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直視未來！

寒雨過後的第二天，空氣冷得令人發抖。魏鷹抬起頭來，四周皆是冰冷堅硬的石牆。光線透不進來，根本不知道現在是幾時幾刻。一切都只能聽從獄卒的安排。魏鷹只知道，現在該輪到他去面對翼族人了。腳踝上的鐵鏈，不斷發出陰沉的咔啦聲。他邁步在陰暗的長廊中，眼神忍不住左顧右盼。他知道這條路的盡頭，必然是翼族所在的決鬥場。長路的兩邊是結實的鐵牢，還有厚重的石牆。漆黑且陰沉，唯有幾盞微弱的火炬，在寒冷的空氣中不斷搖曳。哪怕魏鷹早已做好了準備，可輪到他的時候，心臟跳動的速度仍舊抑制不住。要到了。感受到了遠方散發的光亮，魏鷹下意識吞了吞口水。害怕是必然的，魏鷹只不過是個生活在養濟坊的少年郎，自小便活在朝廷的庇護下。他從來沒有上過真戰場，更沒見過血！「咔噠」一聲，魏鷹腳踝上的鐵鏈被人打開。緊接着一把鏽蝕的長劍砸在了魏鷹的腳邊，他轉過頭去，發現是獄卒扔給他的武器。莫名的，他感覺到了一陣刺骨的寒意。「別擱這杵著了，快給爺進場吧！」進場？！就他一個人怎麼進場？！魏鷹錯愕的看着四周，竟再無他人！他分明記得，昨天進入角斗場的人，至少有七八個！而今天輪到他的時候，總不能連一個戰友都沒有吧？那他昨晚準備的戰術，還有何用？！「看什麼看，人不夠了，這次就你一個！」獄卒的聲音猶如炸雷，驚得魏鷹咬牙切齒。他剛想回嘴說一句，卻在獄卒的人堆里看到了那個奪走他護符的太監！那閹人正在得意的怪笑，轉瞬間，魏鷹便明白髮生了什麼！獄卒沒理由針對他這個囚犯，看他不順眼的，就只有這個太監！太監趁機掏出了那半塊陶制的護符，隔着鐵籠在魏鷹的眼前晃了晃，輕蔑地說道：「嘿嘿，雜家為你送行嘍！」他蘭花指一翹，又將護符塞進了兜里。魏鷹恨不得揮劍剁下對方的腦袋，可黑森森的鐵欄隔在了中間，獄卒更是架起了弩，在鐵柱的縫隙中對準了他。銳利的弩矢在陰暗的地牢中閃著刺眼的寒光！未來的景象忽然呈現在腦海里。他看見了……只要向前邁步，只要越線哪怕一步，只要露出哪怕一點點攻擊性，他都會被飛來的弩矢射成刺蝟！而且躲無可躲！魏鷹直視了自己的死亡。即是腦海中關於未來的畫面並沒有色彩，無聲無息，更看不到鮮血，只是純粹的灰與白，卻依舊真實又可怖。打濕脊背的汗水讓魏鷹瞬間冷靜了下來。這次戰鬥的規則只有一個，那就是在翼族的攻擊下活過一炷香。就算是單獨面對翼族，他也並非沒有希望，而只要有希望就不能自暴自棄！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將怨恨的情緒壓了下來。魏鷹瞠目切齒地看了一眼太監，便立馬轉過頭去。「可憐啊，咱也不知道他嘛地方得罪人了。」「這位怕是沒機會活了。」「就是，就是。一個人沖那鳥人，憑啥活？」「咱看着也沒意思，等著給他收屍吧。」「咱賭他活不過這炷香。」「可去你的吧。必輸的局，搞得誰跟你賭似的。」被迫往前走，魏鷹聽到了背後戲謔的聲音。他牙冠一咬，拳頭狠狠地握緊，在垂首的同時，短暫的露出一張猙獰的臉，只是很快便掩蓋了過去。今天的決鬥場，比昨天要熱鬧一些。原本空蕩蕩的觀眾席上，竟坐上了不少客人，彷彿是在給他這位可憐人送終。高台下。魏鷹抬起頭，能看到翼族人蟄伏在上面，像極了一尊飽經風霜的石雕。那瘦削的臉龐帶着稜角，五官端正無瑕疵，宛如能工巧匠用刻刀精心雕琢而成的藝術品。灰色的雙翅靜靜地搭在背後，無聲無息，翼族彷彿睡著了。但是魏鷹清楚的知道，這雙翅膀究竟有多可怕！手裏的銹劍，給不了魏鷹多少安全感。他緊張的大口呼吸，灌進嘴裏的，全都是刺鼻的血腥味。可以想見，這裏死了多少人。「衡玄三。」翼族人睜開眼睛，嘴裏緩緩吐出這三個字。好一會，魏鷹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在問名字啊。「魏鷹。」他開口說。聽到『鷹』的名字衡玄三突然眼前一亮，立即抬起頭望向頭頂的天窗，繼而又馬上眼神黯淡地低下頭來。今日的天空，雖說沒有雨，卻依舊是烏雲密佈。「我會很快的。」衡玄三的語氣中帶着憐憫。緩緩起身，衡玄三在舒展身體的同時，張開了翅膀。他的目光遠眺，望向主持台。早已準備好的獄卒打開火匣子，點燃了計時的香柱。與此同時，魏鷹的瞳孔猛地一縮，他又一次直視了未來！沒有聲音，在黑色與灰色交織的畫面中，魏鷹看到了翼族向下急墜，朝他揮出了長劍。從上至下，從作左至右，銳利的斜線，直奔魏鷹的咽喉！

那速度快極了，肉眼幾乎無法捕捉。唯有最後，留下了人頭落地，血濺當場的畫面！危險！心跳因恐懼而驟然加速，魏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並急忙尋找一線生機。一天的時間，不足以讓魏鷹脫胎換骨，但他還是在姜煉的教導下，明白了翼族的攻擊方式，也知道該如何下手應對。衡玄三這次攻擊的方向是從左至右，所以他必須低身向左躲開！急忙向左撲倒，魏鷹扭頭的瞬間便感覺到了一陣呼嘯的風壓。劍鋒帶着銳利的寒光劃破了漆黑的空間，宛如夜空中掠過天穹的流星！「唰——！」翼族的劍幾乎是貼著魏鷹肩膀劃了過去，幸虧他是提前做出了反應，否則他會被衡玄三直接梟首！「咚……」左手肘與冰冷的地面狠狠地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響聲。魏鷹甚至聽到了骨裂的「咔咔」聲。他顧不得身體地疼痛，急忙站了起來將銹劍對準了翼族。可他還沒來得及刺過去，衡玄三就展開翅膀飛了起來，其速度比魏鷹爬起身還要快！一炷香的時間很短，但是在死斗中卻很長。魏鷹的體能並沒有多強，只是個平凡的少年，他不確定能不能堅持到最後，所以他想要嘗試在累倒之前，率先殺死翼族。可事與願違。當他處於決鬥場，實際面對衡玄三的時候，才明白翼族的速度究竟有多快！除非提前反應，否則完全跟不上翼族的節奏！意識到了這一點，魏鷹當機立斷，決定想盡一切辦法拖延時間。戰勝翼族的想法，已經被他從腦海里徹底劃掉。「意外么？」半空中，衡玄三很是驚訝。他完全沒有料到魏鷹能躲開他的攻擊，更沒有料到，在絕境中魏鷹還會發起反擊！雖說，微不足道。「你不該反抗，我會很快的。」明明是個揮着劍的劊子手，可衡玄三帶着血絲的眼睛中卻仍舊帶着憐憫。「我可不想死啊。」魏鷹雙手握著劍，左邊的手肘仍舊疼痛不已，連抓住劍柄都有些吃力。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他還要去找魏曉報平安，他還要去質問魏天子！「哎~」半空中，衡玄三嘆息一口氣。他背後不斷翕動的翅膀席捲著風，吹散了魏鷹的頭髮。短暫的交流過後，戰鬥繼續。衡玄三放平身體，再次做出了攻擊姿態。此次的攻擊方向是從右至左！沒有猶豫，沒有分析，魏鷹僅憑着本能向右邊撲了過去。他的行動乾脆利落，比上次更加果斷，而且更有經驗。他知道躲閃的時候，要收力，否則落地時鐵定會受傷。也正因為收了力，他沒有撲倒在地，而是一個跨步穩住了身形！劍芒斜落，衡玄三的長劍再次划空！他下降時短暫的停頓，讓魏鷹敏銳地抓住了空檔！死亡擦肩而過的同時，魏鷹腦海里迅速閃過抉擇，現在是反擊，還是後撤保留體力？！思考的時間不過零點一秒，他就立即做出了決定……反擊！必須反擊！魏鷹的目標只是活下去，按理說沒有必要去搏命，可他卻很明白，在交手時若不給對手施加壓力，那隻會讓對手的攻擊更加肆無忌憚！他本就處於絕對劣勢，必須讓對手有所顧忌，否則全力全開他一定撐不了多久。就好比烏龜的殼，隨便敲，遲早會爛。可豪豬的針，若敢碰，定會被扎得滿手是血！來不及蓄力，魏鷹握緊鏽蝕的鐵劍，迅速向前猛刺。衡玄三早就料到了魏鷹的攻擊，他迅速向後跳起，拉遠距離的同時，又張開羽翼飛了起來。「呼、呼、呼……」翅膀不斷扇動，帶着節奏。魏鷹的心臟也跟着跳，只不過速度要快上好幾倍。魏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主持台，燃香到現在才剛剛燒了三分之一，而汗水卻已經打濕了他的脊背！「又躲開了么？」衡玄三在半空中呢喃一聲。他原本以為眼前的少年只是運氣好，可現在看來，似乎憑藉的不是運氣！第一次可以說是例外，可連續兩次呢？！這場戰鬥，對衡玄三而言並非搏命的死斗，他更像是考官。既然兩次攻擊都證明了魏鷹的能力，那還有必要繼續斗下去嗎？望向觀眾台，衡玄三沒有說話，但是那疑惑的目光明顯是在詢問他們的意見。「繼續上，給雜家認真點！」這聲音很尖銳，也很陌生。衡玄三頓了頓，發現獄卒們沒有說出反對的意見，他立馬明白了一切。「看來，你不僅是只籠中鳥啊。」衡玄三嘆息一聲，旋即正視魏鷹。下個瞬間——劍光急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