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殘魂碎魄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魏鷹也從原本的角斗場，被人挪到了囚室里。躺在稻草上的魏鷹，仍舊感覺到全身上下俱是疼痛。手臂和腰其實還好，最要命的是腿部，他連挪動身體都十分吃力。魏鷹發現自己的傷已經被人處理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師兄姜煉乾的。可轉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因為身上裹着的紗布很新，還帶着草藥的味道，顯然不是獄中的囚徒能夠做到的事情。或許是死斗最後，為他喝彩的瀾王？太監巴不得他死，獄卒也和他沒有交情……正思索著，魏鷹聽到鐵欄外，有兩名巡邏的獄卒正在談話。他悄悄地轉過身來，看到一高一矮兩名獄卒，正靠在牆上偷懶。魏鷹已經成為囚徒有些日子了，對外界的信息一無所知。他默不作聲地偷聽着，希望能聽到有價值的情報，然後推導出外界現在的情況。「劍魔你知道吧？」矮矮的獄卒率先問道。「那當然。」「咱也是道聽途說，聖上裁了兩個衛所籌錢，好像就是為了通緝他。」「是呀，整整十萬金呢！」「這麼多？！」本來是矮個獄卒率先開口問的，這回倒給他整不會了。「那可不。咱們呀，按九品管算。不提待遇，只論俸錢，一年是14貫。十萬兩金子能換到三百多萬貫，能養得起二十多萬個九品官了！」「就為了通緝他一個人。」「對，就他一個。」「這劍魔到底誰呀？」「是叫劍無名，好像是東宮的侍衛，咱聽別人說，他殺了太子……」說到一半，高個子還悄咪咪地說：「你可知道裴紀。」「裴紀？！是那個劍武祭三連冠的裴三千？！」「對，就是他，劍聖裴紀也不是劍魔的對手！聖上如今可是下了旨，非要抓到他不可。」「哎，這人好好地太子澤袍不做，天下第一不當，唾手可得的劍元也不要，怎麼就……」「慎言，慎言。」高個獄卒連忙開口，打斷了同事的話，示意對方不要再繼續往下說了。「咱懂，咱懂！」「再巡一輪，咱們就回去喝酒暖暖身子。天冷咯~」「好。」等到兩名獄卒徹底走開，魏鷹便準備忍痛起身，可才剛剛扶著牆壁坐起半身，還沒來得及活動雙腿，就聽到腦海里響起一段女聲。「不要亂動，我正在給你療傷呢。」「魏曉？！」魏鷹激動地環顧四周，卻發現黑色的囚室內根本沒有魏曉的人影。只有姜煉躺在對面的牆角，倚著稻草睡得很香。「小聲點，千萬別讓其他人發現了。」這聲音微微有些弱氣，若不是直接出現在腦海里，魏鷹可能完全聽不見。「你在什麼地方？」魏鷹竭盡全力壓低聲音，卻根本無法掩蓋他興奮的語氣。他原本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姐姐了。「別找了，我在你的身體里呢。」「魏曉姐，真是你么？」魏鷹還是有些不可思議，他懷疑是不是自己太累了而出現了幻覺。他分明記得，魏曉很強勢，也很高傲，語氣斷不可能如此柔弱。「我不是魏曉，我只是她的一部分靈魂罷了。」女聲小心翼翼地解釋道：「你不用叫我魏曉，叫我新露吧。」大魏有四大正宗，分別是理宗、靈宗、識宗和律宗。這四大正宗旗下，更是分脈無數。魏鷹知道，姐姐曾被靈宗某一脈的人收為了親傳弟子，拜師后，長輩給的表字便是新露，意為破曉時新誕的晨露。這也是魏曉，為什麼持有不死之秘的原因。「魏曉……」魏鷹知道哪怕是一部分的靈魂，也是他的姐姐，也是那個在養濟坊里，伴他一起長大的至親。魏曉現在的靈魂都附在了護符的掛繩上，還是只剩下了一部分，他懷疑姐姐已經死了！「叫我新露。」「新露姐，能告訴我……」你還好嗎？身體的疼痛讓魏鷹說話有些慢，一字一頓的開口，結果還沒來得及講後半句說完，新露便忙不迭地插嘴解釋：「我並沒有盜天書。」「我全都知道了，我就是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的靈魂，怎麼在這裏？」問這些問題的時候，魏鷹有些害怕，他擔心自己的至親，已經命喪黃泉了！

「我是為了保護你，才將靈魂分成了兩部分。」「你撕裂了自己的靈魂？」魏鷹聽到新露的話，一個激靈便站了起來，他完全忘記了疼痛。比起身上的傷，魏鷹更在意的是魏曉的魂！「哎哎哎，你別亂動，先躺下。」新露急忙開口，「我正在用靈力滋養你的身體。還好你沒有傷及根本，只要休息兩天便能痊癒。」聞言魏鷹默不作聲，重新坐回稻草堆。被新露提醒了一聲，他閉上眼開始仔細感受身體的情況。魏鷹能夠感覺到，他身體里流動着一股溫潤的暖流。每時每刻，都在身體里不斷起伏，所過之處，還能感覺到一陣酥麻與瘙癢，這是不斷癒合的感覺。頓了很久，魏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只好輕輕開口道：「謝謝了。」「不客氣。」新露應道：「我用護符將一半的靈魂封印在了你的身體里，在你受傷時便會解封。」魏鷹明白了，原來護符只是封印物，真正有門道的，其實是護符的掛繩，或者說項鏈。太監拽斷了護符，也不知道會不會對新露造成傷害。「你還好吧？」他擔憂地問。「還好，就是有點疼，你不用擔心。」只有一點點疼么？魏鷹才不會相信姐姐的這句話。雖然他不了解分魂的含義，但是他很清楚，任何關於靈魂的事都非常危險。被魏天子盯上了，魏曉也在想着如何保護魏鷹，哪怕不惜分裂靈魂！「他們為了抓住我，將整個養濟坊都牽連了進來。」新露低聲說道：「我很抱歉……」「其他兄弟姐妹呢？」「我不知道。」「那你的本體呢？現在這樣，你本體還好嗎？」「我不知道。」連續兩個不知道，讓魏鷹愈發心慌。一時間不知道問些什麼，只好默默收聲，等新露開口了。「你在和別人學劍吧？」魏鷹下意識點了點頭，卻沒有聽到新露回話。他此時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姐姐根本就看不到！魏曉只是一縷殘魂，寄宿在了他的身體里！魏鷹不甘的捏緊拳頭，好一會才慢慢放鬆下來。「是的。他叫姜煉，還給我取了個表字，叫問天。」魏鷹對姜煉的背景毫不了解，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介紹自己的師傅。思索了很久，也沒有想好措辭，反而是新露率先說：「劍法造詣我肯定不如你現在的老師，你就跟他學劍吧，自保應該沒有問題。我現在把靈宗的鍛煉靈力的方法傳給你，你且記住了。」下一刻，魏鷹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幅由紅、綠、藍，三色線條，交織而成的複雜迷宮。「你可以借這個迷宮鍛煉精神力。等什麼時候，不需要我的幫助，你自己能在腦海里能夠構築出一幅迷宮圖的時候，你也就有了足夠的靈力去學習法術了。」接着新露又補充了一些細節，她說：「切記，修鍊時候要做到心如止水。」「這是你師門的東西吧，傳給我真的好么？」魏鷹這話說完，就已經後悔了，現在什麼時候了，還考慮這些？剛剛他只是憑本能說出口的，因為活命的本事很珍貴。在大魏，師徒之間的關係其實和父母區別不大。「靈宗的心法本來就不是秘密，只要想，無論高低貴賤，誰都可以學。」新露解釋道：「況且，你現在也是靈宗的人了。」「靈宗的人？」魏鷹先是一愣，又立馬反應了過來，「姜煉是靈宗的人？」「姜煉的名字我很熟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是靈宗北派，玉劍齋的大師兄！」新露答。「那他為啥不肯告訴我？而且，他也沒告訴過我靈力鍛煉的方法呀？」魏鷹很疑惑，姜煉似乎還不想讓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大概是因為盜天書之後，無顏面對師門了吧？」新露也不確定，「玉劍齋雖說是靈宗的派系，卻是一個異類。他們不重視靈力，大多數人只修劍法。但說到底，他們也是靈宗的人。」「那你們靈宗，有恢復靈魂撕裂的的方法嗎？」新露聞言不答，轉而說道：「就聊到這裏吧。我只是殘魂，沒有護符的幫助，撐不了多久，必須休息了。若是以後受傷了，就呼喚我。只要不是致命傷，我應該都能治好。」雖說新露現在已經沒有了形體，可魏鷹還是能聽出她關切的語氣。「嗯。」魏鷹戀戀不捨地結束了與新露的對話。夜晚的鐵窗外，月光幽幽，烏雲總算是散了。躺在粗糙的稻草上，魏鷹望向窗外明亮的新月，腦海里想的卻是天書畫卷。醫治靈魂很困難，但未必沒有方法，新露或許是不知道，所以才沒有答。傳聞天書能看破世間一切的隱秘，乃是識宗的秘寶。也正因此，被魏天子寄予厚望，試圖借天書尋找不死的隱秘，只是最後似乎沒有成功？魏鷹不清楚，但他的確能夠閱讀天書，或許也能在天書中找到幫助姐姐修復靈魂的方法？天書並非只有一卷，而是整整七卷。以後可以的話，他一定要將天書集齊。不僅僅是為了新露，他也同樣期待閱讀天書後獲得的力量！還有太監奪走的護符，他必須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