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121章

第122章 第121章

當三萬大軍同時動起來,蜿蜒綿亘的山路猶如雄獅蹋過,瞬間地動山搖。

為了替霍顯吸引火力,爭取更多的時間,他們沒有藏匿行跡,腳下的動靜幾乎徹響山林,更沒有分成小股兵力,而是扭成一支長-槍型的陣型,直朝另一座山頭奔去,試圖集中火力攻開防守最薄弱的關卡。

臨近哨塔,只聽號角聲吹響。

烽火點燃,敵營反應迅速,轉頭便已經排出了迎戰的陣型,長矛相對,毫不畏敵。

他們看起來不過萬餘人馬,在朝廷的三萬大軍面前顯得如此勢單力薄,但此處正處關隘,地勢險要,不是人多就能取勝。

眾兵士不敢懈怠,正待命欲攻時,山間忽地一陣顫動。

只見不遠處一群黑壓壓的影子奔來,他們迅速佔領了後路,領頭之人手握大刀,夜色里的面容不甚明顯,他沒有動,只直勾勾地望着馬背上的姬玉落。

那是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蕭騁!

他陰笑道:「幾個毛頭小子,不自量力!」

他身後不過近三千人,卻與營地里的士兵形成了一個兩面夾擊的陣型,反將來攻打營地的朝廷大軍圍困在中間,讓本就不佔優勢大軍雪上加霜。

只聽沈青鯉下令,將一支「長-槍」迅速分成兩支,一頭對營地,一頭對蕭騁。

他的心砰砰直跳,斜眼看姬玉落逐漸繃緊的手背,彎刀被她攥在手裏,她看蕭騁的眼神,與此前看趙庸的一模一樣,恨意生長,彷彿隨時都要單槍匹馬衝上去。

沈青鯉唇都不動,咬牙從喉嚨里擠出聲音提醒道:「喂,別衝動啊別衝動。」

姬玉落卻沒有再多一步的動作,她直直迎上蕭騁的目光,這還是她第一次正面與蕭騁對上。

他才是直接導致喬家滿門被滅的元兇,卻躲在暗處,逃過了這麼多年。

漫長的沉寂,兩邊都沒有先行發起攻擊。

他們互相注視觀察,卻見姬玉落眼神陡然一變,她微微抬起下巴,漠然的神情之下,浮起些許不屑地諷笑。

蕭騁瞳眯了眯眼,看她高高揚起彎刀,又猛地揮下,那刀刃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銀光,「嗖」地一聲,漆黑的山林中忽然射來箭矢。

平靜的場面倏地被打破,山地一陣騷動。

蕭騁瞳孔微縮,馬兒受驚,四處逃竄,原本整齊的隊伍倏地被打亂。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後。

猶如螳螂捕蟬,山體再一次顫動,又一批兵馬從後方奔來,堵住了他們的後路!

好啊!

蕭騁面露陰鷙,一時倒不知霍顯與趙庸,究竟是誰更了解誰多一點。

揮刀嘶吼間,場面血腥混亂。

姬玉落腳邊滾落了幾個人頭,她攥著韁繩,將一切盡收眼底,想起離開前夕,霍顯說:「趙庸敏銳,我忽然勸蕭騁對付寧王,他必有所防備,他太了解我了,很有可能將計就計,讓蕭騁帶兵離開,削弱你們的警惕,待引你們的營地,再從身後包抄,屆時你們將陷入兩難的境地。」

事實證明,他又說對了。

霍顯似乎永遠,都能多算一步。

此時烽火狼煙,內營卻是一如往常。

士兵演練巡邏,沒有絲毫懈怠,他們似乎不被外頭干擾,又或者是太自信於認為這場敵襲不值一提,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

唯有曾經的貴客如今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這才表露出確實有大事正在發生。

霍顯沒有掙扎,他靠在椅子上的姿態相當放鬆。

當他放火燒了蕭元景的屍體,並以此引來敵襲,內營卻毫無動靜時,他便知道事情如他所料,那個時候趙庸一定是高深莫測地隱在後方,彷彿一切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內營沒有因為敵襲而混亂,甚至連外營都井然有序,霍顯失去了混亂中逃跑的機會,他乾脆不跑了,士兵在營地里大肆搜查,卻發現霍顯就老老實實呆在營帳里,甚至已經飽食過一頓。

內侍抽了抽嘴角,說:「押過去吧。」

士兵便給霍顯鬆了麻繩。

霍顯相當配合,自覺起身,一路大步流星,走得甚至比士兵還快,內侍的腿更是差了一大截,需得小跑才能跟上,他不由冷笑道:「霍大人可是仗着蕭小公子作人質無所畏懼,可不知小公子早已脫困,大人如今可要憂心自身了。」

他說罷,仔細盯住霍顯,企圖從他臉上尋出一星半點惶恐不安的神情,可霍顯垂下的眸子看不出情緒,半響笑了下,「公公好擔心我啊,多謝提醒。」

內侍期待落空,嘴角僵了僵,「不知所謂!」

趙庸的營帳就在前方,他剛離開不過半個時辰,棋案上的佈置都還沒有扯下。

霍顯方才坐的位置,那盞茶甚至還在。

彷彿是料到他還會回來一般。

說來真的可笑,他與趙庸以父子相稱四五年,無時無刻不在互相揣摩,反而比之這世上其他人來說更要了解對方,且在某些方面,確實無比相似。

正因如此相似,趙庸有一事想不明白。

他緩緩起身,長久地注視,像是要將霍顯看穿一樣,道:「新帝究竟給了你什麼?」

霍顯看着他,忽而低低笑起來。

他眉眼生得昳麗,笑時顯得十分張揚,尤其在現在這個場合,這樣的氣氛下,活像個不要命的瘋子。

內侍斥道:「放肆!」

以往在皇宮,無人敢這麼怒喝他,可眼下局勢明朗,內侍看趙庸未有阻止,便大膽往下摁住霍顯的肩,然而始終沒能讓他跪下,因為霍顯實在生得太高大了,渾身都是硬骨頭,他只好往霍顯腿上踹。

「還不跪下,督公或許能留你全屍!」

話音落地,只聞「砰」地聲響霍顯陡然轉身,重重就是一踹!

內侍慘叫一聲,頓時飛出老遠,撞在桌案上,喉間火辣辣地疼,五臟六腑彷彿都要裂開。

他趴在地上,憤憤道:「督公……」

趙庸沒有說話,眉梢微不可查地壓了下,視線還盯在霍顯身上。

是探究、審視,他似乎還有些困惑。

霍顯漸漸斂起笑意,他一字一頓地說:「縱然我未必能活成,但你一定會死。義父,你每一次都輸了。」

每一次!

狂妄,倨傲,無比篤定!

趙庸有那麼一瞬間瞳孔放大,甚至有些遲疑和恐懼,因為在和霍顯鬥智斗勇的這四年多,他從未覺得自己輸過,輸的那個一直是霍顯。

可霍顯此刻的堅定讓他有片刻的動搖。

輸贏皆是相對而言,所求不同,對輸贏的態度自也大不相同,那麼……

霍顯求的是什麼?

戰火里的嘶喊聲持續不斷,今夜註定不能安眠。

霍顯矇著眼被押往地牢,手腳皆被綁住,只能靠嗅覺辨認出此處大抵是個山洞,周遭有動物的皮毛和骸骨的腐朽味兒,且離軍營很遠,因為他聽不到廝殺聲。

他尋了個岩石靠着,用土牆鋒利的邊沿磨着手腕上綁着的麻繩。

蕭元庭已經被他們所救,手裏沒有人質,趙庸隨時都可以殺掉他。

可趙庸沒有,只是將他看押起來。

因為他隱約擔憂蕭騁是否能打退朝廷的兵馬,如若不能,他大可反過來將霍顯當成人質,以換取最後的生路。

留在這裏就是坐以待斃,霍顯手上的動作愈發地快。

倏地,似是有人拽了下鐵鏈,牢門頓時傳來一連串窸窸窣窣的聲響。

霍顯側目,「誰?」

「我,是我。」那人壓着嗓音,左顧右盼生怕引來士兵,道:「周白虎。兄弟,咱們見過!」

霍顯怔了怔,顯然是記得他,「你怎麼進來的?」

周白虎在撬鎖,把鎖頭拽得噹噹響,邊說:「嗐,能怎麼進來,老子挖了好幾天地洞了!你別說,山路太難挖了,哪哪都是礙路的巨石,老腰都差點給我累斷!」

他像是被人打開了話匣子,索性盤腿坐了下來,捅著鎖芯說:「我說我們小姐哪裏找來這麼個俊俏的面首,還懂兵法陣型,原來你就是那挨千刀的錦衣衛鎮撫使啊,嘖,還別說,你與宣平侯真像,我這腦子,當時怎麼就沒反應過來。」

「欸,你和我們小姐,你是被迫的還是自願的啊?」

話音落地,遠處出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周白虎速度極快地竄入草叢,待到人走過方才回來繼續。

這麼一打岔,他也不敢再叨叨,專註於手頭,很快就將鎖打開。

他三兩下隔斷霍顯手上的麻繩,「快,咱們先走。」

霍顯摘掉眼上的布帛,卻沒有立即隨他離開。他遲疑地看向周白虎,道:「這次是朝廷的行動,催雪樓撈不到什麼好處,潛入敵營這麼危險的事,你怎麼肯來?」

周白虎不樂意了,瞪眼道:「你什麼意思?你看不起誰呢,我們江湖中人,義字當先,莫要拿你們混官場的骯髒思想揣度人!」

然霍顯早在順德府時就看清周白虎了,他自然不算個壞人,但他因功自大,縱容手下作惡行兇,之所以肯暫時服從姬玉落,也是因為謝宿白那條清正之路他走不通。

這是個無利不往的人,如今又怎麼肯冒着生命危險來救他?

眼下這個情況,霍顯不敢輕易相信他。

被他這樣直勾勾盯着,周白虎臉上的正義一點點垮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擺手道:「行了行了,是宣平侯,他說了,若我能將你平安救出,他就讓我入他帳下,封個督頭噹噹。」

說罷,周白虎又兀自點頭說:「你不能死,老子千辛萬苦,就為了當個正經兵容易嗎!」

作者有話說:

他是自願被迫的。

昨天那章劇情上有修改。

QAQ我去繼續為明天的兩更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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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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