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IF線番外（一）

中常侍守在天子寢殿前，領着身邊的養子，盯着內殿之外。防備着在天子午睡的時候有人來打擾。

天子平日裏其實很少午睡，少年人血氣方剛，渾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勁頭。

天子每日除去必要的讀書之外，都要和其他弟弟們一塊去馳馬射箭，有時候興緻上來，幾乎好幾個時辰都耗費在這上面。

太后就算知道也不會攔。畢竟不是親母子，哪裏來的那麼多關懷，更何況外面的宗室和朝臣們知道了，她還有借口天子年少貪玩，暫時不可輕易親政，把那些讓她歸政的聲音給壓下去。

但是今日卻和往常不一樣，去了一趟長信宮之後，天子沒有和往常一樣，和諸王們去華林園狩獵，而是用完午膳破天荒的躺下午睡。

中常侍在天子的身邊已經有段時日，對於天子的習慣不說了如指掌，也閉上眼睛都知道天子什麼時辰會做什麼事。

天子年少歸年少，但是每天的行事不是隨心所欲，都有章法。從未改變過。

今日……是真的有些例外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過宮裏的生存之道便是不該知道的，還是少知道的好。至少管好自己的嘴和舌頭。要是因為多嘴多舌掉了腦袋，那隻能說一句活該。

中常侍好好的守着，連口水都沒有喝，矜矜業業的守着。

等到過了幾炷香的功夫，寢殿內突然傳出聲響。

中常侍聽到聲音，自己悄聲步入寢殿內。

天子入睡的時候，不喜歡殿內還有人。皇太后在天子滿了十三歲以後，就給他安排了許多的內給事，這些內給事說是天子親近的內官。可全都是皇太后的眼線，天子的一言一行，全都通過這些人傳送到皇太后那裏。太后每過十日就會一問，偶爾也有那麼幾個內給事不想告知太後天子的近況，也會被太后訓斥。

久而久之，天子也疏遠了這些內給事。並且在自己就寢等時候，不讓宮人黃門靠近。

中常侍進去的時候，見到天子著寢衣，坐在卧榻邊上，雙臂支撐著軀體。

天子年少俊秀的臉上浮現難以言喻的神情，不像是平時的模樣。

天子平日裏要麼神情淡淡，要麼擺出一副謙虛有禮。現在這模樣，中常侍從來沒有見過。

像是冷淡，又帶着點兒迷濛和迷惑。

「陛下可要起身了？」

中常侍輕聲問道。

少年天子坐在卧榻上，過了小會，才像是終於反應過來。

他點了點頭，然而還沒等中常侍讓外面的宮人進來服侍天子更衣，坐在卧榻上的人又搖了搖頭。

中常侍眼疾手快的剎住了腳，沒讓外面的人進來。

他坐在那兒看着天子沉默坐在那兒，過了好半會，也沒聽得天子開口說一句話。

這可太奇怪了。明明平日裏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中常侍開始回想今日裏發生的一切，今日要說有什麼事，也沒什麼事。在午時之前，天子都是按部就班的照着平日裏的習慣在巳時去長信宮見過太后。

太后也和往常一樣，忙於朝政，沒有見天子。只是讓天子自己在長信宮散散心。

說是讓天子自己散散心，其實太后是讓天子去看看自己的兩個侄女。

白家的兩個年齡合適的小娘子，自小就被太後接入宮中撫養，目的不言而喻。

這事在長信宮裏常有，天子來了，太后沒空相見，就讓自己的侄女作陪。今日也是一樣。

中常侍努力的回想着，想着今日和平日裏有什麼不同，也沒什麼不同。只不過好像是多了一個人。

今日的長信宮裏，不僅僅是太后的那兩個侄女，還有個少女。年歲看起來和白家的兩位小娘子差不多，那時候天子過去的似乎，三個正湊在一塊，宮人們也被遣的遠遠的，三個人拿着什麼東西玩鬧。那會天子也不是真心想要和太后的兩個侄女交談，就讓宮人黃門不必告知她們。

結果一頭就見到這三個在那兒玩，中常侍就見到天子佇立在那兒看。

中常侍努力的扒拉着所有的蛛絲馬跡，他記得天子沒讓人告知，卻也沒離開，就在那兒看着。

這很不尋常，天子表露出來的脾氣很溫和，哪怕是對於奚官犯了錯，絕大多數時候，也是輕輕放過。可上位者的脾氣，哪個又是真溫和的呢。中常侍知道天子的脾性並不是表露出來的那般溫文爾雅。

上位者該有的，天子一樣不落全都有。

對於白家這兩個小娘子，能依著太后的意思，和她們見上一面已經是不錯了，要是說上幾句話算是屈尊降貴。

中常侍印象里，記得天子對這兩個小娘子一直都客氣的很，當然也只是客氣了。幾次太后安排相處，都是這兩個小娘子行禮，天子讓起之後，兩邊各做各的事。準確說來是兩個小娘子干坐着，天子那邊看看書喝喝茶，等過了一炷香，就起身離開。並沒有在那兒逗留多久。

但今日天子卻在那兒生生的留了一個時辰，一直到午時三個玩鬧夠了，跑去用膳了，天子才回來。

變故只有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少女。

「陛下……」

中常侍試探的開口，「陛下可是……」

「你知道今日在長信宮裏見到的那個女子是誰么？」

沒等中常侍把話說話，元茂反而開口問。

這話把中常侍問了個啞口無言，他稍稍抬眼，就見着天子正垂目看他。

這就有點難了，去太后那兒的貴女不要太多，外命婦里的大長公主和長公主以及她們的女兒孫女，還有那些被太后重用的朝臣之女。這些就已經不少了。

「不知道？」

元茂等了小會，開口問道。

「臣去打聽一二？」

中常侍輕聲道。

天子身體上已經成人了，太后忙於國事，再加上為了娘家侄女着想，不想有人搶先拔了侄女們的頭籌，並沒有安排宮人侍寢。而天子平日裏也是君子做派，對宮人們從來沒有過什麼舉動，更別提興緻了。

現在天子動了意，下面的人也到了該出力的時候了。

「你說，她是不是太後娘家的人？」

中常侍正打算告退去辦事，突然聽到天子來了這麼一句。

中常侍微微抬眼，就見到天子面上含笑睨了過來。中常侍一顆玲瓏心，知道這個不是自己說話的時候，馬上低頭。果然聽到天子自言自語的道，「朕想她應當是太後娘家的人。平日到長信宮的人多，但太後會見的也沒有幾個。」

「而且那兩個小娘子也不像是隨隨便便就會和外人玩耍的性子。」

中常侍聽到天子又笑了，這次眼角眉梢的笑意比方才更加的明顯，直接表露到了臉上和嗓音里。

「這也說不定。」

中常侍當即就順着天子的話說了下去，「聽說那太后的那兩位兄弟，府中的小娘子眾多。照着年歲還有和長信宮那兩位小娘子的親密，應當是姊妹。」

「是妹妹。」

上頭的天子糾正他的說辭。

也的確是妹妹，入宮待年的兩個白家小娘子都是太後娘家裏年紀最大的兩個。

要真是這兩位的妹妹的話，那麼事情倒是好辦許多了。

太后雖然領了兩個侄女入宮，但要是其他的侄女被天子看中，也不可能不讓入宮。

「那位小娘子看起來倒不像是和宮裏人一樣的做派。」

中常侍道。

在長信宮的時候，他沒仔細看，不過暼了幾眼。見過那個小娘子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半點宮裏人的樣子，頭上除了兩支別髮髻的玉簪之外，就沒有見到別的首飾。提着裙子毫無顧忌的跑來跑去，還邊跑邊笑。

笑得那叫一個暢快恣意，旁邊的人聽着，都忍不住和她一塊痛快起來。

這模樣在宮裏可見不到。宮裏人哪個敢這樣，怕不是老早就被一頓收拾完了。

看着還的確是有幾分新奇。

中常侍心裏琢磨著。

他見着天子笑了又笑，輕聲道，「陛下可是要起身？」

見到天子點點頭又聽天子道，「你來就好，」

中常侍頓時激動起來，天子這麼說，顯然自己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他馬上過去服侍天子更衣，天子年少，可身材修長瘦削，套著寬大的寢衣，看着有幾分清瘦。

「你去打聽一下。」

元茂敞開雙臂，讓中常侍更衣。

「有消息了，儘快來報。」

中常侍的手頓了下，應了一聲是。

天子年紀輕輕，做事卻講究章程。如此性急，看來是真的上心了。

中常侍不敢怠慢，也不交給自己手下的那些人去辦。而是親自到了長信宮，和那些黃門套近乎。

黃門們互相多少有些來往，圖一個到時候好辦事。中常侍送了錢財過去，也沒有為難。直接道明那日來的小娘子的確是太后的娘家侄女，不過已經和廣川王定親，那日到長信宮，就是在太後面前過明路的。

中常侍聽得量耳嗡嗡作響。

廣川王比天子大不了多少，但是輩分卻不小，算起來還是天子的堂叔。

腦子裏只剩下兩個字：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