被你師傅救下,央不住你師父苦求,便救下了衛國亡國後人,你師父也因為與我這該死之人的關係,而被天下群起而攻之,幸得燕太子丹之助,不然也不會有這十幾年的安穩生活,」說着,啞叔抬眼看了一眼還在雲里霧裏的易弦,「這個人情得記在你的頭上了,你師父生平唯兩願,一是那衛國亡國公主,助其復國,二是那龐上馬。本來師兄弟相爭內鬥各憑本事,但聽你師傅言語,此人暗下了骯髒手段,所以你得替你師父接下這一場。」

「師父所遺願為我所願。」短暫的驚訝過後,易弦眼神堅定。

「好,那龐上馬十幾年前便已是勘破凡境一品境的高手,此人天賦之高,連春秋兵家孫武都為之讚嘆不已,這十幾年怕是早已達到了不可思議之境。」

在此時連江湖不入流罡氣都可稱之為高手的易弦眼中,突然多了一個超脫人間十境的敵人,對其來說無疑是一個無法想像的挑戰,但看着易弦在須臾之間已經變得眼神堅定,清澈的目光透露出的那股子精氣神連啞叔也不由得為之一嘆,「你師父似乎是早知道自己大限將至,特意囑咐我,在他逝世后,教導你三年,三年後我們出山找那衛國亡國公主。

在啞叔的話語聲中,易弦思緒翻飛回到那一日,一席白衣的易澈靜坐在瀑布泉溪邊,手撫一把早了斷了三四根琴弦的古琴,「師父知道你想下山,等你什麼時候讀完為師那一柜子的書,什麼時候就可以下山做你的劍客夢了。」說罷,那箏響起瑟瑟之聲,現在想來,那時的琴聲和師父日漸佝僂的身影如何相似。

「啞叔,請你教我!」易弦雙膝跪地,腦袋低垂,雙手高舉過頭。

在這一刻,啞叔只覺得多年未有的豪情重新爬上胸間,「好,今天我田不齊就收你這關門弟子,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田氏一脈的傳人,什麼時候拔劍之意有斷人生息之能,收劍有如出劍錚錚不停,就是你下山之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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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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