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那天下午,武裝偵探社的眾人目睹到神奇的一幕。兩米四的女性抱著受傷的少年沖入了老舊辦公樓的四層,將少年小心放在客廳里唯一的一張沙發上后,仿若砂紙摩挲般乾枯沙啞的聲音只說了幾個字。「勞煩,救救他。」帶著白色禮帽的女人,站立在舊辦公樓的地板上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她有著似乎從未見光的慘白皮膚,鮮紅如血的唇色,紫色的眼眸泛著無機質的灰。金色的長捲髮未經任何裝飾,垂在腰際,那裡束著一條點綴有白玫瑰的綢帶。她姣好的身軀被純白色洋裝緊密包裹,珍珠製成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顆,連手指都上覆著蕾絲編製的白色手套。忽略掉誇張的身高,她看起來甚至像個可以擺在紅漆盒子里墊上名貴皮毛用來展示的人偶娃娃。但沒人敢認為她真的如玩偶一樣脆弱,畢竟與謝野晶子可是看著她抱著一個少年,從一樓一躍上了四樓。因為中原中也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與謝野晶子皺眉道:「我們這裡是偵探社,並不接受治療病人的委託。」日輪真一用著白色洋傘的傘尖撩開中原中也的衣擺,那裡有一道明顯的刀傷,傷口不深流出來的血顏色卻不太正常。那古怪的聲音再次響起:「他中毒,因為身體對藥劑的抗性差,他等不到去其他醫師那裡去了。」與謝野晶子還是有幾分為難,這時候原本坐在櫃檯上的江戶川亂步突然道:「晶子,你就幫他治療吧,我們不能拒絕這位夫人的請求。」把鼻樑上的眼睛再往上推了一點,鏡面的反光遮住他眼睛的顏色:「社長,不止是我們,橫濱的居民,沒有一個會拒絕這位夫人。」他這麼對身為社長的銀髮男子說道。武裝偵探社是和政府有著良好關係的組織,更不用提社長福澤喻吉作為夏目漱石的徒弟。大概在一個月前,武裝偵探社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裡面解釋了關於東京這個城市發生的一些事情。其中著重介紹的,關於城市意識的存在。「夫人,我們能談談嗎?」福澤喻吉這麼請求道。這沒有什麼好猶豫的,日輪真一直接答應了下來:「可以。」一刻鐘后,中原中也被轉移到與謝野晶子的醫療室,客廳多餘的人都離開,留在這裡的就剩下福澤喻吉和日輪真一。社長有自己的辦公室,但這位橫濱意識的化身卻堅持要在客廳談話,因為距離這裡一牆之隔,名叫中原中也的少年在治療室接受著治療。「晶子的治療方式可能有點。」福澤喻吉斟酌著語句,想把血淋淋的治療方式說的好讓人接受一點。八尺樣卻突然說:「只是瀕死而已,算不得什麼。」福澤喻吉:「是的,您應該都知道的。」所謂的秘密,可以瞞住很多人,但是對於這個城市而言,凡是發生再次就算不得什麼秘密。很難描述福澤喻吉現在的想法,他早就忘記了還在幼年時因為一件小事受到長輩誇獎的心情,他現在所做之事,是認為對這個國家和城市而言有利的事。但是這個標準,需要誰來評價呢?不會比有這個城市本身更有資格的了。所以他是想要問她,自己的所作所為有讓她變好嗎?「如果你要問我三刻構想有讓我變好嗎?」那道砂紙摩挲般的聲音與福澤喻吉心中所想同步進行,「那你可以不用再問了。」已經步入中年的男子有那麼一剎那的難以置信,三刻構想這個計劃來源於他的老師夏目漱石,作為弟子並不是盲目追求著自己的老師,而是在深思熟慮過後,他選擇成了計劃的一環。於是他建立了武裝偵探社,社員從一開始的只有他和亂步,一個個增多。並非是為了成為什麼,只是希望他擁有的力量能為這個國家,或者說為橫濱做些什麼。「我不明白,三刻構想的計劃正實施不久,按照設想看,它可以扭轉橫濱的命運,您為什麼要這麼快否認它呢?」福澤喻吉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則,堅持自己的道路,但毋庸置疑,他是個正義的普遍意義上的好人。這個問題對於日輪真一來說很好回答,但是對於橫濱卻不那麼容易回答,從淪為戰爭的割讓物之後,橫濱對這個國家來說就是被割捨的一部分,沉浸在鮮血里的暴力之都,在她一步步走向糜爛之前,真的沒有人想要拯救過她嗎?當然是有的,不過一次次的,他們都失敗了。有的被罪惡溺死,成為其中的施暴者,有的屢屢失意,最終離開了這個城市,更多的,拼上自己的一切,連屍骨也埋葬在這個城市。

這一次福澤喻吉等了一會才有得到答案,面前高大的城市意志土壤站立起來,明明身材算得上高大的福澤喻吉,立馬就顯得嬌小起來。福澤喻吉感到疑惑,他無法解讀面前城市意志的行為含義。不過很快他就無法思考了,因為面前高大的女性,正在脫衣服。首先是手套,純白的蕾絲手套被取下,交疊地放在茶几上,然後是披肩,放在原本坐著的沙發上,再然後就是裡面的洋裙了,從最上面的珍珠扣子開始,第一顆、第二顆、第三……「夫人!」嚴肅到極致的語氣依然遮掩不住男人語氣的慌張,福澤喻吉用手擋住眼前的景色,銀色髮絲里的耳朵已經紅到了耳根。一隻放大比例的手,強硬地握住了福澤喻吉遮掩的手腕,然後強硬地把它拉了下去。福澤喻吉沒有抗拒,事實上也沒有拒絕的餘地,他在看到那隻手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什麼。很快他就看到了事情的全貌——淑女的手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柔軟光潔,反正不會布滿傷疤,一道道的,深的淺的,還有蜈蚣狀扭曲盤節的。細碎的傷疤,密密麻麻地分佈在其上。順著視線往上,原本被披肩和衣領遮掩的地方一覽無餘。福澤喻吉突然明白為什麼橫濱的聲音那樣嘶啞,從喉骨往下,大片的血肉已經消失不見,森森白骨構建支撐著頭顱,穿過那片內壁,裡面依稀可見裸露的血管組織。而這樣的情況,蔓延了多少?福澤喻吉不知道,因為再往下的位置,被布料遮掩了。這樣猙獰的傷口,出現在城市意志身上,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同樣發生在橫濱的那次事故。居然過去那麼久都還沒痊癒嗎?在展示過後,八尺樣又依次把衣服穿了回去,福澤喻吉發現,她居然還帶著一絲笑:「福澤閣下,你以為在你之前,或者在你老師之前,有多少人試圖拯救我?」她儀態端莊有禮,彷彿是很友好的茶話會:「他們都失敗了,墓碑卻留在了橫濱。或許不久后,橫濱的墓園裡,也會加上你和你社員的名字。那樣也沒問題嗎?」福澤喻吉喉結動了動,他想說,他會堵上性命去實現三刻構想。但是,就算他堵上性命,三刻構想真的實現,對橫濱來說有真的變好嗎?她看上去並不期待他的回答,就像她不期待有人可以拯救橫濱一樣。果然,治療室那邊出現聲響,少年清亮的音色滿是不可思議:「這哪裡是治療,你分明是像殺了我吧!」緊接著,電鋸聲威脅般的響動,在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中,八尺樣從容地起身:「感謝偵探社對那孩子的治療,醫藥費讓他自己付吧,他很有錢的,不花在這裡也會用來買酒的,明明還沒到可以喝酒的年紀。」最後那句抱怨,像極了母親說教家中孩子的樣子。來不及思考橫濱和裡面少年的身份,周圍的溫度在一瞬間下降,八尺樣的身軀也在那一瞬間定格,然後破碎成漫天飛舞的冰屑,紛飛在空氣中,每一個棱面都折射出七彩色的光,最後在陽光中融化消失殆盡。……另一邊,剛剛當了一回男媽媽的日輪真一在本體中蘇醒了。然後正正對上一雙鳶色的眼睛,隔得極近,彼此的肌膚都幾乎要碰到一起。「嗨,醫生,睡得還好嗎?」太宰治眯起眼睛,嘴角上揚,露出一個笑盈盈的表情。作為一個社恐,日輪真一下意識要和面前的人保持距離,卻發現,自己的右手和太宰治的左手綁在一起了。他看向兩隻綁在一起的手,示意太宰治解釋一下。太宰治卻扯上了其他事:「剛剛醫生突然暈倒,可是把我嚇了一跳呢。」「我有共感症,不能看到毀壞的建築。和暈血症差不多,對身體沒有影響,只是會暈倒而已。」日輪真一一邊解釋一邊試圖解開綁著太宰治和他手的繩索。「我沒有聽過這個癥狀。」太宰治搖搖頭,伸手幫忙按住一個結,方便解開。日輪真一也不在乎他的質疑:「估計全球都只有我一例吧,曾經還差點成了我導師的課題之一,要不是我阻止,這種病可能要被我導師命名成日輪症。」「原來如此啊。」太宰治的表情猜不出情緒。然後日輪真一突然聽到他問道:「不知道日輪醫生怎麼看待,城市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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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馬甲在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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