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將星隕落(全)

第四章 將星隕落(全)

她們跌倒在沙地里,黑沉的夜壓下,寥廓得無邊無際。

「看來不用我救你。」伊莉娜輕笑,劇烈咳嗽。軒風急忙爬起,手上聚起魔法的白光:「你怎麼樣?為什麼不治好自己?」

「惡魔造成的傷,和我的力量衝突。還有黑龍王的劍氣。」

軒風從楊陽那兒得知羅蘭的契約者是黑龍王巴哈姆斯,卻不知道友人什麼時候跟他扛上了。

伊莉娜以一種愜意的姿態躺在地上,仰望頭頂的無星之夜。

「我不想為你收屍,伊莉娜。」心下酸楚,軒風在她身邊坐下,沒有關心她們在哪兒,那也無關緊要。

「你怎麼看我弟弟?」彷彿從一場舊夢中醒來,伊莉娜含笑注視她。軒風真心實意地道:「他很好。」

希望她別來個臨終託孤。

「貝迪他啊,有接觸恐懼症。」伊莉娜卻沒有這意思,只是喃喃訴說放心不下的心事,「希望你不要嫌棄他,多碰碰他就好了。」軒風一愣,結合貝姆特的遭遇,推測出他為何有這樣的心病。

「伊莉娜,你呢?」不是不心痛,但是她連自己的心結也解不開了,又如何開導別人?既然決定了斷念,就不再牽扯不清。

「……我?」伊莉娜有些『迷』惘。軒風深深看著她:「你的神,不救你?」

一陣沁涼的風吹過,伊莉娜呼吸著與記憶中不同。帶著水氣地空氣,『唇』畔有淡笑緩緩逝去。

「我不會去他那邊,也許我可以去,我也想見他,可是……」

「神和人終究是不同的,那個時候我求他,救救我的家人。他沒理我。」

一聲嘆息,包含無數惆悵的意味:「我不恨他。也不後悔,但是就這樣吧,我想安安靜靜地躺在土裡,和爸爸、媽媽、姐姐們一起。」

良久沒有聲息,軒風抱膝啜泣,直到臉上淚痕乾涸。

******

當貝姆特趕到時,迎接他的是個屠宰場。

休得斯不愧黑榜第三的惡名。對待俘虜的手段極其殘酷。可想而知,看到部下地慘狀,貝姆特有多麼震怒。

死亡傭兵團退回了塞維堡,休得斯能以區區一個傭兵團和兵強馬壯的表弟周旋那麼久,固然有貝姆特放水地因素,與他本身的智謀也分不開。

貝姆特陷入兩難的局面,受此挑釁不還擊,他會喪失城主的威信;西境軍的情形也刻不容緩。但是他沒有帶攻城器械。

西城林地面積稀少,歷來在弓箭和器材兩方面欠缺,才會屢屢在中南兩城的高大城牆下碰壁。貝姆特獲得城民的擁戴后,由於希頓商業協會地暗中支持,加強了裝備,但投石機之類的遠程武器屬於各城的軍事機密。沒有圖紙外流。直到矮人正式加入中西聯軍,才改變了這種情況。只是固定思維很難扭轉,西城依然用老模式作戰。

禍不單行,貝姆特又接到獨角獸、炎狼兩位傭兵團長為一個『女』人內訌的報告,這下不回去防守也不行了,從背面長驅直入的東北聯軍會順勢攻佔首府赫拉特。但這裡也不能不管不顧,休得斯的危險『性』決不亞於羅蘭。

思前想後,貝姆特決定先解決休得斯。塞維堡的地理位置決定了能夠和另一支侵略軍裡應外合,他手頭的兵力也非常有限——翔鷹本軍和月影傭兵團,不能再分兵。於是他寫信給米亞古要塞截斷敵人地退路。帶領兵馬前往塞維堡。命令輜重部隊趕緊跟上。

嘹亮的清啼,天空是空曠的純粹的藍。站在青藍山脈頂峰,軒風以寥落的眼神目送一隻蒼鷹飛過。

她身後是一座孤墳,今後,她既不打算回西城,也不準備去中城。

沒有自保的能耐,在這樣地世界,只有被利用棄置的份。在灰水河一戰,她就有了深刻體會。來到西城后,她本以為能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但是被誤會成「首領的『女』人」,她又被推上一個身不由己的位子。

所以即使她對貝姆特有好感,也不會接受他,她討厭戰爭,不想陪著一個強盜頭子征戰沙場;在地球的年邁的祖父母也使她無法定居,為他生兒育『女』,她有她的責任要盡。

「貝姆特……」幽幽一嘆。

西城城主的飼鷹認出了她,回首降落。軒風下意識地伸出手,立刻想通它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略一思忖,將伊莉娜的裙帶和自己地髮飾綁在它『腿』上。

休得斯一定會用她們打擊貝姆特,雖然伊莉娜是死了,她也不想那個心理扭曲地傢伙得利。

「告訴他,我很好。」沒有帶紙筆,軒風只能悵然送蒼鷹遠去,將另一句話封存於心底:

再見了,貝姆特。

******

原本鎮守米亞古要塞的軍務長雷瑟克.尤耶已率軍到前線和主君匯合,攻打王都。留守地是他的部下,兵力也不多,不過牽制敵人還沒問題。

鐵甲傭兵團雖敗退,但老將凱渥魯夫的後續工作很到位,燒光存糧,破壞城頭的防禦工事,以免被敵人利用設施。而稍微有點能力的將領都知道,攻取這樣一座能駐紮相當數量軍隊的要塞,要趁其還沒站穩腳跟前攻克外部據點合圍。

死亡傭兵團一無援軍,二無守城經驗,三無足夠儲備,貝姆特果斷地下令追擊。

「攻城——」

隨著傳令兵的號令,擅長騎『射』地月影傭兵團朝城頭奔走『射』箭。反擊完全被壓制。在各種攻城器械送達以前,城主軍就有全力攻下敵軍的意向。貝姆特沉住氣,一邊等待後備部隊趕到,挖掘地道做攻城準備;一邊招降喊話,動搖敵人。

第三天傍晚,局勢生變,從城內飛起了異樣的物體。讓隱捷敏亞軍看傻了眼。

「那、那是什麼!?」

答案是熱氣球,繼上回提供給北城軍的簡易生化武器(註:胡椒、石灰和狼糞『混』合點燃)。東城滿願師又貢獻出異世界的知識。技術部秘密研發,以熟牛皮、小型鍊金術加熱器和載人吊籃製作的熱氣球所費不小,對這支「友軍」,羅蘭下了血本。

乘城主軍被引開注意力的空擋,城牆傾力發『射』箭雨,這次是大蓬大蓬地『葯』包散開,有毒的粉塵更多是起煙幕作用。當月影傭兵團長克勞德下令放箭,已經失去了先機。

裝著火『葯』地陶罐紛紛投落,炸開灼熱的氣『浪』,人驚馬嘶。更糟的,西城士兵還發現死神來自腳下,瀝青、松脂、桐油等易燃物以草粉掩飾,就鋪設在來時的道路上。

西城軍的陣列崩潰了,到處燃起熊熊大火。天上有火油不斷傾倒,地上一片人仰馬翻。城『門』大敞,死亡傭兵團殺入『混』『亂』的戰場。

數千馬蹄震踏大地,聲若奔雷,無目的地散『射』造成大量出血,沖入『亂』戰漩渦的休得斯砍翻數人。一頭白髮染血宛如地獄殺出的鬼神,他沒有刻意尋找那個被他視為宿敵的親人,順著嗜血的**恣意殺戮。

濃烈的火煙令人窒息,三分之一的戰士倒在嗆人的煙霧下,更多地死於相互踐踏。血腥味像酒醺醉人的意志,人們瘋狂地砍殺,指令得不到有效的傳達,一切在『混』『亂』中脫軌。

人與馬的哀嘶在近處響起,貝姆特平靜地看著衝破濃霧殺來的敵人,低垂的軍刀滴落血珠。死亡傭兵團長妖美地面容也濺上幾滴殷紅的血跡。他身上有多處傷口,最嚴重的致命傷在左『胸』的翎箭。

「嗨。貝迪。」他幾乎是親切地招呼,叫著表弟的小名,「我在賭,這次見不到你就算了,可是你的部下幹得不錯,我就快要死了,只好拖你一塊兒死。」

他棕黑的瞳仁浮起腥甜的笑意,像『迷』失在了一個血腥的夢裡:「那次也是……那傢伙砍了我一刀,在心口,後來我才知道我的心長偏了一點。」

貝姆特沒有半句廢話,深呼吸,拔劍,灰眸『射』出冷冽地寒光:這一次,無論如何要殺了他。

休得斯繼續微笑,語聲溫柔:「伊莉娜表姐死了,我本來應該讓你自己醒悟,可惜。」

無法掩飾地動搖之『色』出現在貝姆特臉上,有倖存的鐵甲傭兵團士兵看到軒風救走伊莉娜,可是他用聯絡水晶卻聯繫不上她們。野冰帶回了軒風地髮飾,照理,伊莉娜即使暫時無力施法,也該把家徽寄來,這是他們約好的報平安方式。

這位老弟忘記老姐系什麼裙帶了,也可能以為是軒風的裙帶。

「胡說。」穩住心緒,貝姆特冷笑著舉起雙手大劍,「要是伊莉娜姐姐死了,你會不用她的屍體來打擊我?」

「啊,沒能找到屍體是『挺』遺憾。」休得斯好整以暇地一笑,舉刀。

迸濺的火『花』撕開濃霧,照亮甲胄,在一瞬間漾起眩目的流彩,兩人『交』換了位置。貝姆特使用的不是神器閃空,而是矮人佛利特鑄造的鋼劍;休得斯用的是一把漆黑的軍刀,有著『波』『浪』刃型和龍牙鋸齒。

劇烈的『交』擊聲讓人心臟發麻,揮斬、突刺、反擋,『激』戰的聲音和慘叫在纏鬥的兩人周圍迴響,黑夜中的火光狂『亂』地搖曳,刀身『激』突,槍刃互咬,腥血被吸進了大地,撕裂煙幕飛來的鳥影發出尖銳的鳴叫,像是一聲不祥的宣告。

死亡傭兵團任蒼鷹的腳爪挖出他一隻眼珠,反而愉快地笑了,這個笑容讓貝姆特感到直透骨髓的寒意。他劍勢一頓,休得斯乘隙刺殺了這隻偷襲者,揮落沾血的羽『毛』,翻轉手腕卸過氣勢凌人的斬擊,身子微晃。這一擊觸發了他地傷勢,使他的嘴角湧出了濃稠的鮮血,同時,平淡無奇的刀身亮起魔紋的藍光,一道冰環扣住了西城城主,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他猛然把刀『插』進對方的『胸』膛。

「首領——」附近的士兵悲呼。

反擊地大劍遞到一半就砍不下去。休得斯笑著又送入幾分:「遲緩,麻痹。虛弱,這把刀還附加了三種輔助法術,東城滿願師的作品——看看你們召喚來怎樣一群小妮子,貝迪。」

「……咳,我家地只會吃。」即將斃命的一刻,貝姆特心裡竟沒多少憾恨,注視這個面目全非的親人。多年的愛恨糾纏如『潮』逝去,浮現腦海的,是兩人童年認識,共同遊玩的光景。「為什麼會這樣?」他喃喃自語。

好不容易活過那場滅『門』浩劫,雖然他也無法忘記,可是他們為什麼不是互相安慰,而是舉起武器彼此廝殺?到底哪裡錯了?

「因為你還有伊莉娜表姐。」休得斯淡淡地道,眸光澄清如洗。褪去了長久以來籠罩的血霧,「我現在才明白,貝迪,我地親人全死了,我沒辦法不恨,我恨你怎麼還能積極向上地活著。一起死吧,伊莉娜表姐在那裡等我們。」

貝姆特眼神一顫,帶血的手握住他的肩頭,沒能問出最後一句話,確認唯一親人的生死。

霧之月6日,西城城主貝姆特.瓦托魯帝於塞維堡攻防戰一役戰死。

這份噩耗送達前線以前,諾因正面對生死存亡的困境。

******

席恩站了起來。

無來由的心悸,他茫然看著自己的雙手,不明白一剎那的冰冷是什麼。

就好像一滴劇毒滲入他靈魂地海洋,細察卻分辨不出來自哪裡。他創造的十三紋章掌控了所有的元素。又與世界樹取得了管理上的協調。自然界的動向都與他息息相關,使得他有時候會出現判斷上的『混』淆。

「主人?」第一次看到他這麼恍惚地樣子。哈瑪蓋斯擔心極了。

魔法神凝神感應,發現有一處的火元素異常活躍——聖柱?

對了,聖柱是活火山,可是千年前,我明明用六芒調節陣升起山峰,平息那裡的岩漿,如今沒有我的命令,也沒有哪個火山口敢噴發,難道是火神的神『女』搞的把戲?是了,卡雅還沒收回她身上的神佑。

「席恩!」邱玲從連接了水之宮的落地窗跳出來,瞅見魔域之王投來的冷眼,嚇得一縮,靠上身後的戀人,吸氣,努力剋制懼意,顫聲道,「你…你是我們地祖先吧,能不能幫我救冰宿?」

「蘭冰宿?」席恩對這個弟子地後代倒真有幾分香火情,坐回椅子,「說說看。」

曾是紅夜法師的嗜血之王拉菲格『插』口:「小玲,別對陛下提過分地要求。」邱玲理解他怕自己觸怒魔王,朝他笑笑,用鎮定的口『吻』道:「艾斯嘉大陸正在打仗,楊陽他們是你的敵人,又和羅蘭城主為敵。」

席恩『露』出嘲諷的淺笑,冷冷睨視她:「那你要我幫哪邊?兩邊都有你的朋友吧。」

邱玲抿『唇』,來得急,她沒有想好,但這一刻,她清晰地整理好自己的思路。

「冰宿是我最好的朋友,本來你和那些人的恩怨就和我們無關,我當然保她。」正視自己的心,她緩緩地道,「她們曾經利用我,因為我和拉菲的關係,讓我和他單獨會面。」

轉過頭,她深深看了戀人一眼:「拉菲是惡魔,我喜歡他,可是仔細想,萬一他是騙我呢?他那麼厲害……她們卻讓這樣的他和我談戀愛,沒有給過我一句勸告,我不信他們沒察覺。」

室內一時靜得出奇,包括倒茶的哈瑪蓋斯在內,人人驚訝地注視這個原以為單純到愚蠢的少『女』。

「後來的戰鬥也是,她們不是不管我,楊陽讓我帶了許多裝備,但是我明白,這種程度,終究是『一般朋友』罷了,隨時可以犧牲,或者她們連我面對的危險都沒想到?」邱玲語氣漸冷,眉間流『露』出一絲自嘲和淡漠了的覺悟。「——那我也只會做到普通朋友地程度。你如果殺了她們,我不會為她們報仇,但是能幫她們的,我會盡量幫她們。」

直視那雙冰鏡似的銀瞳,她確認這個人的真意:「你想做什麼?報復你弟弟,折磨楊陽他們?那冰宿和羅蘭城主沒礙著你吧。」

「小玲,那個男人是『人柱』。」拉菲格嘆息。「我不瞞你,陛下將會君臨艾斯嘉大陸。那羅蘭.福斯就是妨礙。」邱玲震驚地瞪視他。席恩一指撫『唇』,陷入了沉思。

紫焰之王薩菲艾爾正進行一場秘密行動,解開四座古神殿的封印,若成功,重構的魔法陣會涵蓋四方結界,[柱]的功能自動失效,也無需剷除羅蘭。

對這位曾給予自己奇怪恩惠地東城城主。魔域之王總有種不知如何處理的感覺。羅蘭是和眾神『私』『交』不錯,但不至於能驅使他們;也只不過是肖恩地徒孫,又和他一樣討厭那白痴。

真正讓席恩在意的,是世界之鑰。羅蘭不會無緣無故回溯過去,必然是神聖器的授意。可是那個時候羅蘭救了他,如果砍了這個未來的時旅者,他也許會消失。

目前席恩迫切所做的,是用從異界獸神那兒得來的界元之鎖參透更高的法則。以免被這可惡地時間遊戲拖死。但還沒有十分的把握,所以就不能殺羅蘭。

「我不會殺他。」端起茶杯,魔王一邊輕抿,一邊讓思緒在冷靜中沉澱,「那個城主是能分清楚好歹的人,我對統治大陸也沒興趣。他肯讓惡魔定居,就皆大歡喜。」

「那冰宿——」邱玲浮起希望。拉菲格心想:果然陛下是打著消極怠工的主意。

席恩想了一下,問:「他們打到哪裡了?」他最近沒空管那幫鬧哄哄的傢伙,忙著研究魔法課題。

「諾因城主率軍攻打王都,肖恩先生帶領蒼穹軍團趕往南城。」哈瑪蓋斯回答,「風神的神『女』蕾雪身亡,結界塌了一角,不少惡魔在當地肆虐,希莉絲小姐被困南城首府拉魯。」

******

水滴聲空寂地回『盪』。

這是一座『陰』濕而宏偉的地下大廳,地面距離穹頂約十米高。牆壁上裝飾著栩栩如生的雕刻和『精』美莊嚴地宗教壁畫。一排排黑『色』大理石棺柩整齊地排放,刻著死者的名字和功績。

最靠近石砌拱『門』的位置。並排放置著兩具新棺,裡面就是兩位南城城主:梅蓮可.迪.休拜卡和蕾雪.依娃。

她們死後,南城政局瓦解,處於侵略者的鐵蹄下。

一盞長明燈閃著微弱的黃光,燈盞旁,一個身影抱膝獨坐,削至脖頸的紅髮宛如黯淡地火焰。

她已經很久無法入睡了,害得母城民不聊生的罪惡感和對自己行為正當『性』的置疑日夜煎熬著她的心。只有在這裡,靠著已故的母親,她才能感到一絲細微的安慰。然而每次看見對面的石棺,一股諷刺的悲涼就溢滿心房。

那是蕾雪的棺柩。

攻克拉魯的當日,天藍得刺眼,白石道上鮮血瀝瀝,蕾雪一身祭袍站在王宮前,藍眸充斥著刻骨地恨意,遙遙向她『射』來。

[我們不會投降,無恥地賊寇。]

她的聲音很鎮靜,如鐵地鏗鏘下是沸騰的怒火和蔑視。

粗魯的威脅謾罵響起,西城士兵將俘虜的南城將軍卡特推出來,血徽傭兵團長朱烈斯當場砍下他僅剩的右臂。蕾雪震了一下,袍袖下的雙手握得死緊。

[投降。]一聲令下,更多的南城士兵被砍頭,首級滾到街上,朱烈斯一腳踏上卡特的後腦勺,侮辱地碾壓。

[住手……]這聲悲鳴是導火索,被迫圍觀的民眾發出憤怒的吼聲,推擠西城士兵的防線。她著急地制止友軍對平民動粗,『混』『亂』中,挂念丈夫的蕾雪衝上前想為他療傷,當她回過神,只見一襲染血的白衣,如噩夢刺痛雙目。

情勢徹底失控,越來越多的市民看到城主的屍體,悲憤地毆打侵略者。武器的寒光閃爍,刺入一具具人體。直屬於她地騎兵隊也被卷進了暴動。與殺發了興的西城軍衝突,導致『混』『亂』進一步擴大。

閉上眼,希莉絲將神智從慘痛的過去『抽』離,呼吸卻失去了穩定,心臟狂跳。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正確的,她比蕾雪優秀,比蕾雪聰明。是高階祭司選拔錯誤;她的母親冥頑不靈,在意什麼魔族血統而與王室決裂;西城是可惡。但非常時期攜手共抗外敵也是權宜之計,但那一刻她明白她錯了,她是如此自滿而高傲自大。

[信仰是我城的根基。]那個絕美的『女』子曾這麼痛斥她,目光錚然,[他們可以忘了仇恨,我們不能!我們不會忘記那恥辱地割讓條約,不會忘記血魔的屠殺。不會忘記那些喪生在灰水河地士兵,不會忘記凡爾加平原上受苦的百姓!]

她說:[希莉絲,是你把梅迪害成這樣。]

紅髮少『女』抱緊雙『腿』,頭埋進膝蓋。

屬於軍人的腳步聲響起,火鳥軍團副團長琳達走近上司:「閣下,您不該來這兒。」

墓室『陰』氣重,也許會引來不好的東西。

「外面情況怎麼樣了?」希莉絲用沒什麼生氣的聲音問。

「已經大致平靜下來了。」

十一位高階祭司還有六位生存,在侵略者的威『逼』下。出手清除拉魯境內的惡魔。蕾雪雖亡故,但封印石並沒有損壞,又有創世神設下地法則,只有低階惡魔能進入,用幾個聖光術就能驅逐;南城還有白魔法陣護衛,首府拉魯是最強的軸心。雖然希莉絲想到夢裡的格蕾茵絲很不安。聽到這個好消息還是鬆了口長氣。

同一時刻,逆十字傭兵團長夏亞.典恩帶領人馬闖進市立圖書館。

西城尚武輕文,這一屆的城主貝姆特.瓦托魯帝即位以前,連個正規的魔法師也沒有。但是由於胞姐的熏陶,他非常重視法師團的建立,搶劫書本,選拔有資質的人,招攬冒險家。

夏亞是棄嬰,生活在死亡沙漠地妖靈族,必須嚴格計算口糧和人口。將養不活的孩子丟棄。不過他們總會詢問行腳商人願不願意收養。實在不行才放棄。幸運的是,一個商人收養了夏亞。他的兒子就是後來成為血徽傭兵團長的朱烈斯.桑達。至於朱烈斯怎麼會把這個本來當弟弟養育的無『性』別妖靈養成了『女』孩子。就不得而知了。

隨兄返鄉探親后,夏亞遇見了英氣颯爽地『女』族長席娜,對她祝福並傳授了妖靈族代代相傳的魔法。妖靈到底是協調神的眷族,幫他看守弟弟的行宮,賀加斯也不會虧待他們。也是在那時,夏亞被雷神托爾看中,成為了他的神子。

但魔法不是神術,對負能量的產物——惡魔幾乎沒有作用。和妹妹不同,哈瑪蓋斯一殺死雷神,就剝奪了夏亞的神『女』身份。失去了神力,西城大祭司也只有拿惡魔乾瞪眼。這讓她很不爽,特地來搜刮敵人的藏書,來個惡補,讓自家老公刮目相看。

「退下,西匪!」一個身穿實習生袍的少『女』擋在『門』口,昂然張開雙臂,「這裡是神聖之地,不許你們進去破壞書籍!」這可不是冤枉,西城士兵常有這樣的惡行,極端地還有拿來當手紙地。

「滾開,臭*子!」兩個士兵輕鬆把她抓到一邊,嬉笑著『毛』手『毛』腳。大批人一窩蜂衝進去,將書架里的書『抽』出來扔在地上。那少『女』本來羞憤地掙扎,見狀大怒:「住手!你們這些野蠻人!」

啪!一個耳光打偏她白嫩地臉蛋,另一個士兵撕開她高束的領口。夏亞皺起眉頭,制止他們的暴行,問道:「白魔法書放在哪兒?」

「這裡沒有!」少『女』強忍淚水,憤恨地漲紅臉。

這不是謊話,市立圖書館是放置文化、詩歌、地理、歷史、醫學、農事、工藝等方面的書籍,珍貴的白魔法典籍都被收藏在王宮的資料館內。

然而西城士兵不相信,粗言穢語地咒罵——他們可不耐煩找書。

「我們讓她吐實吧。」言下包含著『陰』穢的用意。

「唔……」夏亞畢竟是『女』『性』,不喜歡看見同『性』被**。但隱捷敏亞軍地風氣就是這樣,她也不認為有錯,當下揮手示意帶下去,眼不見為凈,「快一點。」

少『女』凄厲的怒罵被走廊的空曠迴音吸入。

******

當晚,昏黃的月光透過打碎的彩拼玻璃窗『射』入室內,照亮一地狼藉。斑駁的『陰』影里。一個衣衫盡裂的少『女』蜷縮著,破碎地光塊在她的祭袍上糅合成一種妖『艷』而不祥地『色』澤。

沉重的大書架倒在地上。凌『亂』的書冊印著侵略者的腳印,碎紙片染著乾涸的血跡,那是西城士兵毆打圖書館長,威脅她拿出白魔法書留下的痕迹。

少『女』全身發抖,雙眼紅腫,她的眼淚早已在被**時流盡,但是看到眼下地光景。還是感到錐心的憤怒與痛恨。

「神啊……」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向著看不見的存在發問,「為什麼您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為什麼您不懲罰那些人?」

殘破的身心搖搖『欲』墜,虔誠的信徒用最後的力量支撐住信仰,雙手合十禱告:「庇護我城的風神蕾亞,您發怒了嗎?因為那個背城投敵地公主?求求您,指引我……」

在她反覆祈禱了幾十遍后,昏暗的房間起了異樣的動靜。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弄』,一絲鬼魅般的呢喃若隱若現。少『女』抬起頭,眼神流『露』出狂喜,慢慢向絮語傳來的方向爬了過去。

******

霧之月10日,凈水日。

太陽似乎是不情不願地懸到高空,在淡霧『迷』『蒙』地清晨朦朧地游戈。一棟黑瓦白牆的民舍響起吱啞的開『門』聲。一個面帶倦容的少『女』走了出來。

「啊,緹雅。」在水井旁汲水的大媽投來關懷的問候,「你沒事吧?臉『色』好差啊,我聽說前些日子西匪闖進了市立圖書館,你沒被怎麼樣吧?」

「……嗯。」緹雅垂著頭,嗓音透出一股虛無。大媽立刻會意,滿腔同情,但也不是很吃驚。自從城破后,這種事太多了。雖說希莉絲有下嚴令,但是中西兩城軍制並不統一。也沒有軍法不允許士兵戰後嫖ji。朱烈斯堂而皇之地拒絕。為了避免自家內訌,最後希莉絲反而約束自己的部隊不得『插』手阻攔。也使得南城的百姓更痛恨這個通敵賣城的公主。

緹雅漫不經心地浸濕『毛』巾,輕輕擦臉,沒有感到冰涼的觸感,只有日漸嚴重地昏沉,和小腹火燒般地灼燙。

清脆的車轔聲從大街盡頭傳來,她下意識護住腹部,警戒地看過去,被『侍』衛環繞地馬車徐徐駛來,高階祭司向窗外潑灑聖水凈化。

低垂的眼瞼下醞釀著『陰』翳的凶光,蒼白的『唇』擠出仇恨的低語:「叛徒……」

轉過頭,她奔回房子。

一關上『門』,那股神聖氣息帶來的不快頓時截斷,她不覺放鬆肩膀,撫『摸』微凸的肚子。

不知為何,她就是肯定她懷孕了,那群侵略者留下的逆種。

逆種……不能留。

一隻透明的柔荑撩起她的發,在她的頸根傾吐出『誘』『惑』的言語:還有那些高階祭司,她們屈服於侵略者的『逼』迫,來傷害你們,而不是用她們的力量趕走侵略者,不能原諒。

「是。」緹雅低低應了聲。

雙手『交』疊下的腹部,迸『射』出一下猩紅的光芒。

******

[煉獄魔種],植入人類『女』子體內,能夠召喚深淵的魔物[死亡憎惡],並吸收人世的怨恨和痛苦壯大,在破肚的一刻開始肆虐。

愉快地看著緹雅在她的幫助下潛入宮廷,刺殺了礙事的高階祭司們,深淵領主格蕾茵絲為將要發生的景象興奮不已。

次日凌晨,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中,震撼大地的轟鳴響徹全城,往日『精』致壯麗的王宮噴出大量的碎石,牆壁倒塌,一片濃煙和火光織成的霧靄中,浮現出異態的存在。

在它身後的廢墟里,躺卧著一個看不出面目的『女』子,燒得焦黑的手依然執著地舉著。嘶啞地嗓子吐出憤恨和不甘:「殺…殺了他們……」

「那是什麼!?」市街上,西城兩支傭兵團迅速集結,一致目瞪口呆。像找到了目標,憎惡眼中『射』出腥殘的光,從斷亘殘壁爬出來,一步步朝他們『逼』近。從傾倒的屋宇後面,繞出另一支隊伍。帶頭的赫然是一身戎裝的南城公主希莉絲.佛羅倫茲。

「阻止它!」她著急地大喊,火鳥軍團在剛才的地震和坍方中損失慘重。

不用她吩咐。血徽傭兵團長已鎮定地命令士兵放箭,逆十字傭兵團的魔法師也準備好了法術。然而憎惡覆蓋著黑『色』皮膚地體表噴出熾紅的岩漿,熔解了所有地箭,更可笑的,法師扔過去的是火球術,反而為它增加了能量。西城氣候乾燥,不適用水魔法。即使富饒了,法師們的習慣也改不過來,在場還沒有水系法師。

吼了聲,惡魔的軀體**出七彩虹光,這一擊剷平了近一半的法師。希莉絲『插』回細劍,快速『吟』唱咒語:「光之利刃,化為無形的箭矢,斬斷我眼前地黑暗生物!」

凝結的光箭炸開一團散『亂』的火『花』。憎惡卻沒有受什麼傷,饜魔之王從深淵的獄火召喚出的怪物,沒這麼容易被打倒。

「快啊!」轉過頭,希莉絲怒斥會白魔法卻不動手的部下,但只有琳達遲疑地舉起手,其他人用一種冷冷的神『色』瞪著她。

憎惡。能強化和喚起怨念。

奇異的灰霧籠罩了整個都市,人人從家裡走出來,渾渾噩噩地看著那頭恐怖地怪物,和且戰且退的軍隊。

「不行了。」一條巷道內,朱烈斯惱怒地撥了撥發,遇上這種武器打不倒的敵人,悍勇的西城戰士也只有退避,「就這樣吧,我們出城。」

這也是西匪的慣『性』,劫掠一番后。大搖大擺地離去。

但南城的公主就無法接受了。難以置信地怒視他:「你要我拋下這裡地百姓,讓那隻怪物屠殺他們?」

不然呢?覺得她的表現真是偽善得可以。朱烈斯譏諷地彎起『唇』角,他沒能說出這句話,兩個南城士兵從希莉絲身後衝出來,把劍『插』進他『胸』口。

「什……」血徽傭兵團長愣愣噴出口血。

「朱烈斯——」夏亞驚怒『交』集,一發爆炎投向她們。千鈞一髮之刻,琳達將上司拉出『混』戰的人群。

「她們……」希莉絲也驚呆了,不住往後看。琳達抓緊她,加快腳步:「快逃,閣下!」她隱約發覺不對,好像有人在背後『操』縱;而且殺了朱烈斯,這件事決無法善了,留在那兒也只會送死。

在兩人上空,有個美麗的惡魔也鬆了口氣。

按照她的本意,是想用憎惡殺死希莉絲,讓肖恩看見,『激』化他和主君的矛盾;或者殺了肖恩,讓她的陛下痛苦,墮落到萬劫不復的地步。但是席恩已經看破她的打算,警告她安分,她也不認為主君會沒對他弟弟做防範措施,再輕舉妄動,魔王陛下絕對會碾碎她美美的身體和她心愛地『花』園,給最醜惡地科魯巴樹做溫『床』。

不過這點小小的遊戲,就不要緊啦。千嬌百媚地深淵領主像小『女』生般蹭著自己的手,扭了扭腰,等待最『精』彩的一幕上演。

呼……呼……希莉絲聽見自己劇烈的喘息和心跳,只有她和唯一的部下在街上跑,恍惚與夢境重合。

「閣下!」琳達擋在她面前,一塊石頭丟中她的盔甲,幾個孩子衝上來。

「住手!」生怕噩夢成真,希莉絲拔劍威嚇,猛地響起一聲脆響,她的副官被一把菜刀砍破頭顱,雙目大睜地倒了下去。

更多的市民圍了上來,拿著木勺、臉盆、晾衣繩……包圍住她,兩眼放『射』出深切的仇恨,臉上是發自心底的殺意,指責她:你這個背城投敵的叛徒!

「殺了她!為城主大人報仇!」

「前城主有她這樣的『女』兒,簡直丟盡一世英名!」

「和西匪串通一氣的逆賊!放光她的血,把她吊到城牆上!」

…………

希莉絲忽然什麼也不想辯言,不想反抗,默默垂下劍,仰望清澈的藍天。

在這最後一刻,她想起和朋友們一起回來這個城市過新年,那快樂的歸鄉之情,那和平富庶的市容。

看著下面被『亂』刃分屍的少『女』,再看向遠方就要趕到的蒼穹軍團長,格蕾茵絲髮出嬌媚的大笑。

好久沒更了,結果一找到點感覺就不得不連砍三個角『色』。

ps:血龍王預言的「將星」,是指貝姆特,不過我承認他死得不怎麼『精』彩。

……第四章將星隕落(全)--文字更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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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願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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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將星隕落(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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