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求求姜瞧這樣的資源咖別演了好嗎？看得我眼睛疼。」「什麼？這叫做演戲？不是在畫面里擱一花瓶嗎？」「摳圖式演技都比姜瞧的強。」「大家有看熱搜第一的恐怖惡搞視頻嗎？那個吃人的怪物都演得比姜瞧好多了！」照例刷了刷黑粉差評后，姜瞧淡定地關了手機：這屆黑粉不給力啊，罵都罵不出新花樣來了，根本不能讓她有什麼情緒反應。她拿出鏡子，照了照自己那張面癱臉。漂亮是漂亮，但面無表情地直勾勾地盯着一個人看時，只會讓人覺得怪滲人的。她努力牽起了嘴角，露出笑容，但那種程式化的笑容根本沒辦法讓人感到輕鬆、愉悅，反而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姜瞧患有神經系統罕見病，能感知各種情緒，卻無法做出情緒反應，就像情緒表達障礙一樣。專家說，在具有足夠情感刺激的條件下，或許可以刺激她的神經系統，讓她變得像正常人一樣。所以姜瞧當了演員，也許演繹別人的人生，體驗足夠多的喜怒哀樂，可以讓她獲得足夠的情感刺激。但直到現在，姜瞧的病情仍然沒有任何好轉。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她的青梅竹馬聞程，他那邊的信號好像不好，通訊的聲音一卡一卡的，還有滋滋的電流聲，「阿瞧，最近怎麼樣？」「還是老樣子。你在哪呢？怎麼感覺信號不好？」「我一會兒有任務。對了，最近可能會有些不太平，你要保護好自己，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一定要保持冷靜。」姜瞧想到了最近看到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新聞，什麼「末日來臨」「怪物出現」，真真假假難以分辨。不，不只是新聞。聽說經紀公司隔壁的辦公大樓就出現了「疑似狂犬病感染者」，導致那一棟大樓都被封住了。「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還擔心自己太冷靜呢。不過這個不太平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跟他們說的那樣，末日來了？」聞程沒吭聲。「行了行了，我也不為難你，又是保密條款對吧？總之，等你回來。」姜瞧就說。姜瞧這位小竹馬出身好，卻偏偏是個正義感爆棚的傢伙，放着家產不肯繼承成為了國家特殊機構的成員，遊走在危險的第一線。聞家上下都不理解，聞家爺爺還下了死命令，不辭職就永遠別進聞家的大門。然而，這也沒能讓聞程回心轉意。姜瞧同樣不太理解，但她支持聞程。因為她就是聞程「正義與熱血」的受益者。在姜瞧小時候，聽過太多罵她「怪物」的聲音。大人知道背着她嘀咕，可小孩不懂掩飾與委婉。他們覺得姜瞧很可怕，就直接那麼說了。那時候，姜瞧覺得自己就是怪物，甚至產生自我厭棄傾向。也就是那時候，聞程對她伸出了手，說：「姜瞧，你不是怪物。情緒可以讓大家看到真實的你，他們看不到真實的你，不了解你，才會產生恐懼。」姜瞧握住他的手時，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很遺憾的是，姜瞧沒能在聞程的感化下，成為他那樣好的人，她也不想成為那樣的人。她這人就是喜歡把親疏遠近拎得清清楚楚。反正哪天聞程正直得把自己餓死了，來她這兒，總有一口飯吃。「好，等我回來一起吃火鍋。」聞程那邊的電流聲不斷，「也許，過不了多久，所有人都會知道了……」這是聞程與姜瞧的最後一通電話。聞程失蹤的第七天，全球發佈官方通告：世界正在被無限位面入侵，被切割成一個又一個「遊戲副本」，被捲入副本的人會成為副本玩家。請各位地球公民在遭遇突發情況時保持冷靜，負面情緒更容易導致異化。目前各國正在通力合作，尋找位面入侵的解決辦法與身體異化的恢復辦法。在各種怪異的事情發生之後，網上早就有了各種傳言，只是官方一直在用「科學」解釋那些異常，小道消息只在小範圍內傳播。

官方隱瞞消息，是因為「無限副本」與「異化生物」的出現肯定會引起民眾的恐慌，而大範圍負面情緒的蔓延將可以導致更多地方成為「副本」，形成惡性循環。現在公開也是沒辦法，因為這個蓋子已經捂不住了。還不如直接公開，然後往好的方向引導，保持情緒震蕩在預估值內。華夏的凝聚力與向心力一向不錯，雖然網上的各種消息已經炸開了鍋，但總體還在可控範圍內，各方面的秩序都沒被打亂。有人想藉機生事，結果剛起了苗頭就被摁了下去。很多人都明白，這世道變了。但當這種改變沒有影響到自身時，大家仍然會帶着一點惶然的情緒，繼續按照原有的既定軌跡走下去。位面入侵……異化……姜瞧死死盯着屏幕。這些詞對姜瞧來說並不陌生：嗐，她雖然是個花瓶，但網友們沒罵錯，她就是個資源咖，所以各種類型的影視劇劇本她也沒少見。可是，那也僅限於各種小說IP和影視劇本啊！她連戲都演不好，還指望她在真實劇本中大殺四方吶？如果聞程還好好的，她肯定希望自己離這些事情越遠越好。姜瞧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就只是個普通人，沒啥特殊技能，她可不想去白白送死。可是，聞程一直沒回來。一周前，A市的青龍村被列為警戒區，現在仍未解封。而聞程最後通訊的發出地點，就在A市。網上已經有倖存玩家發了攻略：負面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會形成污染源，形成副本區域。被選為副本的區域內的普通人自動成為玩家，而其他玩家可能被隨機傳送進副本中。除此之外，只能用非常規手段進入副本。如果污染源不解決，副本區域雖然不對外開放，但仍然會對周圍輻射污染，造成更多人的異變。而當副本中所有人都成為異變生物，污染加重，該區域會再次連接事實，裏面的恐怖生物將會成為現實中的災難。玩家在副本中呆的時間當然是越短越好。在副本中受污染源影響，玩家也有情緒崩潰的可能。一周時間，青龍村副本無人生還，或許裏面的玩家都已經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了。姜瞧往好處想了想：以現在這樣的世道，或許異變成怪物也不賴。然後，姜瞧還是覺得，她得想辦法成為這勞什子玩家，把聞程帶回來。因為對聞程那樣的人來說，成為只有惡意、只會傷人的異變生物，是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所以啊，欠啥都別欠人情債，遲早得還。好在官方已經有了污染數值檢測設備，大概能摸清哪些地方可能成為副本區域，提前佈控甚至清除污染。聞程就是專業干這個的。當然，現在官方玩家數量有限，連軸轉也趕不上副本出現的速度，缺口很大。所以官方也在招募更多有能力的玩家加入。姜瞧準備打聽一下副本可能出現的區域，然後提前進去，獲得玩家身份。她現在當然不可能直接去找聞程，那不是直接送菜嗎？哦不，說不定她是連個青龍村副本都進不去的爛菜葉。姜瞧託人搞到了設備，找到了離她最近的最有可能形成副本的地方：就在幾百米之外的4號別墅，污染值已經達到90。100左右的污染數值就已經可能變成副本。不過500以下的污染源規模較小，難度較低，官方也根本來不及抽調人手處理，這棟別墅面臨的當然也是同樣的情況。姜瞧就住在H市這片叫江灣一號的別墅區，她住在七號。整個別墅區只有十戶，佔地面積大，物業安保好，能住進來的基本上非富即貴。雖然是鄰居，但姜瞧跟這位四號鄰居不熟。她的社交能力實在太過有限，無法表現出「同情心」或是「共情能力」的人，很難跟「好人緣」這樣的詞劃上等號。雖然現在也不會有人指着她的鼻子罵她怪物，但她給人的感覺就是難相處、不好打交道。姜瞧覺得這樣的標籤其實也挺好，她確實不太理解社交的意義與價值。住在這種地方，不就是為了自己的空間和私隱嗎？互不打擾的感覺很舒適。

這麼近的地方就是個污染源，是姜瞧之前沒想到的。不過這也確實說明了污染正在世界各地四面開花。姜瞧想，看來命中注定我得走這麼一遭啊。她準備先去打探一下情況。姜瞧換上了方便跑路的運動套裝，將手機一樣的污染數值監測儀、一把匕首放在褲兜里，上衣口袋則放了一瓶防狼噴霧和一個電擊棒。不過，她手上拿着的是一瓶紅酒，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友善的鄰居。經紀人陳芸一看到她的這身行頭，就感覺不妙，「姜瞧，你別跟我說你要去搞事啊！你瘋了吧！你知不知道污染意味着什麼！」自從位面入侵和玩家的概念廣為人知之後，不是沒有人抱着「我是天命之子」的想法闖入污染區，可是見識過裏面的恐怖之後，有人死了，有人瘋了，有人異變了，哪怕是倖存者，再也無法升起「我是主角」的念頭。因為稍有不慎，真的會沒命。沒有平白無故就能得到的力量，每次進入污染區，就像是在跟死神做交易。大部分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普通人根本受不了那份罪。姜瞧沖經紀人揮揮手，「陳姐放心，我很怕死的，我就是去探探路。如果我一直沒回來……遺囑什麼的辛苦你一起去處理一下。」陳芸：……她是真的不太放心。怕死？真的看不出來。像陳芸這樣的老江湖，最擅長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察言觀色，哪怕是老狐狸，在神色中總會露出一些端倪的。可是她那套察言觀色的方法，在姜瞧這兒卻完全行不通。有時候你看她平靜的樣子，完全不知道她下一秒會做什麼瘋狂而衝動的事情。姜瞧自認為已經完成了交代，施施然往四號別墅走去。姜瞧按響了門鈴，很快，就有一個穿着家居服、看起來保養得宜的中年女性走了出來。姜瞧聽說住在這兒的是一戶李姓富商，那這位應該就是那位富商的太太了。李太太白皙的臉綳得有點緊，看起來有點不自然，像是做了提拉還沒恢復好。一般人看不出這點區別。但作為娛樂圈白骨精，姜瞧的火眼金睛不知道鑒過多少整容怪，這點異常當然瞞不過她的眼睛。不過姜瞧再不懂社交，也不會傻到點明這一點。她就當什麼都沒看出來，特別積極地將紅酒舉了起來，說：「李太太嗎？我是住在七號樓的鄰居，冒昧來拜訪一下。你說咱都是鄰里，肯定得相互照應是吧？」姜瞧恨不得拿出畢生的演技，表現出一個熱心鄰居的模樣。但願她現在的笑容不要太詭異。好在李太太也沒懷疑什麼，打開了門，伸手接過了姜瞧手中的紅酒。李太太的手指碰到姜瞧時，姜瞧莫名感到了一絲涼意，但她也沒想太多。「進來吧。」李太太聲音低沉地說。她大概也不是那種熱衷交際的人，態度不冷不熱的。姜瞧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因為自身原因，導致挺多人對她都是這種態度。可就在李太太轉身的時候，姜瞧卻清晰地看到了她後腦勺的血窟窿，還有靠近頭髮的地方有密密麻麻的針腳，像是將她的臉皮縫在了腦袋上。這哪裏是什麼面部提拉術的後遺症？分明就是物理縫合術！姜瞧：！像是應了姜瞧的想法一樣，褲兜里的污染數值監測儀滴滴滴地瘋狂叫了起來。所在區域污染數值超過500，監測儀就會發出警報。可同時，姜瞧身後的大門緩緩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