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回寄若浮萍身是客 飄如孤鷗心無主3

二十二回寄若浮萍身是客 飄如孤鷗心無主3

謝無雙慢慢下了山,看見一片農田,向她又問了問車馬,又鄭重道謝而別,張目四望,不遠處有一人矛草棚,慢慢走過去,裡面一張藤椅,一杯茶水。

謝無雙早就覺得口乾,咽了一下口水,心道:「君子不忍盜泉之水,這水我能不能喝?」一時猶豫,偏又渴得十分厲害,轉念一想:「天下一指,萬物一馬,天地俱為一體,同樣是水,只不過是杯中到肚中,再由肚中到杯中,周轉不息。何必在意有主無主?」走上前去,拿起水杯,一口喝了,當真十分解渴。

走出棚外,來到菜地,只見所種都是水田,感到失望,越走越餓,肚子直叫起來,走到另一側小路,低頭尋視,見到幾株黃瓜,這下喜出望外,又四周張望確信無人,順手摘下兩個,用衣服輕輕擦了。這件衣服數日未洗,這回又添黃瓜毛刺,也不在意,低聲道:「君子固窮,君子固窮。」

黃瓜尚未成熟,粗粗一嚼,便急急咽下,滿口皆是澀味,又想:「古人為了仁義,性命尚且不惜,我吃上幾口苦黃瓜又算什麼?」想到這裡,又大口咬下黃瓜,含笑咽入口中,可嚼了幾下,終究是苦,那也無可奈何了。

望著夕陽又想:「我明知這裡的瓜菜是有主之物,可還是過來偷偷摸摸摘下兩個,這是不義。可我若不這麼做,由誰來送這個嬰兒回去?嬰兒自然重於黃瓜了。這麼說來,那可是仁義之至了。可若沒有這個嬰兒,還不還得乖乖來到這啃苦黃瓜。可見我吃不吃黃瓜與嬰兒沒什麼關係?吾欺誰?欺天乎?一個人口舌利辯,可以哄騙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又咬下兩口黃瓜,一根黃瓜終於快啃完了,正要拿起另一根黃瓜,忽然聽到一聲大喊:「那小子,你幹什麼!」一個壯年農夫手持一把鐮刀,急沖沖向自己跑來。

謝無雙知道要跑不難,心想:「不能跑,要跑了就真是賊了。正所謂:『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當下不卑不亢,昂首挺立。

來人急匆匆過來,見他立在原地不跑,倒也出乎意料,不住向他上下打量,問道:「你在這幹什麼?」

謝無雙拿出一根黃瓜,向他深深作輯,躬身道:「先生,在下懷抱嬰孩,肚中飢餓,來吃兩根黃瓜。如有過失,還請恕罪。」

這人怕他過來偷菜,這時見他神色自若,文質彬彬,不像平時所見那些偷菜之人,面色緩和,隨手向一旁一指道:「這邊的菜沒熟,去那邊吃。」

謝無雙又是深深一揖,道:「多謝了,今日之恩,必將厚報。」這農夫撓撓後腦,滿臉疑惑望他,也學著他樣,深深一揖。

謝無雙走到另一側黃瓜地,果然黃瓜已熟,伸手抓了一個,胡亂擦了,入口頗為清香,這一下吃了兩三根,心滿意足。

此時吃飽喝足,無處可去,只來到那個草棚之中,心裡尋思:「不知道這裡晚上有人不?若是沒人,倒可以在這對付一宿。」坐了一會,倒也無趣,取出《莊子》翻看,看了幾頁便看到:「仁義,先王之蘧廬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久處。」心想倒也貼切:「今天就睡在這了,明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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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了一會,怕天色黑暗,行路不便,又移步上山。忽然聞到茶香,原來山上種有茶葉,匆匆上山,來到趙大娘家中,敲門無人,又喊了兩聲,仍是無人答應。

正奇怪時,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大聲爭吵。謝無雙急忙循聲而往,只見兩撥人氣勢洶洶,不分男女,不分長幼,互指對方鼻子大罵。他們所說乃是當地土語,說得又急,一句也聽不懂,但見他們人人手拿鋤頭、鎬頭、耒耜各種農具,只怕一言不合,便要動手互毆。

謝無雙看到趙大娘左手抱著嬰孩站在首排,右手袖子高高擼起,露出粗壯的胳膊,指著對方一人大罵,眼中儘是怒火。下午讓自己吃黃瓜的農夫也在,他卻在另外一夥,拿著鐵叉站著。

雙方聲音越來越大,神情也越來越凶。忽然趙大娘右手向對面身材削瘦的女人推去。這女人立即用手抵住,互相推搡起來。

餘人見她倆推起,紛紛擁上,扭打起來,一時場面大亂,只見鋤頭、鎬頭齊落,口水、汗水紛飛,「哎唷、哎唷」不絕。雙方各有傷員被護著抬出場外,坐下地上休息,但仍是大聲呼喊,以壯聲勢。

謝無雙見他們人人面目兇惡,便是那身長不滿五尺的黃口小兒也拿些石塊在遠處向對方用力打去,心想:「這村民械鬥史不絕書,不知道他們在爭什麼東西?」

下午的農夫將手中鐵叉向一人叉去,對方身形靈活,躲開之時,揮出鐵棍招呼。農夫動作遲緩,但悍而不退。

趙大娘長得虎背熊腰,雖然懷抱孩子,可突然身子向前猛地跨一大步,左手用足了勁,向那瘦女人打去。

瘦女人知道不能硬接,覷准來勢,突然側身一閃,伸腳輕輕向她腳下絆去。趙大娘俯身跌倒,急忙將手中嬰兒一轉,用自己身子護住他,不讓他摔到地上,自己卻要重重地摔下去。這時一隻柔軟的手拉住自己右手,身子慢慢站身,忙看懷中嬰兒,安然無恙,心裡一陣悔意:「這珏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跟我家那口子交待。」

謝無雙見她不利,一招「腹猶果然」來到她的身邊,伸手拉住,懷裡玉兒正好碰到趙大娘身體,小嘴嘟嘟張開便要吃奶。

趙大娘柔聲道:「別心急,等一會再給你吃。」對著謝無雙道:「你再幫我拿一下。」也不待他答應,便將自己孩子放在謝無雙的右手之中,這下雙手靈活,凶神惡煞地走上前來,向那瘦女人撲去。

「啊!」的一聲尖叫,那瘦女人便倒在泥地上。趙大娘蹲下身去,用力壓她雙腿,雙手齊揮打她巴掌。那瘦女人伸手欲擋,可身瘦力小,哪裡能擋得過去?

謝無雙見到瘦女人的挨打,心想:「原想救一人,沒想到卻害了另一人。」又見幾人受傷下去,哀號之聲慢慢傳了上來。

這時忽然見到給黃瓜的農夫突然重重摔倒在地,一柄鋒利的斧頭向他小腿砍來,他意識也頗模糊,不知站起。謝無雙急彈出一枚石子,打在持斧人的手背,手上斧子登時掉落地上。

這人張目四顧,只覺這揮彈石子手法厲害之極,不似村裡人所為,受傷雖然不重,但吃驚不小,高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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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小心!他們有別的幫手!」

種黃瓜的農夫被別人拉到一旁坐下休息,目光四轉,尋找是誰出手相救,正好望到謝無雙,兩人目光一觸,知道是他救了自己。

場面仍是十分混亂,謝無雙見到一個鐵棍向趙大娘這邊一人頭上打去,又是一枚石子發出,鐵棍落在地上。

謝無雙心道:「都是庄稼人,我可不能看他們受傷。」伸手抓起一把石子,抬手紛彈,不分哪派,或打手臂,或打腰腹,總之不能傷人。只是他懷抱兩個嬰兒,靈巧不足,動作稍微遲緩,便又有人受傷。

這麼一來,兩邊再打不起來,不約而同轉身望著謝無雙,不明白他到底幫著哪邊。

謝無雙見眾目睽睽,道:「別打了,我孩子餓了。」眾人不明他的底細,互相望望,滿目疑惑。趙大娘站起身來,對著身下那個女人罵罵咧咧,各種污言穢語輪翻而出,吐沫橫飛。謝無雙別的不懂,這幾句話是聽得出來的。

趙大娘罵了一會,站起身來,伸手一把接過兒子,對謝無雙使個眼色,先進了屋。謝無雙隨後進來。

趙大娘將孩子放在搖籃上,接過玉兒,打開衣衫餵奶,之前的兇惡面目霎時無影無蹤,變成親切溫柔的面容。

屋外又傳來吵鬧之聲,接著聽到扭打之聲哀叫之聲。趙大娘神色之間也頗為關切。過了一會,打鬥聲漸漸少了。

忽然聽到「咣當」一聲,這時一人右手扶著左臂,肩膀靠著門板沖了進來,正是趙大娘的丈夫。

趙大娘將嬰兒交還謝無雙,忙去扶起丈夫,道:「怎麼樣?傷得重么?是誰下的手!」丈夫輕輕擺手,示無大礙,瞥了一眼謝無雙。

搖籃里的嬰兒突然哭了。趙大娘看了一眼,道:「你爹都傷成這樣,你還搗亂。」丈夫向嬰兒轉轉頭,示意她去照顧嬰孩。

尚未及去,屋裡又進來兩人,一人頭上、手上綁著繃帶,另一個腿上受了重傷,一瘸一拐緩緩走來,輕聲道:「水。」趙大娘慢慢扶著他們在床沿坐下,遞上了水。

謝無雙不欲參與他們的事,便要起身離開,剛抬起身來,頭有繃帶之人急忙攔住,道:「兄弟且留步,一會我們包志天要請你吃飯。」慢慢起身走了。

趙大娘道:「這位兄弟,你就坐在這裡稍等片刻,晚上就在我家吃。」謝無雙心想晚飯有著落了,心裡竊喜。

待到晚上,果然來了好幾人,或纏繃帶,或拄拐杖,俱是下午打鬥的人。其中兩人搭手在院里搭起一張圓桌。眾人圍著坐了。趙大娘在廚房忙活,頃刻間又端出兩個菜來,香味四溢。

謝無雙聞著菜香,餓極了,只是眾人都坐著,留出主位,都不動筷,也是不敢夾菜。

過不多時,一人昂首挺胸,邁開大步進來。眾人紛紛站起。謝無雙也跟著慢慢站起。這人擺擺手,示意大家坐下,又看了謝無雙一眼,說道:「這位兄弟,請坐,請坐。」謝無雙依言坐下,知道他就是包志天。

眾人吃了幾口飯,便大大咧咧說起這次打鬥,傷了對方几人,已方傷了幾人,算來算去,還是不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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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蝴蝶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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