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表白
他的人了?
徐連翹理智歸位后,腦中想的不是她的悲慘遭遇,而是今後要怎樣和趙鈺相處。
親都親了。
還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和他朝夕相處嗎?
他有女朋友,卻親了她,還說她是他的人了。
而她明知道他有女朋友卻還是任由他親了她,甚至到最後,她比他還要主動。
她是瘋了嗎?
一定是的。
剛才的她不是人,而是一個負能量爆棚的魔鬼,四處橫衝直撞,想要找到一個情緒的宣洩口。
而他,恰好就撞在這個口上。
她應該控制住自己的,她不該捅破兩人之間的遮羞布。
是她錯了。
一時間,懊悔、氣惱、委屈、羞恥幾種情緒在胸臆間交替反覆,不斷折磨著她脆弱的神經。
越愧疚越想逃避,她緊閉著眼睛,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睜開眼,看著我。」他的呼吸離她越來越近。
唇瓣似被碰了一下,她猛地睜開眼,雙手推著他的胸膛,啞著嗓子叫他:「趙鈺……」
屋裡唯一的檯燈光源和他的眼睛比起來,簡直就是煤油燈和大功率的led燈的差別,放在一起,根本沒有可比性。
不知怎麼的,她還聯想到夜晚出沒的狼群。他就是那隻對著圓月昂首嚎叫示威,眼睛比星星還亮的頭狼。
「別瞎想。我現在是以合法、合理、合規的身份向你表白。不是你腦袋瓜兒里想的那樣,我是一個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渣男。」他說。
她愣住了。
合法、合理、合規,不是……渣男?
難道……
他突然俯低親了親她的嘴唇,笑著說:「別又把眼睛瞪得那麼大,自信一點,你的猜想是對的。我現在是單身,身邊沒有鶯鶯燕燕,也沒有女朋友。這麼說好像也不對……」
他又親了親她的嘴唇,「只要你答應我,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今生唯一一個我愛的女人。」
今生唯一一個他愛的女人。
多麼老土又套路的情話啊。
她明知道他說的是甜言蜜語,可還是禁不住心動了。此刻,她的心裏面泛起一個又一個彩虹色的氣泡,迎著光,驅散了她內心的陰霾。
「你……真的……」
「真的。原本想給你一個驚喜,可你卻先給我來了個驚嚇。」他說。
她眼裡的光芒轉暗,「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傻瓜。你不麻煩我麻煩誰呢?你想去麻煩別人,我還不樂意呢。」他微笑說。
她想笑,但實在沒力氣了,只能勾了勾嘴角,輕聲說:「討厭。」
他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迅速直起身子,把她攙扶起來,「來,快把葯喝了。」
她準備接過碗自己喝,可他卻堅持要喂她。
「張嘴。」
她乖乖張開嘴,喝下藥湯。
「涼嗎?」
她搖搖頭。
他一邊喂她喝葯,一邊碎碎念,「有點苦,你且忍忍,等下我去伙房給你拿白糖吃。」
她垂下眼帘,盯著越來越少的葯湯,視線漸漸變得模糊了。
見她半天不言聲,他正要問她是不是又難受了,忽然看到碗里的葯湯里濺起一朵水花,起初是一朵,後來卻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
他愣了愣,看著面前微微顫動的漆黑髮頂,他心裡漫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她哭了?
在梧桐台上,他以為會看到一個痛哭流涕的徐連翹,可是沒有,她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從山上下來,她依舊是平靜得可怕,任由一旁的小廣和瞎嬸哭成淚人,她也沒有絲毫反應。
可她還是破防了。
在他喂葯的時候,她哭了。
他把快要見底的碗放在桌上,挨著她坐過去,手扣著她的後腦勺,把她按在自己的懷裡。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翹翹。」
她的額頭抵著他的胸口,肩膀抖動的幅度漸漸大起來。起初是抽噎,壓抑著情緒,隱忍地哭,到最後,她把整張臉埋進他的衣服里,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哭竟哭了半個多小時。
哭得他整顆心跟著她的哭聲起起伏伏,眼眶紅了又紅。
除了拍撫著她的脊背之外,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他沒有哄勸女孩子的經驗,也不知道此時此刻該怎麼說,怎麼哄她才能讓她不哭。
衣服早就濕了,從她趴下來那一瞬,一股熱燙的水流就透過薄薄的衣料浸透了他的胸膛。
滿滿的都是心疼,只能更緊地擁抱她,把自己身上的暖意傳遞給她。
她終於止住哭聲,緩緩抬起頭來。
眼睛腫得像紅桃子一樣看著他,問道:「我可以相信你的,對嗎?」
他的心一顫,重重點頭,道:「當然!你忘了,你曾答應過我,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都要一直相信我。」
是啊,她的確答應過他,兩人之間不要有誤會,要相信彼此。
不再猶豫了,她握住趙鈺的手,目光堅定地道:「那我們……在一起吧。」
他眼睛一亮,隨即臉上溢滿狂喜的笑容,他歡呼一聲,從床上抱起徐連翹,在原地打起轉來,「你答應了!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了!太好了!翹翹!太好了!」
她平生最怕轉圈了,這種失重的感覺讓她極度沒有安全感。她緊摟著他的脖子,臉埋在他的耳邊,忍受著劇烈的暈眩感。
他像是察覺到她的不適,穩住身體,把她放回床上,順勢還摸了摸她的頭髮,笑著問:「怕了?」
她打了他一下,「你這個人怎麼跟小孩一樣,瘋起來沒個邊!」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我實在是太高興了,沒控制住。」他笑呵呵地拉開被子,「快睡吧。你這病不睡覺可好不了。」
她看看四周,猶豫著說:「要不我去辦公室睡吧。這是你的房間……」
她占著不好。
「今後這就是你的屋!我去隔壁胡書記屋睡,你別操心我了。」他按著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枕頭上,給她裹上被子,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張小臉。
她巴巴地瞅著他。
他的心又開始痒痒了。
他咳了兩聲,拿起床頭放的一本綠色封皮的書,「你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再走。」他把書翻到折角那一頁,在床邊坐下。
「你看的什麼書?」她問道。
「半生緣。張愛玲的小說。」他舉起書的封皮,讓她看。
半生緣。
小說的主人公是民國時期一對被命運捉弄的青年男女顧曼楨和沈世鈞。
她看過電影,沒看過書。電影版的《半生緣》曾給她留下極深刻的印象,黎明和吳倩蓮和戲里的主人公氣質貼合,演活了角色。她至今還記得小說結尾,一對昔日的戀人久別重逢時,顧曼楨對沈世鈞說的那句話:「世鈞,我們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她也無法再回到從前了。她的傷感與愛情無關,但那些已經發生了的如噩夢般的現實,就像滾滾向前的命運轉輪一樣用力推搡著她,把她推向未知的將來。
她,沒家了。
回不去了。
見她怔忡發獃,他笑著說:「看過嗎?沒看過留給你。」
她回過神,搖搖頭,「我看過電影了。」
他挑挑眉,沒再說話。
她想起重要的,問他:「種植連翹的事怎麼說?你聯繫到農科所的技術人員了嗎?」
他看著她,眼裡漸漸起了笑意,他伸手,食指蜷著叩了下她的腦門,「現在不談工作,趕快睡覺!」
她眨眨眼,不肯睡。
他作勢俯低身子,威脅道:「你再不睡,我可要親你了。」
她趕緊拿被子蒙住嘴,只露兩隻眼睛,「討厭。」
「快睡!」
她皺了皺眉頭,還是在他的注視下乖乖閉上眼睛。
沒多一會兒,靠意志力強撐的她還是被生理極限打敗了。
聽到她淺淺的呼吸聲,他搖搖頭,俯低身子,近距離瞅著他的女朋友。
嗯。
乖得很。
睡著了就像個瓷娃娃一樣乖,但就是太瘦了,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貌似比院里綁旗子的麻繩粗不了多少。
他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拉開被子,把她的手塞進去。還是不捨得走,又守著她待了好一會兒,才摁滅檯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