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鏡花寒 49
究竟誰說的人定勝天？
衛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這一晚沒有誰能勝天！
老天爺就像是在此際陷入了沉睡一般，半點也不願意睜開他的雙眼。
等衛可緊趕慢趕到了藍家后，得到的同樣只是一個噩耗。
藍安和自戕了！
主屋卧房裡，藍安和就那樣緊閉著雙眼躺在那裡……
他衣冠整潔，臉上神情不再扭曲，有的只是平靜祥和。
就如同他平日里的神情一樣，只是在他頸間有著一道紫黑色的勒痕。
阮元一臉沉痛地對衛可說道。
「你們走後不久，他便被人發現死在了床上。我已經讓人收走了這屋裡所有可能傷害到他的東西，但沒用！你知道嗎？他最後竟然是用衣帶活活把他自己給勒死的。」
衛可一言不發，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藍安和。
阮元再次嘆氣道。
「他沒有留下任何隻言片語，也沒有遺筆信，你節哀！」
「死了……冉沛也活不了……」
衛可終於喃喃出聲。
聲音低不可聞，就連站在她身側的阮元都沒聽清。
阮元彎下腰又追問了一遍。
「你說什麼？」
「我說……」
衛可轉身卻沒能把話說完，砰地一聲就栽倒在了地上。
另一邊。
冉沛已是命懸一線。
他一直努力看著抱住自己的於小魚。
生平第一次，冉沛那雙無波無瀾的眼裡也有了一種叫情感做貪戀……
他不敢閉眼。
生怕一閉上就再沒機會看見眼前這張容顏。
眾人已經將樂安然給抬了出去，屋內只剩下於小魚和葉十三，納晟源深深看了於小魚一眼后，轉身也出了屋子。
「五爺。」
安拓對著納晟源拱了拱手。
納晟源輕輕搖頭。
「本王終究不如他。」
「五爺別擔心，待會兒大夫應該就能到，只要他能吊住一口氣，就……」
「尋常大夫做不到從閻王手裡搶命。」
納晟源言語中有一種莫名的悲傷。
曾經，他不喜歡艾長和巫倫，甚至以看他們出糗為樂。
後來，他更不喜歡冉沛。
從看見的一眼起就不喜歡。
因為他知道冉沛是不同的。
冉沛帶給他的威脅感遠遠勝於前兩人，在冉沛面前他有著極重的危機感。
可現在……
他卻希望冉沛不要死！
更希望冉沛不要因為於小魚而死！
但他無力回天！
沒多久，平沐扛著大夫沖了進來，可老大夫卻連號脈的動作都沒有。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冉沛后便默默退了出來。
「各位爺，老夫實在無能為力，還請另尋高明！老夫告辭。」
說完老大夫沒有半點猶豫，轉身就走……
大家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卻沒有人去攔他，那把匕首就如同刺在了每個人的心口一般，大家心頭都沉甸甸的幾乎喘不上氣來。
沒多久，葉十三出了屋。
他徑直走向納晟源，聲音低沉而暗啞。
「他想見你。」
「嗯。」
納晟源沒問為什麼，只是隨著葉十三進了屋。
冉沛早已氣若遊絲。
於小魚的手就放在他的心口處，整個人如同石化了一般。
「告訴，小可兒……我，等不到，她了……」
「好。」
出人意料的於小魚竟應了他一聲。
隨即，冉沛目光艱難地望向了納晟源，他用力喘著氣，許久才終於再次開口道。
「小魚，交，給你……你，要待她，好……」
「此一生我納晟源若有負於小魚，願受天打雷劈、千刀萬剮，死後屍骨無存、挫骨揚灰。」
納晟源一開口便立下毒誓。
冉沛笑了。
他眼裡滿是釋然，望向於小魚。
「答應，我，不哭……」
「好。」
於小魚依舊還是一個字。
冉沛緩緩合上眼眸，長長的一口氣息從他喉間溢出，整個人身體也隨之一抽……
冉沛走了！
屋外，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可於小魚卻不讓任何人去碰冉沛。
她就那樣靜靜抱著冉沛，如同要將他抱到天荒地老一般。
期間，納晟源、安拓和平沐都試圖想要來勸她，可於小魚那冰冷無比的目光卻讓他們望而生懼。
納晟源攔下了所有人。
「別動她，讓她送完他這最後一程。」
納晟源終究是懂於小魚的。
盯著懷裡逐漸冰冷的屍體，於小魚淚眼婆娑，卻始終沒有一滴淚落下。
假如，此生我睜開雙眼那時看見的便是你，故事會不會不同？
假如，我沒有喜歡上另一個人，你是不是會在我身邊？
假如，沒有假如……
我越界而來，順風順水、逍遙自在，卻獨獨與你錯過又錯過……
你只活在原身的記憶里。
只活在小可兒，葉十三他們的話語里。
見面亦是永別！
這世間又何來的假如？
「冉沛，此生負你願來生不再相遇！你不能陪我走的路，以後我自己走；你不能陪我看的風景，將來我替你看；你所受的苦，我皆會為你討回！」
於小魚低低說完這句話后緩緩將冉沛放在了地上。
恍如害怕驚醒沉睡中的他！
隨即，她起身大步往外而去……
葉十三急忙一把拽住了她。
「你要去哪裡？」
「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千刀萬剮！」
於小魚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
青蓮國沒有凌遲之刑，平夏也沒有……
這片大陸上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
但現在有了！
當那樂安然那一聲聲凄厲哀嚎，生不如死的求饒聲在夜空中響起時，眾人皆是心驚不已。
原來，這世間是真有千刀萬剮！
等阮元抱著衛可趕回來時，冉沛已經走了整整一炷香時間。
衛可撫屍大哭。
「你為什麼不等我來？為什麼……你為什麼就不等我見你最後一面，為什麼？」
「小可兒，你別哭了。於小魚答應了他不哭，他也不喜歡看見咱們哭，別再哭了……」
葉十三一邊說著一邊去拽衛可，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淌了出來。
他揉著眼睛說道。
「於小魚已經把樂安然千刀萬剮了，你就別再哭了。」
「剮了，屍體呢？！」
小蘿莉噌地一下站了起來，眼中滿是狠厲。
這夜，大雨滂沱……
這夜，眾人皆是不能入眠。
於小魚獨自坐在屋頂淋了一夜的雨，納晟源則站在院里陪了她一夜。
天亮時分。
於小魚從屋頂上下來，她緩步走到納晟源面前，雙眸異常平靜。
「藍安和來這裡時曾立誓他此生不再入平夏，我也一樣，南越國這種鏡花水月的地方，此生不會再來了。」
「好，我們此生不再入南越！」
語畢，納晟源緊緊抱住了於小魚。
腮邊卻有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