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酥酥這些天總覺著自己有些不太對。又或者說，她覺著赤極殿有點不太對。

她總覺著昨天夜裡，素來無人打擾的東殿出現了奇怪的聲音。

但是這個聲音說了什麼，她記不得了。

說是夢境，可又有種異樣的真實感。就好像確實發生過。

說是發生過，酥酥連是誰說的話，說了什麼都不記得，想去找重淵說，都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

還沒等她想好怎麼去找重淵說這件事，東殿的殿外不遠處，地動山搖，又一次出現了一頭凶獸肆虐。

彼時酥酥還在太陽花花圃邊蹲著逗小魚，腳下地脈顫動，她心裡一跳，幾乎是霎時就反應過來，會不會又是凶獸。

果不其然，不遠處傳來凶獸的咆哮。

聽著這嘶吼聲，距離東殿似乎不到一兩里的距離。

那已經是屬於赤極殿邊緣的範疇了。

遠比小梅園的距離要近。

酥酥慌忙起身，提裙想要去看看到底如何。才跑了兩步就停下來。

是了，她現在空有一套漂亮的劍術，面對此等凶獸，大約是塞牙縫都不夠吧。

更別提她現在還沒有白狼珠。

酥酥走到東殿的邊緣，看見檀休提著大刀腳下疾步而去正好，看見了她，瞥了一眼丟下一句：「狐妖，回去安全的地方。」

酥酥停下腳步。

她手攥著裙子，目送那些修士急匆匆前去。這裡面隨意一個弟子都有著很不錯的修為，誰都是能獨當一面的修士。

除了她。

酥酥一個人沉默地坐在樹下，抱著膝聽外面的動靜。從咆哮怒嚎，到最後逐漸平息。.

此次過後，主理陣法的南葯被招了回來，整個赤極殿的防禦陣法再次被加強。同時還在繼續排查，這些凶獸的來源。

按理說這是該讓人緊張的。偏偏赤極殿內，似乎只有酥酥有那種情緒。

她還聽人說，重淵和塗少主甚至很有閒情逸緻去釣魚。

酥酥蹲在小水渠旁逗紅尾魚。她一會兒伸手去抓一把，嚇得小魚擺著尾巴拚命游。抓著抓著，小魚都懶得動了。

她一把撈起一隻，紅尾魚都不掙扎的，大不了就擺擺尾巴，等她重新放回水中。

重淵來時，就站在不遠處看小狐玩得津津有味。

「無聊？」

酥酥聽到重淵的聲音，眼皮抬了抬。

她收回濕漉漉的手甩了甩。

「……有點。」

第四次出現凶獸，酥酥總是有些心慌的。她毫無自保之力，在這種情況下，她甚至不太敢出去。

重淵彎腰在酥酥頭上摸了一把，將落在她發間的碎葉摘走。

「笨狐狸，無聊了不知道來找我？」

他噙著笑，以為和之前一樣。小狐兒只要無趣了就回來找他，化作狐形盤在他懷中，陪著他。

酥酥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想了想，垂下眸什麼都沒說。

重淵看在眼中。

而後抬手點了點酥酥，淺衫少女瞬時變作小狐，他彎腰抱起。

「給你找點不無趣的。」

說罷，重淵將酥酥放入袖中。

酥酥已經很久沒有變得這麼小，縮在重淵的袖中了。

她找了找方向，盤在一起，用尾巴墊著自己。

重淵要帶她去哪裡嗎？

偌大的赤極殿，好像哪裡都不能引起她的興趣。

她耐心地盤在重淵的袖中，搖搖晃晃地，直接把小狐兒搖得困。她索性在重淵的袖中睡了一覺。

她鼻尖嗅到了一股清淡的花香，依稀能聽見雨滴打落在樹葉上的噼啪聲，林間枝頭鳥雀的跳動，還有流水潺潺聲。

酥酥睜開眼時，她盤在重淵的懷中。

男人抱著她坐在一株桃花樹上，睜眼是滿眼的桃花，粉白可人。

此處一眼看去格外陌生。絕不是她跑慣了的赤極殿任何一處。

桃樹成林，花海一片，茂盛的青草地上跑著幾隻兔子，遠處似乎是河流，還隱約有著一種磅礴之勢。

「醒了？」

重淵手指捏了捏小狐的耳朵尖，眼角眉梢帶著一絲笑意。

「看看這是哪裡？」

酥酥從重淵懷中跳下來，化作人形，一片桃花之外，能眺望到一處山崖。說是山崖似乎也不對。

那是一口瀑布。

瀑布口懸崖左側生長著一顆古老的桃樹，粗壯的樹榦，茂盛的樹冠，還有艷麗無雙的桃花。

風吹花落，隨著瀑布潺潺落下。

那瀑布的透色，染上了一抹微粉的俏麗。

瀑布下是一汪潭，潭中有著一塊石，石上開著一圈紅色的小花，沿著這汪潭，延伸出去一條綿延的河流。河中泛著花瓣。

酥酥眨了眨眼，看了好一會兒，扭頭對上重淵的視線。

「桃花瀑布？」

她好奇地問。

這也是她前些天在藏書樓里翻書時，偶然間看見的一本書。那是一本半個遊記。講的是一個修士偶然發現桃花瀑布，被極致的風景所吸引，從而頓悟，修行一日千里。

她當時看完，還做了個夢。夢見自己也得到了如此機緣，頓悟，重塑丹田，是個厲害的小狐狸。

沒想到重淵居然會帶她來桃花瀑布。

這裡可不是赤極殿，這裡甚至是遠在赤極殿數百里之外的宣關城。

他怎麼知道的？

酥酥眼一眨不眨盯著重淵。男人只是鼻子輕哼了聲，抬手在小狐頭上揉了揉。

「喜歡？」

酥酥不假思索地點頭。

與其說是喜歡，倒不如說是更喜歡這背後的意思。

「那就讓你更喜歡一點。」

重淵嘴角噙著笑，抬手將酥酥環腰抱起，足尖一點，輕飄飄抱著懷中小狐一躍而起，迎著瀑布而去。

酥酥心跳一緊，牢牢抱著重淵，瀑布的磅礴之勢已經近在耳邊。

風中的花瓣吹來，酥酥不小心口中抿到一朵。

有點甜味，帶著春風裡的溫柔之氣。

酥酥以為重淵抱著她去近距離看一眼瀑布。沒想到眼看瀑布已經近在眼前，重淵並未停下，而是抱著懷中小狐，抬手護著她，直接穿過瀑布。

「啊！」

酥酥猝不及防，幾乎橫穿瀑布的瞬間，一向淡然的小狐沒忍住短促地低叫了一聲。

重淵本意是抱著她橫穿瀑布，忽然聽見懷中小狐的聲音，心思一動，抱著她又一躍而上，逆著瀑布飛上懸崖口的古老桃樹上。

酥酥心跳急促，她緊緊抱著重淵，眨著眼盯著桃樹下的瀑布。

瀑布近在眼前，她甚至有種錯覺，剛剛已經穿過了瀑布，看見懸崖的岩壁。

而重淵卻低笑了聲。

「喜歡？」

酥酥想了想，那感覺好像是……有點喜歡的吧？

她沒說話，只用亮晶晶的眼看著重淵。

重淵看一眼就知道小狐的心情，隨手從桃樹上摘了一朵桃花，簪在小狐的鬢角。

「待會兒桃花不丟，就給你一個許諾，如何？」

許諾？酥酥立即點頭。

她想要出去玩，想要去看看塵世間。

她抬手摸了摸鬢角。

這朵小桃花，她肯定會保護好的。

而然下一刻，重淵像是失重一般，抱著酥酥往後一倒。

順著瀑布與桃花極速墜落。

酥酥霎時間甚至發不出聲音，在重淵的懷抱中隨著他一起墜落。

水聲，風聲，花落，鳥雀，一切一切方法都被隔絕在天地之外。

只有重淵抱著她滾燙的懷抱，兩人跳動的胸口。

失重彷彿是很久，又彷彿只是一瞬間。

重淵抱著她輕盈地在空中轉了身，最後足尖一點，落在潭中石上。

圍繞著他們的一圈小花朵被飛濺的水珠淋濕。

酥酥緩了緩，還趴在重淵的懷中，半天才反應過來，抬手立刻去摸鬢角。

小桃花不見了。

酥酥有些著急，咬著唇：「……丟了。」

男人不甚在意地撫了撫她發頂。

「丟了就丟了。」

酥酥不肯就這麼丟了，她眨了眨眼，有些難受。

一個許諾呀。

重淵似乎發現小狐的心情，彎腰在她鼻尖點了點。

「沒有小桃花，也給我們小狐兒一個許諾，如何？」

酥酥一愣，仰頭。

「真的嗎？」

「那是自然，」重淵眼角眉梢儘是笑意，壓著聲親昵地喊她，「誰讓你是我的小狸奴呢。」

「你想要什麼都能給你。所以……」

重淵深深凝視著酥酥，含著笑，卻無比認真說道：「小狐，高興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