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音樂之聲

第四十二章 音樂之聲

人總是像那滔滔的河水,奔流不息,流到他想去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麼,前幾天捲毛找到施總,以少有的淡定遞上一封信。

施總把捲毛的信打開,掃視一遍,抬起頭,又將捲毛掃視一遍。

施總突然來了閒情逸緻,或許想找點樂子,他故意把捲毛的信念出來:「尊敬的施總:您好!」施總馬上評論一句:「你啥時候學會文質彬彬地耍嘴皮子,奶奶的,有進步!」

「寒來暑往,不知不覺在極樂門虛度了幾年光陰,想想就覺得慚愧。」施總邊念邊評論:「原來你在極樂門混日子?我沒看出來。不過,沒什麼好慚愧的。你的字寫得不錯。」

「自己本來是個廢物、一顆頑石,玉不琢不成器,打是痛,罵是愛,人不罵不成才。」施總評論道:「都寫些什麼玩意,大老爺們,打情罵俏,寫起順口溜來啦!」

「經過施總和其他領導們高明的點撥和精心打磨,我終於發出奪目的光彩,被升到娛樂部經理的位置!」施總點頭誇獎:「噢,這話說得有水平。在吹捧自己前,先把老子捧上天。」

「最近,由於個人原因,意志不夠堅定,上當受騙,買了房子。每個月有還不完的月供,入不敷出,壓力山大,經濟陷入困境。」施總點評:「嫌極樂門水淺不養魚,找這麼多借口,沒點追求!」

「為了擺脫困境,只能另求發展。但一想到要離開幾年一起共事的領導和同事,不能再聆聽你們的指導,頓時依依不捨,心裏泛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靜。」施總說:「祝賀你找到一口更深的魚塘。」

「不過,轉念一想,施總曾教訓過我:男人要敢想敢為,當機立斷。所以,長痛不如短痛,一咬牙做出一個痛苦的決定:我操他奶奶的!老子不幹了!我辭職!」施總繼續評論:「有性格!但要控制好情緒,別發神經!」

「我會做好交接工作,好聚好散!此致,敬禮!」施總語氣中帶着些嘲諷:「奶奶的,兜這麼大圈子,浪費你的時間,也浪費我的時間。你直接說:工資太低,老子不想干!就得了!別這麼多廢話!」

施總拿起筆在捲毛的辭職信上簽字同意。

簽完字,施總不經意地問捲毛:「我給你找個工資高的活,過不了幾年,你就可以爬上人生巔峰,想不想干?」

「有這等好事?施總,不是逗我開心的吧?」捲毛滿腹狐疑地反問道。

「我問你想不想干?回答乾脆點!」施總帶了點戲謔的的表情。

「干!當然干!有錢還能不幹嗎?干他奶奶的!」捲毛暫定截鐵地說。

「我有個房地產項目,現在在賣樓花。我覺得你適合干這事!」施總說:「你幫我去賣樓花!」

聽施總這麼一說,捲毛似乎又猶豫起來,賣房子跨度太大,他有點發懵,沒什麼把握。腦子剛捋好的思路瞬間被搞成了一團亂麻,他說:「賣房子我沒有經驗!」

施總耐心地啟發他:「你不是買房子了嗎?你有的是經驗!別人怎麼蒙你的,你就怎麼蒙回別人好了,如法炮製,懂了?」

捲毛轉念一想:也對!於是他整理了一下思緒,似乎要豁出去:「我……可以試試!」

「說話要乾脆!」施總冷漠地盯着捲毛:「狼和狗長得很像,但它們根本不是同類,狼吃肉,狗吃屎,做銷售要有狼性!」

捲毛打起精神,大聲說:「沒問題!」

施總給捲毛倒了杯人頭馬,捲毛端起一飲而盡,也沒品出個所以然來。

……

捲毛辭職,左雨康讓戴玲暫時接手娛樂部。

今晚的音樂會由戴玲組織。戴玲喜歡高雅的音樂主題,喜歡華麗端莊的藝術、喜歡交響樂、喜歡經典音樂會。

要是放在以前,這種以純音樂為主的音樂會,極樂門可能千年都等不上一回。它總是把當下流行的歌舞排在首位。

戴玲並沒有直接把音樂會的票給陶彌渡,而是讓他去找歐陽秋歌拿。

歐陽秋歌手上有幾張剩票,看到陶彌渡過來跟她要,便專門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張票給他,說:「今晚我還要值班,不能陪你一起欣賞音樂會了,你自己一個人去聽,要好好體驗、好好感受,陶冶下情操。」

陶彌渡有些失望:「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一個去聽效果會大打折扣。」

「誰知道阿,沒準有什麼驚喜等着你,讓你偷着樂呢!」歐陽秋歌說:「你跟我來。」

歐陽秋歌不知從哪弄來了一身西裝晚禮服讓陶彌渡穿上,人模狗樣,光彩照人。她告訴陶彌渡:「聽音樂會要注意一些必要的禮儀,最好提前進場,讓心氣平靜下來;在曲目演出當中要保持肅靜,不要發出任何聲響、不要隨意走動;如果想上洗手間或離席,要等到一個曲目演奏完,觀眾鼓掌時才可以悄悄去。」

陶彌渡不以為然:「在國內,這太不容易做到了,很多觀眾喜歡跟着他的偶像一塊吼: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

歐陽秋歌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抬杠阿?」

陶彌渡沒好氣地說:「好,你放心,我一定不會亂動,不會出聲,不會亂來,行了吧!」

歐陽秋歌溫和地說:「靜能生慧,特別麻煩事多的時候!」

……

夜色闌珊,璀璨的燈火照亮人間。婆娑的樹影,在飾光的映襯下,閃耀着迷人的清輝。

極樂門演藝廳,音樂會的觀眾領了節目單陸陸續續進會場。陶彌渡也拿着他的票跟隨觀眾一道進去看個究竟。

一進會場,一種與平常不同的氣場迎面而來。大舞台異常明亮,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觀眾座席較暗,一雙雙發亮的眼睛就像暗夜裏的狼群。

舞台背景為純凈的洋藍色,寧靜如大海一般,高貴、深沉。

背景正中央幾個出挑的白色大字:「極樂門之夏音樂會」,耀眼醒目,讓人印象深刻。白字底下點綴了一行金色英文小字:「thenightofhappygate」(極樂門之夜)。讓人領略到一種與眾不同的神奇藝術魅力。

整個音樂會場,讓人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傍晚海天一色的沙灘,置身於安靜燦爛的紫羅蘭花海,一種美好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陶彌渡浮躁的心緒有所收斂。

他拿着票按圖索驥,找到自己在第七排的座位。

在座位上落下坐定。陶彌渡感到自己像一隻被按在椅子上洗心洗肺洗腦的猴子,心裏憋得慌:眼下事情太多,一件接一件,像走馬燈似的在腦海里巡遊。他暫時不能確定先抓那一件,后抓那一件,他想眉毛鬍子一把抓,他有些不知所措。於是又將韓冰冰給他的計劃摸出來,看了兩眼。現場燈光較暗,他看不太清楚,只好塞回去,這令他更加坐立不安。

音樂會還沒開始,陶彌渡發現自己左右兩旁的座位都空着。放眼望去,看到第一排坐着左雨康和戴玲,但離他較遠。

忽然,陶彌渡聞到左邊的座位傳來一股濃烈的香水味,那香味醇厚,跟歐洲貴婦身上散發出的味道有異曲同工之妙。陶彌渡側目一看,是個女人。她長發有些微卷,穿一身開口很深的v型晚禮服,很有風範地理理裙擺,在陶彌渡身旁的座位落座。一位男士跟在她後面。

陶彌渡仔細瞧了眼女人的臉:我的天!這不是范曉春嗎?我正打算去拜訪她,居然自己送上門來,太好了!

陶彌渡微笑着跟范曉春打招呼:「范總,您好!」

范曉春看了眼陶彌渡,也把他認出來了:「是你啊,大學生,真是太巧了,會在音樂會上遇到你!」

陶彌渡附和道:「看來我跟范總有緣分,在哪都能遇上!」

「歐陽秋歌下午託人給我送了兩張票,說極樂門晚上要舉辦一場世界水平的音樂會,讓我過來觀摩指導。」范曉春自謙道:「我哪能指導啊,就是過來學習欣賞,接受藝術熏陶的。」

范曉春介紹身邊的男士,一張白人面孔,一頭金髮,「這是我們公司的凱利老師。」

陶彌渡跟凱利點頭示意,順帶捧了句范曉春:「你們公司真是人才濟濟,聽歐陽秋歌說,你們公司是極樂門重要的合作夥伴。」

「極樂門也是我們公司重要的客戶,我們會不斷獻上最好節目。」范曉春轉換話題,問陶彌渡:「聽歐陽秋歌說,你開了一家高科技公司,正在招兵買馬?」

「是啊!我正在為這事發愁。想找共同創業的夥伴,又苦於活動範圍太窄,識人太少!想找朋友幫忙介紹。」

「營業執照辦下來了吧?」

「快了,這沒有什麼障礙,關鍵是人員到位業務才能開展!」

「你可以用營業執照在報上登招聘廣告,也可以到人才市場去招人!」

「我主要想找個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創業,想預先對這個人有些了解。范總,你認識人多,能不能幫忙介紹一個?」

「我認識的大多數是演藝界的朋友,你是科技公司,我介紹的人不定適合你!」

「儘管我們公司是通信公司,屬高科技,但目前主要做貿易,代理國外產品!」

「哦,你主要是做貿易……這個倒是可以,我認識不少做貿易的朋友,可以幫你問問!」

「如果能找到,那真是如魚得水,解我燃眉之急了,」陶彌渡說:「范總,在這裏我先謝了!」

「甭客氣!」范曉春帶着一絲黠笑,問陶彌渡:「聽說歐陽秋歌是你女朋友?」

陶彌渡緩緩地說:「我們就像海面上兩隻抱團取暖的飛鳥,想藉助彼此間那點微弱的風力,渡過這片汪洋,找到可以歇腳的陸地!」

范曉春誇讚一句:「我相信你們會成功,歐陽秋歌是我見過最出色的演藝人才。」

演出即將開始,現場變得特別安靜,即使一聲輕微的咳嗽也能驚擾全場。

這是一支來自歐洲的著名樂隊,會場幾乎全部滿座。但陶彌渡右邊的座位一直沒人。

舞台上的燈光忽明忽暗地閃爍好幾次,五分鐘後節目就要開始。

第一首曲目是德沃夏克的《念故鄉》。

樂隊指揮站在舞台中央,像一位指揮着千軍萬馬的元帥,神情自若,背對觀眾。

一陣沉默之後,只見他右手輕柔地挑起指揮棒,像從桑葉上挑起一條春蠶;左手彷彿在輕輕撫摸故鄉的山川河流、人面桃花。悠揚的音樂之聲響起,優美絕倫。

……念故鄉,念故鄉,故鄉真可愛,天甚清,風甚涼,鄉愁陣陣來。故鄉人今何在,常念念不忘,在他鄉一孤客,寂寞又凄涼……

不管聽得懂還是聽不懂的人,都靜靜的坐着,顯得特別虔誠。聽不懂的人甚至比聽得懂的人更虔誠。每個音符都像精靈一般在空中飛舞。

樂曲聲溫柔蒼涼,撩起陶彌渡心中陣陣鄉愁。他彷彿看見橘色落日下故鄉的黃昏,鳶飛草長,而故人正披着金輝,遠遠地向他走來……這美景撥動心弦,讓陶彌渡不禁熱淚盈眶。

范曉春也輕輕抹了下眼睛。

忽然,音樂會場有人的大哥大響了。一個鄉鎮企業家模樣的人從座位出來,往門外走。他腦袋很大,左手腋窩上夾個腰包,右手拿着大哥大喂喂喂不知所云,誰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在洽談白菜業務還是白粉業務。

指揮停下他手中指揮棒,轉過身對那夥計怒目而視,就像看着一頭闖進瓷器店的公牛。指揮用指揮棒指着他。全場的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到那人身上。

那人似乎感覺到氣氛不對,左右環顧一圈,趕緊從側門溜了出去,再也沒敢回來。

全場耳朵都被這傢伙污染了。不過還好,後面再也沒有人發出任何不和諧的聲音,甚至連一絲噪音異響都沒有,全場觀眾的情感體驗得以延續。

……

在觀眾期待的目光中,最後一個曲目《藍色的多瑙河》即將壓軸上演。在曲目開始前的休息間隙,歐陽秋歌換上便裝出現在陶彌渡右邊的座位上。她跟范曉春點了點頭打招呼。

音樂聲響起,藍色多瑙河的旋律從舞台上流出,流向每一片乾涸的心田。音樂舒緩,如流水一般不緊不慢,大家彷彿看到群山,看到森林,看到如詩般的河流,蜿蜒流向遠方。

沐浴在音樂的海洋里,陶彌渡感覺自己的靈魂彷彿像被牛奶洗過一般潔凈透明,沒有雜質和沉渣。

指揮有節奏地揮動指揮棒,音樂時而輕柔、時而歡快、時而委婉動人,時而優美活潑,像給心靈做按摩,讓陶彌渡全身心都得到了放鬆。

正當大家沉浸在情感體驗中不能自拔時,音樂戛然而止。

指揮轉過身來,鞠躬謝幕。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觀眾意猶未盡,餘韻繚繞,沉醉在音樂的回味之中,似乎不願離去,音樂晚會無疑取得了成功。

戴玲還要慰問樂團。歐陽秋歌、陶彌渡和范曉春、凱利一起離開會場。

在酒店大堂,歐陽秋歌看到施總和康有才正迎面走過來,歐陽秋歌跟他們打招呼。陶彌渡認出康有才就是剛才在音樂會上打電話的那個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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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蛇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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