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清心修道 逢雪而遇
丘陵城中風雪飄搖，寒風刺骨，男子撐傘，獨自漫步在一片霜雪之中。
他已有近千年不曾下山，不曾想人間變化如此之大。目光所及府邸林立，張燈結綵。一派過年景象。
視線中，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被從其中一個府邸推了出來，門府轟然合上，那個小女孩一邊用凍得通紅的手用力錘著門，一邊抬起袖子擦拭著滾滾而下的淚珠。
小女孩敲了很久的門，像是精疲力竭了，她跪坐在門外的雪地里，眼眶通紅。
一件單薄的布衣如何能籠得住霜雪，小女孩艱難地從雪裏站了起來，向著一條巷子緩緩走去。雪很厚，然而她穿的卻很單薄，走的每一步也都很慢。
見到這一幕，男子輕嘆一聲，人間事態，終是不比山上，心無旁騖，心中唯一執念，便是證道長生。
男子並沒有因為一個可憐的少女停下腳步，他向著另一條街道緩緩走去。
一路上可見裊裊炊煙，柱著拐杖滿頭銀髮的老嫗，穿着新衣裳放爆竹捂著耳朵的孩子，排隊領稀薄救濟粥的乞丐，廟裏傳來的念經聲，每年到了這個時候，燒香拜佛的人總是很多。
不知不覺，傘面上已經覆上了一層細細的雪。男子看着這久違的景象，莫名的升起一股悵然之感。
他緩步走在巷子之間，留意著過往行人，一舉一動，好似體悟人生。
夜漸漸來臨，茫茫白雪將大地照的透亮，在某個拐角處，男子再一次看到了那個女孩，女孩就那樣蜷縮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裏，稻草鋪在她的身上，哭過的眼睛微微紅腫。
每年冬天，這座城裏都會死很多人。久而久之，死人便成了平常。
修道千餘年，殺人無數，他本該不會在意一個小女孩的死活。然而這次他卻鬼使神差的主動走了過去。
「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回家？」
小女孩看着這個突然走到面前撐著傘的青年人，眼裏氤氳淚水，沒有說話。
男子看到她凍得蒼白的嘴唇，以及被冰霜覆蓋的眉羽，輕輕嘆息。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少女的腦袋。
少女忽然就覺得不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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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這個仙風道骨的青年人，怯弱地縮了縮身子，雖然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做到的，但是她還是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你沒有地方去了嗎」男子詢問道。
小女孩咬着嘴唇，低下頭，她本來就玉嫩的臉蛋被摸了許多髒兮兮的炭黑，一身破舊的衣服甚至不能將她包裹住，他能看到小女孩手臂上深一塊淺一塊的淤青。
「我爹死了。」小女孩開口說話了。
小女孩斷斷續續接着道：「我娘讓我去給李家幹活，要我乖乖聽話，要是被趕出來就不要回家了。我在那裏做了三個月了，本來還好好的。可今天李府小姐忽然說我偷東西，還讓人打了我一頓，然後把我趕出來了。」
男子看着小女孩微微顫抖的肩膀，他早該通明的心境中竟有了一絲苦澀，他沒有去問小女孩是不是真的偷了東西，這毫無意義。他只是輕輕摸了摸女孩的頭
「你叫什麼」
小女孩閉着嘴低着頭，不肯出聲。
男子又問：「你沒有名字嗎」
過了許久，小女孩才幽幽說道
「我娘說……我生下來就是賠錢貨。」
「賠錢貨…」男子輕輕呢喃，忽然笑了，他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說道：「原來你姓裴啊。」
小女孩抬頭看着這位先生，一臉茫然。男子笑了幾聲，他對着小女孩伸出了一隻手。
小女孩沒有動彈。
男子附而說道：「可願隨我一起修道。」
小女孩眼睛眨了眨，隨後搖了搖頭。
「不願意」，
男子忽然很想問一句：你知道我是誰嗎？但是一想，又覺得太失身份了，理了理思緒，轉而說道。
「你難道不想過上衣食無憂，三餐溫飽的生活嗎？倘若你天賦資質足夠好，還能去嘗試凡人一生也難以企及的仙道，況且山上也沒有欺壓奴僕的主子，你只需要當做是自己家就好，想要什麼就取什麼，也沒有人會問你是不是偷了東西。」
小女孩抬起頭，那雙灰暗的眼睛又泛起了光，她似乎動搖了。但是沉默了許久，小女孩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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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這輩子最大的一次碰壁。俗家子弟，任你家中富可敵國亦或是高官厚祿，都把成為自己門下弟子作為榮幸，而這個幾乎要凍死的小女孩卻一而再地拒絕了自己。
男子自嘲地笑了笑，他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為什麼。」
小女孩哭着說：「李家這個月的工錢還沒給我，家裏已經快吃不上飯了。」
男子呆了呆，隨即又道：「你跟我走，你包括你的家人，都不會愁吃不上飯了。」
「騙人。」小女孩目光閃躲。
男子笑道：「我為什麼要騙你一個小丫頭」
小女孩說道：「我娘說，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人平白無故對你好。」
男子伸出的手依舊沒有縮回去，他想了想，誠懇說道：「那你是要凍死在這個風雪之夜裏，還是選擇和我去山上」
聞言小女孩眨了眨眼睛，茅草很冰，衣服很冷。最終她還是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搭上了男子的手。
牽着小女孩的手走在雪夜裏，已經餓了許久的小女孩忽然腿一軟，跪倒在了雪地里。
看着雙膝沒入雪地中，正掙扎著竭力出來的小女孩，男子忽然心頭一動，一板一眼地說道：「你這樣就算是行了拜師禮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徒弟了。為師道號青陽」
小女孩聽了，又是一臉茫然。
過了良久她才反應過來，對着男子磕了個頭，口中喃喃道：「見…見過青陽師父。」
男子不自禁笑了起來，他將傘放在了雪地里，用雙手抱起了小女孩。四目相對。
雪花落在男子烏黑的頭髮上，小女孩忽然抬起手，替他輕輕彈去了鬢髮上的霜雪。那一刻，她的眸子很明亮。
男子也不嫌棄女孩髒兮兮的手，只是淡淡微笑。
「清心修道，逢雪而遇。以後你就叫裴清雪吧」
無論她之前姓什麼。從此她便姓裴了。
大雪悄無聲息地飄落，華燈初上的夜裏，一大一小緩緩離開了這座古舊的老城。依稀聽見女孩最後的那句。
「清雪見過師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