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當然是存在的啦，雖然亂步大人也不知道為什麼天生就能夠看到這些東西，這大概也是一種『資質』吧，」彷彿很清楚福澤諭吉的疑惑，江戶川亂步不等他提問就直接回應，「當時在外面流浪的那幾年還有妖怪想要把我帶回去養呢。」他喜滋滋地說著這件事情，殊不知聽到這句話的福澤諭吉被刺激得一驚一乍。用他對妖怪這種生物淺薄的認知來講……被妖怪帶走不就等於……神隱？江戶川亂步，差一點被神隱？！「不過亂步大人還是堅定地拒絕了。」江戶川亂步的下一句話讓福澤諭吉哭笑不得，「畢竟妖怪和人吃的東西不一樣，跟著他們走，說不定名偵探就要被餓死了。」「再說，會提出想要飼養人類的妖怪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妖怪，亂步大人可不會被糖衣炮彈迷惑。」聽到江戶川亂步的話，白石優紀的注意點不是他曾經差一點被神隱，畢竟碧眼小黑貓長得人見人愛，妖怪會喜歡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她注意的是江戶川亂步剛才提到自己前幾年在外面……流浪？原來還是一隻十分勵志，小小年紀就在外流浪學會養活自己的美強慘喵設嗎？！太感動了！幸好他頑強地撐到了後來，並給自己找到了十分契合的監護人……經過這幾個小時的相處，白石優紀已經看出來江戶川亂步是個什麼樣性格的人了，大大咧咧不拘小節，性格直率可愛，做人過於率直就意味著性格不夠圓滑，換句話說情商不高，但很聰明。也就是所謂的「拿情商換了智商」。但是沒關係，因為他是一隻稀有可愛的小黑貓。-------------------------------------「到這裡就可以了，感謝兩位的幫助。」回到橫濱之後，福澤諭吉沒有厚著臉皮讓白石優紀他們把自己送到武裝偵探社的樓下，而是找了個不遠的地方就下了車，他鬆開安全帶，轉過頭打算叫江戶川亂步下車的時候，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後排的兩隻看似無害的小動物頭靠著頭睡成了一團。偏兩隻都是天生的娃娃臉，小圓圓的臉上還有些肉嘟嘟的感覺，偏篇江戶川亂步頭上的貝雷帽歪到一邊，還蓋了小半個在白石優紀的腦袋上……任誰看了也不得不說一句這兩個孩子感情真好……殊不知這倆才認識了數小時不到，其中面對面交談的語句甚至超不過兩個手。福澤諭吉看著江戶川亂步心滿意足地發出小聲呼哧的氣音靠著靠著白石優紀的腦袋睡覺，幾乎都狠不下心來叫醒他。身為江戶川亂步的監護人，福澤諭吉其實很清楚，在那看似天真單純又任性的外表下，江戶川亂步越是成長，受到的壓力也會越大。武裝偵探社的頭腦派在太宰治過來之前幾乎只有江戶川亂步一個人，這也就意味著，無論對方多厲害，多能夠一眼就看到真相，日漸聲名顯赫的武裝偵探社接到的委託也就越多，壓到江戶川亂步身上的分量也會越重。江戶川亂步甚至還會失眠。這有多不可思議？！福澤諭吉還在想著是不是給江戶川亂步多休息一會兒的時間，從開車開始就一直是晚娘臉的伏黑甚爾就沒有那麼多心思了，他打開位於江戶川亂步那一側的車窗，撲面而來的冷風刺得後排兩隻小動物一個哆嗦，「兩位不請自來的倒霉客人，到站了。」「甚爾！」白石優紀一開始被吹醒的時候還沒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達成目標和看中的小黑貓完成了貼貼，只是眯著眼睛皺著眉不滿地嘟囔了一聲。江戶川亂步倒是醒了，他捂著嘴打著呵欠將貝雷帽重新戴好，沒有半分留戀地下了車。「謝啦。」「社長。」目送著伏黑甚爾的車帶著白石優紀走遠，江戶川亂步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福澤諭吉本以為少年還迷糊著，是要站著清醒一下，卻突然聽到他用不同於以往的鄭重語氣叫了自己。「怎麼？」福澤諭吉低下頭，這才發現身邊的孩子不知何時戴上了自己曾經送給他的黑框眼鏡，一雙碧色通透的眸子完全睜開，死死盯著伏黑甚爾開著的車，神色凝重。「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最好不要和那個女孩子扯上關係。」聽到江戶川亂步的話，知道對方在這種狀態不會無的放矢的福澤諭吉也皺起了眉，「怎麼回事？」明明剛才車上的時候看後面兩個小傢伙還很溫馨和諧，怎麼下了車他家的亂步就翻臉不認人了？「那個孩子……」明明是春寒料峭的深夜，江戶川亂步的額頭卻出現了幾滴冷汗，他的唇抖了兩下，艱難地選擇辭彙解釋，「那個孩子……很不合常理。」「是無法推理的存在。」

「是名偵探的天敵。」-------------------------------------伏黑甚爾看了一眼後視鏡，把福澤諭吉和江戶川亂步放下車之後，白石優紀就窩在後排蔫噠噠地靠著，臉色比起之前看起來蒼白了不少，整個人完全沒有之前那麼有活力。「怎麼，拉麵吃壞肚子了？」他故意調侃，換來金主毫無殺傷力的白眼。「當然不是。」白石優紀軟綿綿地嗔怪了一句，「我只是從美好的夢境回到悲慘的現實所以一時之間心情很差而已。」剛才還成功和新認識的小黑貓貼貼了，現在就要回去，還得幫鈴木家那邊向總部傳話。又要去見白石克己那個板著臉的老古板、細節控、掌控欲強到爆炸的男人了……她真的很頭疼。「怎麼，見親哥哥，居然還能讓你這位『神子』這麼頭疼？」「是啊，因為我是『神子』嘛。」白石優紀和白石克己這對同父異母的血緣兄妹之間的關係說起來也很微妙，白石家的前家主，白石晃和白石克己的母親是典型的政治聯姻，作為擁有古老傳承的白石家與新興豪門企業千金的結合甚至一度被傳為佳話，而二人結合之後所誕下的長子，白石克己自然是要作為雙方的繼承人來培養的。眾所周知，所謂擁有古老傳承的家族，自然有許多令現代人無法理解，也無法認同的奇·妙·傳·統，譬如……傳說白石家自古信奉著某位神靈，自然也會每隔幾代選出家族內優秀的子嗣作為「神子」，向信奉的神靈進行祭祀。將組內被選中的子嗣舉行儀式送到神靈身邊進行侍奉，而神靈會因此賜下饋贈保佑白石家福澤綿長，傳承千年。白石優紀這個妾室的小女兒很幸運也很不幸運地被選擇為了這一代的「神子」，從小被培養，洗腦，作為「神明的代行人」接受家族的教導，並在合適的時機奉獻自我，脫離肉身的束縛，去往神明的歸宿。這個傳承被接受了母族那邊純現代化教育的白石克己毫不留情地廢除了。彼時，已然長成翩翩少年的白石家少家主第一次見到了與他有著緊密血緣關係的妹妹，那雙並未傳承白石家淺金色眸子，而是繼承母族那邊愈加稀有珍貴的紫羅蘭色眸子的少年靜靜地看著跪坐在房間中央的少女。「你想死么？」他聲音低沉，對著年幼的少女問話的語氣冷漠粗魯，毫不客氣。安靜坐在房間中央的少女睜開淺金色的眸子，釘釘地看著面前這位名義上的兄長，莞爾一笑。「當然不想，所以您來了。」只能說白石優紀天生腦後長了反骨，被家族的人從小洗腦這麼多年，她也沒有被塑造成應該有的樣子。她只堅信著自己的身份，並且堅定地認為自己能夠心想事成。因為她是神子。所以她不想被祭祀，就可以不被祭祀。所以白石克己來了。白石克己對於這種封·建·傳·統的邪·惡祭祀根本沒有半點兒興趣，他也根本看不上白石優紀什麼神子的身份，他只是覺得，任何時候都不應該輕視生命，所以才會以家主的身份做主廢除祭祀的傳統，並且將白石優紀從白石家帶了出來，將她扔到尋常人的社會中，野蠻生長。「神明很喜歡你的選擇，所以，祂會保佑你。」彼時，白石優紀說話的腔調還是那種被培養慣了的模樣，帶著巫女的冷清純凈與貴女的高傲矜驕，輕聲細語地說這話，但話語里的意思卻傲得令人發笑。「你能夠代表神明？」哪怕並不相信這世界上還存在著神明，但白石克己卻忍不住被自己這個妹妹的腦迴路逗笑，果然，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中，還是這種純粹的小生物能夠令人忍不住莞爾一笑。但是，他這個缺乏常識的妹妹也應該送到學校里好好深造一下了，省得以後帶出門交際都被人當成腦子有問題。這可有損白石集團的形象。「我是神子，」說出這話的白石優紀淺金色的眸子里透著再認真不過的驕傲，「理當代表神明。」她天生高貴，所以被選為神子。這是她的天命，也是她的權利。她，心想事成。事實證明，確實如此。白石優紀，天命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