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癘氣如猛虎

第一卷大青縣]第三章癘氣如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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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小姐的心地太善良了！」福伯鞭子一收，右手掏出幾枚銅子，砸在陸逸身前的泥土裡。

「福爺應該再用力一些，這些賤民啊，就是挨chōu的貨sè！」後面的一輛馬車裡傳來一陣少年的冷笑，將轎簾撩開，掃視了一下四周的情況。「這一路顛簸的實在難受，我想下去走走！」

「陸逸表少爺可要小心了，這些賤民凶的很！」福伯出言提醒道，但是神sè並無太多恭維，說出的話像是例行公事。

這位陸少爺有些拘謹，恭敬道。「多謝福管家，嗯，榆兒，你就在車裡待著吧！」此人朝車內叮囑了一番之後，雙腳踩穩，直接從車上跳了下來。

「居然也叫陸逸，真是侮辱啊，一個僕人對他都如此傲慢，估計也沒什麼身份！」陸逸心中冷哼，眼皮偷偷抬起，準備將這個心腸歹毒的少年給牢牢記住，但是下一刻，陸逸便驚呆了，遲疑了足足三息的時間才將腦袋埋下，此時，他臉龐都挨著泥土了。

「真是賤民！」陸少爺身穿白sè長衫，一副書生的打扮，臉上浮現出一絲酒sè過度的蒼白，沒走上幾步，便有些氣喘吁吁了，又爬上了馬車。

一隊車馬就這樣過去了，陸逸才抬起頭來，眼中的驚愕之sè卻沒有散去，這位陸家少爺，不僅和他名字想同，而且長相，也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同時，兩人的身材都差不多，都是偏瘦不高，若是硬要說有什麼變化，那便是這陸家少爺臉sè蒼白，而乞丐陸逸則是餓的臉sè偏黃又被泥灰糊滿，不見真容！

「還是沒見過大場面，不夠鎮定，不過，我現在這幅蓬頭垢面的模樣，就算被他看到，恐怕也認不出來！」尋思了良久之後，陸逸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下。「呸，朱mén多惡犬！」

他將那個破碗揣在了懷裡，去一個小吃攤要了一碗麵條，狼吞虎咽地吃完，又買了兩個饅頭，做為明日的早飯。

此時，陸逸忽然想到了什麼，又狠心買了十個饅頭，大步地朝一個角落走去。

角落之中，蜷縮著一名瘦弱的白髮老者，這個老者腦mén上扎著枯黃草繩，衣不蔽體，腳上套著一雙麻布鞋子，再看其面容，臉上被污泥布滿，腮幫凹陷乾癟，牙關緊咬，眼圈浮腫，一看是飢餓過度所致，這個老者躺在此處已經有五天了，城mén一開便進城乞討。

陸逸正準備朝老人走去的時候，七八個穿著皂衣的衙役提著單手刀吆五喝六地走了過來。

「去去去……不想死的就走開！」領頭的大漢粗著嗓子喊道，他長了一副兇惡的虎臉，極為嚇人。「你，過來，哎，過來啊……動手，將他趕出城！」

一名年輕的衙役有些膽怯，他也不敢去碰，但被bī的無可奈何，只好用刀柄輕輕地捅了下白髮老者。

「是沒吃飯嗎？你個廢物，在娘皮身上就有勁可使了……」領頭的大漢走了過來，一把推開年輕衙役，俯身chōu了一根架住攤位的圓木棍，用力朝老者的頭頂上砸去。

「砰」的一聲悶響之後，鮮紅的血液汩汩湧出，這大漢的力道把握的很好，老者居然沒有昏厥過去，反而是抱著滿是血污腦袋在地上哀嚎起來。

「好一條走狗！」陸火冒三丈，逸臉sèyīn沉了下來，大步跨了過去。

賣饅頭的店主心善，一見此狀，連忙邁出幾步，拽住陸逸低聲道。「小兄弟，你可千萬不要衝動，這些衙役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要是過去，你這條大好.xìng命就沒了！」

「可是，這群畜生連個乞食的老人也不放過！」陸逸眼睛通紅，緊握著雙拳，內心也是掙扎不已，一旦衝上去，肯是暴打一頓，但若是不上去，良心難安。

「唉……」店主搖著頭把手一松，也不再多說，專心做著自己的買賣。他心中的等級觀念很強，若非心善，這種骯髒乞兒的死活，才懶的去管。

陸逸腦子活絡，頓時就明白了這店主的想法，不過，為了生存，他連乞討這種下賤的事情都做出來了，對別人的鄙夷態度，自然並不在意，但被這麼一阻擾，他倒是克制了自己，沒有貿然衝上去了。

周圍迅速就有人來指點，但是都懾服於官威之下，不敢出言阻止。

大漢冷笑一聲，朝眾人呵斥道。「這老傢伙得了染了癘氣，你們也想死么！」

陸逸頓時愣住了，隨後心中一驚，這白髮老人，氣sè極差，昏睡不醒，可能真是染了癘氣，災荒剛過，野外死屍也很多，滋生疾病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什麼，癘氣，快走快走！」一名青年連忙閃躲，萬分急促。

「哎喲，這老鬼要死不死的，別讓小爺遭殃！」一些破皮閑漢嘴裡發出怪叫，跳著腳躲遠了。

此言一出，原本人頭攢動的民眾紛紛lù出驚恐之sè，避之不及，根本用不上驅散。

大漢唾沫橫飛，拿棍子狠狠捅著老者道。「要死就去luàn葬崗死，別讓我們遭殃……還不走，等挨打么？」

老者踉蹌地爬起，在驅趕之下走出了城。

現在，陸逸幾乎可以肯定白髮老人的下場了，癘氣又稱戾氣，便是指瘟疫，在這個年代，除了戰luàn和自然災害，瘟疫無疑是最讓人感到恐怖的事物。

在缺少先進醫術的古代，得了瘟疫的人是死路一條，若是不趁早將其清理出去，死的是更多的人。莫要說什麼人道主義，生存權利，那都是空話，瘟疫若是傳染開來，一個縣城的人畜都可能會死絕，官員都會問斬。

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所以，這些衙役所做的事情，也是無可厚非的，保住這個不在編的官職事小，丟了xìng命這誰都不願意啊。

陸逸能想象的到，在這種情形下，老人的下場便是被殺死在荒郊野外，焚屍滅跡，這樣才能杜絕瘟疫的蔓延。陸逸很想過去救下這位老者，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曾經送過幾個饅頭給老者，也算是有過接觸，有感染瘟疫的可能，若是被這群衙役知道，自己的xìng命也會填進去。

現在，陸逸就只能這麼眼睜睜地望著老者的身影逐漸變小，隨後消失。

「這不是我能改變的朝代，但是我會努力，誰也不能阻止我活下去！」陸逸咬了咬牙，朝城外走去。

乞丐沒有住在城裡的權利，天sè一黑，就要宵禁了，如果不及時離去的話，一頓飽揍還是輕的，若是被緝盜捕快抓住，一通底端包鐵的水火無情棍打下來，即便沒有當場打死，半條命也去了。

絕對不會像清宮戲裡面演的，挨打沒幾天就活蹦luàn跳，吃喝拉撒，如同正常人一樣，就算有，那杖責也是輕的，或許是因為銀子用的足夠，行刑衙役手下留情了罷。

否則的話，打完之後也得馬上救治，必須馬上用各種名醫開出的活血化瘀的湯劑灌下去，還得有上好的金創yào化膿止痛，療養兩三個月，這算是幸免於難，至於是否落下殘疾，就得看運氣了。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還得每天湯yào不斷才行，但一個臭乞丐又怎能付得起這麼高額的yào費？就算付得起，這錢財也不幹凈，涉嫌偷盜，大夫自然不敢開yào，最多是一副簡單湯劑打發了事，那上好的金創yào非常珍貴，想都別想。

楚朝除了犯忌諱的大事與殺人、放火、投毒等等這種砍頭罪之外，最嚴重的罪便是盜竊、yínluàn等罪名了，這些都是極其嚴重的。

苔、杖、徒、流、死，這些罪，一般都是可以杖刑或者徒刑，但聽說這段時間要節省牢獄中的開支，一般都是杖責三十了事！

包鐵的棍子打在腰.tún部位，莫說三十棍了，就陸逸這小身板，tǐng得住十棍都算好事了，所以只要被當成盜賊進了衙mén，罪名安下，就是死路一條。

「這些事情，我一個乞丐能管的著么！」陸逸苦澀一笑，心中充滿了無力感。他也清楚的知道，得了癘氣，太難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