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張 微瑕尚滿天 黑衣戰白衣
彷彿冥冥之中的某種默契，又或許是天才與天才之間的某種約定。總之兩人誰都沒有先出手。
全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兩人身上。
隔着一整個擂台，陸九微微一笑，宛若春風。
「早聽聞天劍宗有林染，今日得見陸九之幸。」
林染抽了抽嘴角，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忽然又覺得好像沒有什麼好說的。憋了半天最後他說了句。
「你也很不錯。」
身穿白衣，背負長劍的少年先是微微愣怔，隨後又無聲地笑了笑。
他向前誇了一步，這閑庭灑意的一步才邁出，他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數十丈外林染的身前。
一陣狂暴至極的氣息忽然鋪滿全場，像是颱風襲地，摧枯拉朽。
林染的氣勢陡然攀升，他劍仍在鞘中，整個人卻如利劍出鞘，銳不可擋。
宗門大比的第一組天才之爭一觸即發，眾人還未從陸九展露實力中回過神來，他的身影便如彈丸般彈射而出，在空中劃成一道筆直的白線。
那道筆直白線在觸及林染身影之前忽然變形，猶如一道飄搖折斷的雨絲。
他的身影沒有變，只是林染的劍光已經亮起，他的影子在劍光的折射中驟然彎曲，一黑一白兩道線觸及的一剎那猛然錯開，無聲無息，身影錯開之處飄落許多黑白綢絲。那是袖袍撕裂的痕迹。
雙方身影交錯而過，陸九輕笑一聲，一道黑色煙霧自周身騰起，隨着身影化作一個青面獠牙的怪物，向著林染猛撲而去。
握著劍柄，但見林染神色自若，抬手間，寫意風流，一道明艷無比的劍光拔地而起，彷彿撕裂大地般。劍光破空斬去。兩人身影再次於空中交匯，煙霧幻化出的怪物籠罩着陸九，他的神色同樣平靜，不起半點波瀾。
劍光與煙霧相接，彼此抵消彼此吞沒，轉瞬即逝。
兩人錯開的身影再次一折，一記記悶雷般的嘯聲在場中驀然炸響，那是空氣引爆的聲音。林染橫劍，手腕一抖間，彷彿身前有道溝壑被瞬間劈開，他向前一步，劍氣隨之破碎迸濺。
「聽師妹說，流雲宗有一位少年天才」
林染忽然微微一笑，慢聲長吟：「我有一劍，或可開天河。」
劍也輕鳴，徐徐斬出，林染湮沒在劍光中的身影飄忽不定，劍光點點，似萬千星辰隕落，照亮山山水水，又彷彿一葉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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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然渡江，身後大江轟然斷裂，有如鴻溝。
點點劍光匯成一片，仿如一方天水，橫亘其間。
陸九神出鬼沒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扶搖而上，他眉目間儘是傲然。
「聲勢雖大，卻徒有華麗而道韻不足」
就在他話語落下的一瞬間，在他身後緩緩浮現出一道偉岸虛影，白衣少年一拳揮出。身後虛影隨之同時揮出一拳，兩道拳影重疊在一起，將那聲勢浩大的劍光瞬間轟碎。
林染面露異色，一劍再斬。
天上劍鳴，地上拳音。一拳一劍速度快得令人髮指。
砰砰砰
劍影拳影交錯，空氣猛然炸開。陸九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神色。方才他法相的全力一擊竟被對面一劍破之。劍氣直衝腦門而來。一道白光浮於面前，林染已回劍封擋。即使是回劍格擋的動作，他依然利用間隙揮出許多劍，劍氣披靡而去，撕開雨幕，點亮雷光，一下子斬去了虛影右臂。陸九身後法相轟然崩塌。他依舊不為所動。
白衣少年忽然抬手撫上背後長劍劍柄，他閉上了眼睛，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手上，一聲爆喝隨着劍的清鳴驟然響起，大雨下墜的聲音混合著袖袍裂帛的聲響貫徹擂台。他首次拔出了佩劍。驟然一揮。
天地之間忽而光芒大盛。林染欲再次橫劍。他打算用最強的防禦姿勢招架這一劍。可此劍卻無比明亮，彷彿昏晨之中湧出的一捧朝陽。劍如朝陽，劍氣如霞，微霞尚滿天。
漫天劍雨瞬間倒卷數十丈，一剎那，彷彿雨過天晴，陰霾散盡。林染倉促結印，腳步後撤，無數劍雨相繼攔在身前，擋去這一劍之威。他這才堪堪避開最耀目處，可他的身影依舊被白光吞噬，而那倒卷數十丈的劍雨更是將他兩袖瞬間扯碎。
片刻之後，林染從白光中跌出。鮮血瞬間浸透全身，他落地之後大口喘氣，不停咳出鮮血，神情不解。
「這是我第一次出劍，你能擋住，已然不易。」
陸九單手持劍，傲然而立。白袍隨風鼓盪。
林染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站直身子。他看向對面的白衣少年，他握劍而行，劍鳴顫動，劍氣如虹。
黑衣少年緩緩抬起舉劍的右手，輕輕一揮，漫天劍雨都墜成了劍勢。凌厲逼人。那一劍如此決絕，竟帶有有玉石俱焚之感。
面對磅礴劍雨，白衣只遞出了一劍，筆直，有力，毫無花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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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如此簡單的一劍，漫天劍雨竟排山倒海般被撕開。劍芒掠過，林染一口鮮血噴出，他虎口巨震，長劍脫手飛入入劍雨之中，任隨劍雨倒卷。
他的身影被高高拋棄，仿如一隻斷翅雄鷹，然而他心中卻是毫無波瀾，他知道，他今日似乎是徹徹底底的敗了。
可是偏偏此刻，他的心卻那樣平靜。不知是不是錯覺，他隱約看見了母親的身影。往事如走馬觀花般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那一年，東原下了很大的雪，淹沒了千家萬戶，白雪皚皚，彷彿人間只剩下了一種顏色。
那年戰火紛飛，蔓延到了那座幾乎與世隔絕的小鎮。
沒有經歷過戰火的樸實村民，又如何擋得住戰馬踐踏，那天，血與雪印成了一片。
沒有人注意到，那身穿白衣的夫人也倒在了血泊中，在夫人身下還埋藏着尚不懂事的他。
年僅三歲的他，用盡全部力氣才將那白衣女子拖到一塊還算乾淨的雪地中。
從那天起，世間少了一名姓林的白衣女子。多了一位喜歡穿黑衣的林姓少年。
有人也曾問過他，身份尊貴，為什麼還要那麼努力。他只是笑着回答那些人。因為他姓林。
他喜歡穿黑衣，只是因為他不喜歡白色。更不喜歡下雪。
所以不能容忍自己還清醒著，就敗給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
思緒萬千，不過只是彈指之間。盡然重傷的身體即將重重砸落地面。那一刻，他忽然明心通神。他閉着眼，一股極其熟悉的劍氣在肺腑之中陡然燃起。彷彿一道耀目的火星暴起，心境頃刻間達至通透。
林染默念一聲：「劍南」
十年前的那個稚童和如今的少年彷彿重疊在了一起。他的身影沒有再下墜，他懸停在了空中。一把筆直的劍托住了他下墜的身形，嗡嗡顫鳴，彷彿寂寞了千萬年。
一劍南來。
黑衣少年懸浮於擂台之上，手中之劍直指下方白衣少年。
黑衣戰白衣！
與此同時，整個擂台之上忽然劇烈震蕩起來，地面拔地而起一道道絢麗道紋。無數黑芒在其中穿梭遊走，尖利鬼嘯之音幾欲刺破耳膜。
林染望着劍，低聲道「求而不得，是為最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