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第97章 第 97 章

在朋友圈看到祁汐手上明晃晃的大鑽后,婚禮自然而然被兩家長輩催進度。

他倆平時還都挺忙的,陳焱每天都在上課,祁汐要複習考博。商量過後,兩人將婚期定在了春節后——本就打算過年去南都領證的,陳焱那時候正好放寒假,時間充裕一些。

翻了翻日曆,陳焱姥爺提議,那不如就定在情人節好了——正好還是陳焱生日,雙喜臨門。

陳焱自個兒第一個反對,覺著節日都疊一塊兒過太敷衍,言下之意委屈他媳婦兒了。

最後,還是祁汐說婚期定在情人節就很好。可以圖個好彩頭,而且節日重疊了沒有關係,禮物能收到兩份就好。

還有一個原因,她沒有說:求婚時陳焱告訴她,他最後悔的時刻,就是十八歲生日那一天。

祁汐可以想見,那之後陳焱每年過生日時,應該都會回想起那個糟糕的成人日。

那麼,這些年,他是不是都沒有真正的生日快樂過……

所以,她想用新的故事覆蓋掉以前那些不愉快的回憶。

她想要他以後的生日裏,只有快樂。

大年三十,在北城和陳焱的姥姥姥爺提前吃完年夜飯後,祁汐和陳焱直飛南都。

她們的婚禮也定在南都了。邀請的賓客多半從潯安來,在潯安辦其實會更方便。可陳焱說別人都是從家裏出嫁的,潯安算不得祁汐娘家。哪兒是他媳婦兒家他就去哪兒接她,儀式就在哪兒辦。

祁汐家親戚少,春節倒也悠閑。他倆可以消停地帶着小老太逛廟會,也可以在南都最高塔的頂層餐廳,來一場二人的燭光晚餐。

假期后復工的第一天,他們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

九號,見女婿還成天帶着閨女到處玩,席蔓有點坐不住了。

接收到丈母娘趕人的信號后,陳焱訂下翌日回北城的機票。

他倒也不想賴在丈母娘家,主要南都這邊有婚前新人最好不見面的說法,他這一走,再見他媳婦兒,真就等結婚那天了。

婚禮相關過年期間就都安排好了,男人走後,祁汐也沒什麼要再準備的,美美睡了幾天,用時菁的話說就是「消一消你那常年熬夜的黑眼圈」。

十三號,祁汐和媽媽將家裏佈置了一番。

她們在南都現在住的房子,是祁汐以前用自己的稿費買的。對於母女二人來說,這套房子大的有些奢侈了。祁汐當初也沒想要買這麼大的,只不過偶然看到這套小複式后,她一下就想起了榮華里的那套疊層……

她們家這套沒有榮華里那麼大,一二樓是自己家,上面三四樓是別家。旁邊也有鄰居。

上到二樓自己的卧室后,祁汐將兩個紅「囍」貼到了窗戶上。她的房間是媽媽花了很多心思佈置好的接親房,今晚是沒法睡這兒了。完成最後一點裝飾,祁汐遲遲沒有離開,又走到床頭,從下層拿出一本相冊。

裏面大都是她小時候的照片——從出生時皺皺巴巴睜不開眼睛的醜樣,一直到她從爬到跑都有記錄。

爸爸以前喜歡拍照,一家三口留下不少紀念。幾乎每一張照片里,爸爸都是一手攬著媽媽,另一手或抱或扛着她。他們父女倆除了同款捲毛,連沖鏡頭大笑的唇弧都一模一樣。

盯着一張自己坐在爸爸肩膀上的照片看了許久,祁汐的鼻尖酸了。

她眨眨眼,拿過手邊的挎包,從裏面掏出來今天剛洗出來的幾張照片,有她和陳焱第一次去故宮時拍的合照,也有過年時帶媽媽逛廟會的照片。最後兩張,是她和陳焱領證時拍的。

那天,民政局裏就屬她老公最顯眼——他一身火焰藍的消防制服英氣得不得了,硬朗又有氣勢。

他胸前還佩戴了金黃色的綏帶,那是只有重大場合才會在制服上戴的佩飾。

他說,和她的名字合法地寫在一起,就是他人生中最重大的儀式……

祁汐剛將照片放進相冊,就聽見窗玻璃很輕啪出一聲。

她下意識偏頭看。

天已經黑了,外面什麼都看不見。

啪。

又是一聲。

這次祁汐看清了——有人在往窗戶上扔小石子。

眉心緊了下,她又想到什麼,快步走到窗前。

唇邊彎出瞭然又驚喜的笑。

樓下,男人的倒影被路燈拉得很長。他仰面定定望着她的窗口,笑意在夜色中也是明確而恣意的。

見陳焱遲遲沒有往門口走,祁汐打開了窗戶。

正要出聲喊他,男人忽然左右看了看,隨後飛快上前,一個跨步就攀上了她家一樓的窗欄。

心臟快跳一拍的時間,陳焱已經到了二樓的窗口。

這樣的場景讓祁汐秒回燕南巷的那間閣樓。

而她也依舊和少女時期一樣,止不住怦然心動。

唇瓣動了動,開口是帶着歡喜的嗔怪:「你爬窗戶幹嘛啊?不給你鑰匙了么。」

陳焱雙臂一撐,直接大喇喇坐到了窗台上。

「不不讓咱倆見面么。」

瞟了眼女人的長袖睡衣上,他又挑挑下巴:「再套件去。」

祁汐「哦」了一聲,走到衣櫃前拿出件大圍巾裹肩上。

站回床邊,陳焱正淡淡打量佈置好的接親房:「整挺好。」

祁汐笑了下,問:「姥姥姥爺他們都到了嗎?」

「到了。」陳焱答,「小姑和我們隊里的也都到了。聽陳端端說她明早六點就過來?」

「嗯。」

照理來說陳端端是新郎那邊的人,但小姑娘說她喜歡蘭夜更早,跟祁汐比跟她哥要親。

左右祁汐這邊也只有時菁和表妹兩個伴娘,就讓端端也一起來了。

「時菁請的化妝師說六點就到。」祁汐又問,「酒店那邊你再去看了嗎?」

「看了。」陳焱答,「都準備好了。」

祁汐點頭,又想到什麼:「那明天姥姥姥爺——」

「哎。」男人突然出聲打斷她。

「明兒流程我都盯過一遍了。放心。」

頓了下,他磁沉的聲音又倏爾輕佻,黑眸也別有意味的:「你就沒別的話跟我說了,嗯?」

「……」

祁汐抿抿唇,垂眸側身:「你先進來吧。」

陳焱坐在窗台上沒動,只撇了眼一塵不染的地板。

他上來時弄得身上手上都是灰,進去了她一會兒還得洗洗拖拖。

心裏為着人着想,他嘴上卻沒這麼說:「看來老子又自作多情了。」

他乜她,自嘲輕嗤:「緊趕慢趕着來了,結果壓根沒人惦記。」

「……」

祁汐無聲失笑:「也就四五天沒見啊……」

男人輕嘖出一聲:「我家大作家沒聽過「一日三秋」么?」

他他媽都想了十幾秋了。

祁汐無奈:「你怎麼——」

才張口,手腕就被抓住往前一帶。

後腦勺也被箍住。

唇齒相依時,祁汐不敢向往常一樣推搡窗上的男人。

兩手輕搭上他堅硬的胸膛,他的心跳就在她掌心裏跳動。

她的睫尖也止不住輕顫。

他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走過這麼長久的歲月,她的丈夫還像一個初戀的少年一樣,這樣灼烈認真地親吻她……

過了不算短的時間,陳焱鬆開人,胸口高高起伏一下。

「真沒想我?」

他的鼻尖還抵着她的,氣音沾啞,溫存十足的繾綣。

祁汐早就被融化。

「想了……」

她聲音都是軟綿綿的,上半身也脫力般靠進男人懷裏。

「這幾天你不在,媽說家裏都冷清了。」

眼睫低垂,祁汐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我也感覺有點冷……」

南都不像北城一樣有暖氣,回來之後,她卻不覺得冷。

愛人的懷抱,才是夜晚最溫暖的庇所。

陳焱聽明白了,胸腔里震出的聲音低沉又愉悅:「再忍下。」

他把人往懷裏攬了把,曖-昧壞笑:「明晚好好給你暖暖。」

祁汐哼了聲,報復般在男人側腰掐了把。

——被硌了手心。

陳焱手揣進衣兜,摸出一個小盒子來遞給祁汐。

拇指捻過盒子邊角細膩的天鵝絨,祁汐問:「這算……什麼禮物啊?」

「情人節禮。」陳焱答,抬手又捋了把她耳邊的捲髮,「結婚禮物明兒再送。」

節日疊了,但禮物絕不重——陳焰火說話算話。

祁汐朝男人揚了下眼尾,打開首飾盒。

是一對耳環。

簇狀的珍珠精緻又略顯誇張,是她平時喜歡的港風裝飾。

——也會跟明天的婚紗很相稱。

「正好明天缺一副耳環。」祁汐合上首飾,笑意盈盈看陳焱,「那,我是不是也送你禮物啊?」

男人挑眉:「你不已經送了么?」

祁汐不解「嗯」出一聲。

「你不是,」陳焱稍頓,目光更深,「要把自個嫁我了么。」

即將和你共度的餘生,便是最寶貴的禮物。

祁汐笑了:「好吧,那結婚禮物就算送了啊。」

她抬手在左肩上摸了下:「生日禮物,我也明天再送。」

「成。」陳焱唇邊翹起來,「我等著。」

兩人相對默然片刻,祁汐眼睫動了下,抬手環住了男人的脖子。

「阿焱。」

「生日快樂。」

瞟了眼床頭的表,她又輕聲:「想提前親口跟你說。」

「謝謝媳婦兒。」陳焱寬大的手掌在她後背上擼了把,「明兒肯定是我過得最好的生日。」

他輕笑:「生日結婚,就好像……我生來就要娶你一樣。」

祁汐心下一動,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你就是。」

我也是。

我們生來就該彼此相愛。

摸出手機瞟了眼時間,陳焱放開女人:「早點兒睡。」

他單身抓上窗框,起身,又弔兒郎當地朝她揚揚下巴:「你男人明一早就來娶你。」

祁汐眉心動了下:「好。」

明天你能不能進來門還兩說。

正要下樓,陳焱動作又忽而停下,撐住窗枱探進身。

在她的前額很輕地落下一吻。

「晚安,我的新娘。」

祁汐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好。

閉上眼,過去的一幕幕放電影似的在腦中閃過:和陳焱在潯安認識的那一年,她回到潯安的那一天。後來他們又一起去了北城,一起來南都過春節……

和以往失眠時不一樣,醒來后祁汐的精神和情緒都不錯,上妝時化妝師還一直誇她皮膚狀態好。造型師是時菁帶來的,說是某當紅小花的御用。

祁汐剛戴好昨晚收到的耳環,就聽見站在窗邊的陳端端高喊。

「來了來了!」女孩興奮指窗外,「接親隊來了!」

鞭炮伴隨着她的話聲一同響起。

祁汐撫了下秀禾服的百褶裙擺,也起身笑着站到了窗前。

是消防隊的那一幫。

感覺他們整個中隊都到了,一群人高馬大的小夥子們穿着筆挺的制服,浩浩蕩蕩地向著她們家進發。

這哪裏是迎親的,根本就是來搶人的啊。

社區的鄰居估計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不少人家都打開窗戶一起看熱鬧。

火焰藍很快停在複式小樓前,列隊,立正,一氣呵成。

跟他們平常訓練時無二。

隊首的班長出列走到陳焱面前。

「報告隊長!八里橋中隊集合完畢,應到15人實到15人,請指示!」

他聲音嘹亮,不想在打報告,更像在對房內守衛的娘家人們下戰書。

陳焱背手看着對手們,眼中沒了平時訓練的肅正與嚴厲,黑眸里全是意氣風發的笑意:

「咱們今天的任務是什麼?」

小夥子的齊聲抑揚頓挫:「突圍丈母娘,拿下小姨子,搶走新娘子!」

「好!」男人朗聲,「再補充一個——」

他笑:「別嚇着我媳婦兒。」

「哎——」

「哦哦——」

隊員們哦哦啊啊紛紛起鬨:

「陳隊,這還沒娶到手就已經氣管炎了啊!」

這可不行啊陳隊!」

玩笑過後,陳焱又高聲:「兄弟們有沒有信心?」

「有!有!」

男人手朝大門一揮:

「上!」

令行禁止,消防員們一擁而上。

祁汐看不見落下情形如何,只能聽到越來越響的喊叫和笑鬧。

接親房裏的女賓早跑下面助陣去了,即便這樣,娘家人們也節節敗退。

祁汐一會兒聽見表妹大叫:「不帶這樣的不帶這樣的!你們這也太犯規了!」

一會兒又聽見媽媽在喊:「哎呀行了,小心傷著人哎!」

陳端端樓上樓下地送戰報:「嫂子嫂子,他們居然帶了破拆工具,把你家廚房窗戶都拆了!」

「他們全進來了,我們根本攔不住……」

窗邊,時菁突然驚呼出一聲。

祁汐看過去,也不自覺抽了一口氣——陳焱居然從窗戶進來了。

男人毫不費力就跳進卧室,還朝床上的新娘子得意地挑了下眉。

簡直輕車熟路。

祁汐懷疑昨晚他那一趟根本就是來踩點的……

於此同時,卧室門也被從外面被推開了。

前後方同時失守,一群人就這麼烏泱泱闖進了接親房。

「姐——」祁汐的表妹也跟進來,她跟陳端端年紀差不多,兩個女孩剛才鬧得頭髮都有點亂了,都又哭又笑地跟新娘子告狀,「他們又會拆門又能爬牆的,我們根本攔不住!」

無所不能的藍朋友,怎麼可能攔得住啊。

「哎,你們這樣就犯規了啊!」時菁抱臂站到了祁汐前面,一副不放人的架勢,「仗着身手好就一點兒誠意沒有嗎?」

「怎麼沒誠意了啊?」段凌雲高聲道,輔導員胸前別了個伴郎的標,「我這一路紅包可就沒停過啊!」

「不夠不夠!」陳端端立刻嗆男朋友,「發點紅包就想把新娘子帶走啊?」

「那你說怎麼辦吧。」

「說啊,隨便提!」其餘隊員也紛紛應聲,帶出點叫囂的意味。

「你們出什麼招我們哥幾個都照辦!」

「……」

這麼狂。

「那,那就——」祁汐的表妹先開口,「先來二百個俯卧撐吧!」

「切!」小伙們齊聲不屑。

他們是做什麼的啊?

跟他們每天的訓練相比,區區二百個俯卧撐不跟玩兒一樣。

「不行不行!」陳端端趕緊找補道,同為消防家屬,她太明白這幫人的能耐了,「別說二百個俯卧撐,八百個他們也能做出來的!不行!」

「你們,你們……」視線瞟到前面小桌上的果盤,女孩福至心靈。

「你們不是很會練嗎?來——」陳端端從果盤裏抓起一個蘋果,朝伴郎團一拋,「就像網上那樣,給我們來個肱二頭肌夾碎蘋果!」

現場頓時「哇」地一聲炸開了鍋。

女同胞們彼此交換着眼色,又不好意思又按捺不住興奮。

「我看這可以!」時菁接上話道,她朝前面幾個被哄紅臉的年輕小隊員抬抬下巴,「你們平時練那麼狠,也讓我們檢閱下訓練成果嘛!」

她又拿起果盤裏的核桃,還有旁邊的幾瓶礦水:「還有什麼拳擊核桃,腹肌開瓶蓋,都來一遍啊!」

房裏起鬨聲更響了,樓上的客人也都跑了上來。

段凌雲在笑聲中接過蘋果,食指沖着陳端端在空氣里點了兩下,無奈又寵溺。

消防員們今天穿的都是長袖制服,想接招展示肌力,就只能脫。

有指導員帶頭,其他小夥子也不扭捏了,一個個都開始擼袖子解扣子。

接親現場一下子變成潯安消防的直播間。

——還是平時直播都看不到的。

一波又一波的荷爾蒙轟炸之下,現場的氣氛熱烈到極致。

女同胞們無一不喜笑顏開,舉着手機又是拍照又是錄像的。

祁汐的表妹眼睛尖,一個年輕隊員剛拿腹肌開完瓶蓋后,她立刻把話頭往陳焱那邊引:「新郎官怎麼坐着不動彈啊?」

「光讓伴郎上可不行,新娘子不是你娶嗎?」

「就是就是!」陳端端接上話道,哄起她哥來她更不嘴軟,「哥,你別是不在隊里不訓練,腹肌都退沒了吧!」

「扯淡!」陳焱旁邊的一個隊員搶答,「我們陳隊的腹肌能夾死蚊子好吧!」

四周的笑聲更歡快了。

有好幾個人趕緊起鬨:「那就來夾一個啊,夾一個!」

陳焱懶散散靠在窗邊,周圍再怎麼哄都沒動彈,一雙黑眸帶着笑意幽幽轉向床上的新娘子。

四目對上的瞬間,祁汐的心弦驀地一動。

今天,來接親的男人們都是一身火焰藍。

陳焱卻意外沒有。

他穿了一身她從沒見過的西裝。

前一陣子他們去領證,民政局裏有好幾個男人穿着規整西服,祁汐見了隨口跟陳焱嘀咕了一句「好像沒見過你穿西裝啊」。

所以,她的新郎今天專門穿給她看。

他這一身西服剪裁特別好,穿上寬肩長腿,腰身緊峭的,英氣逼人。

純黑色在別人身上總會顯得深沉穩重,可陳焱穿着,就透出股漫不經心的不羈勁兒,連笑起來都是張揚的。

「不成。」男人一口回絕眾人的起鬨。

他抬手抓了下暗藍色的領帶,輕笑:「我只脫給媳婦兒看。」

「哎喲我去——」這下不管伴郎還是伴娘,牙都酸倒了。

「男德標兵啊這是!」

「那要不要,我們都出去迴避一下呀?」時菁玩笑道。

「不用。」陳焱淡淡回道。

他站直身,不緊不慢往床邊邁了兩步。

——猛地抱起床上的新娘子就往外跑。

「回家我們慢慢看!」

年輕人們接親好好熱鬧了一番,到酒店時間卻還早。

酒店的名字就叫南都大飯店,是南都最早一家星級酒店。

也是當年祁汐老爸下了血本,和祁汐媽媽辦婚禮的地方。

他們請的客人都是近親好友,不算多,滿打滿算也才十桌人,可陳焱還是包下了宴會廳的整層。

最裏間的包廂撤了桌椅,專門搬來一張梳妝台,給新娘子臨時做了間更衣室。

化妝師正在裏面爭分奪秒地幫祁汐改造型,換主紗。

《赴火》的導演到場后,時菁就從包廂出去招呼人了。他們娘家這邊人手有點不太夠,沒一會兒,祁汐的表妹和陳端端也都去大廳幫忙。

化好妝后,造型師突然發現頭紗上的一顆珍珠不牢固,火急火燎地找服務員要針線盒去了。

偌大的更衣室就剩新娘子一人。

等了好一會兒化妝師也沒回來,祁汐看了眼時間,走到衣架旁拿下婚紗,自己往身上穿。

她的婚紗沒什麼拖尾,不算重,一個人穿起來也不費勁。

只是定製的尺寸可丁可卯,每一寸布料幾乎都貼著皮膚,穿好后她就不好拉後面的拉鏈。

婚紗是高領,後背鏤空,拉鏈也是由上往下拉的,祁汐費了半天勁兒,拉到下腰最後一點,再怎麼都合不上了。

包廂的門被恰時推開。

祁汐松出一口氣:「汪老師——」

她客氣招呼化妝師,一邊將自己的後背轉向門口的方向:「你快幫我一下。」

身後的腳步無聲踱到她背後,手指捻上小小的拉鏈頭,絲滑拉扯到底。

直到側臉上的痒痒肉被粗糲指尖觸碰,祁汐才反應過來:「你——」

還沒轉過身,腰肢就被人從後面抱住了。

男人再熟悉不過的懷抱環繞她,炙熱的唇親吻她側臉。

祁汐笑,垂眸看腰間被藍色制服包裹的胳膊:「你怎麼過來了呀?」

陳焱沒吭聲,手上一勾,將懷裏的人轉了個面,一雙眼很深地打量自己的新娘。

他倆都換了衣服,他的西裝換成了佩戴綏帶的制服。

祁汐也脫下接親時的秀禾服,換上了這條魚尾婚紗。

這條婚紗她一直藏着不給他看,說國外結婚都有「k」,她也想等婚禮時,再讓新郎第一次看見自己穿白紗的模樣。

現在看見了,陳焱只覺得等多久都值得。

他女人好看,這種長袖高領的復古款式她穿着一點不老氣,氣質還顯得特別高雅。

陳焱不移眼地看了好一會兒,唇角慢慢揚起來:「我新娘子這麼漂亮——」

「我可不得頭一個來看。」

祁汐莞爾,也伸開胳膊抱住誇讚自己的新郎,在他耳邊輕聲:「陳隊長今天也帥呆啦!」

陳焱氣音笑了下,拿過旁邊的項鏈。

「戴這個?」

「嗯。」祁汐重新背過身,讓男人給自己戴。

她今天戴的首飾基本都是他送的——項鏈是新年禮物,和他之前送的那條鑽石星星手鏈很搭,今天戴起來正好是一套。

就連腳上穿的鞋,都是過生日時收到的八件禮物裏面的那雙高跟鞋。

陳焱本來還說甭穿這雙了,雖然是新的,但這麼幾年過去,款式也舊了。

可祁汐偏要。

東西總是會舊的,唯有真誠的心意歷久彌新。

戴好項鏈后,祁汐歪歪脖子,皺眉:「領子裏好像有點扎……」

「我看看。」陳焱說。

後頸的鏈頭被攥住,祁汐才如夢初醒。

「等——」

呲——

已經來不及了,拉鏈豎直向上,完全打開高領領口。

女人白皙光潔的後背全部袒露出來,包括剛才,他沒有看到肩頸。

陳焱的動作和目光同時頓住,黑眸失神般怔然。

察覺到背後的沉默和一動不動,祁汐抿抿唇吸了口氣。

肩后那對蹁躚蝴蝶骨,正隨着她的呼吸,細微輕顫。

陳焱的喉結滾落:「什麼時候弄的?」

他依舊盯着女人肩上的紋身沒移眼。

金色的松枝葉環繞浮雕五角星,是軍裝上的領花。

——就是他送給她的那枚領花。

「就……你走之後。」祁汐抿唇小聲道,「圖案不大,一天就紋好了。」

是不大。

不管是式樣還是大小都完美複製領花,又在下方多出點東西——金色的花體字母細膩如線,繞出一個縮寫:cyh

陳焱睫毛動了動,聲音有點啞:「疼么?」

疼的。他知道。

這才紋好沒幾天,邊緣還微微紅腫著。

祁汐卻笑了下,輕輕搖頭。

正想轉過身,肩上忽而傳來刺痛的熱意。

男人的唇落在了她的紋身上。

這一個吻,不帶有任何情-欲意味,卻帶着更為複雜洶湧的情緒。

就連他的唇都在顫抖般翕動。

祁汐的心尖彷彿都被燙到,她睫尖動了下,過身抱住了男人。

「老公。」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這樣叫他。

「生日快樂。」她在他懷裏仰面,眼睛和笑容都明亮,「你喜不喜歡這個禮物?」

我將你的榮光戴在肩上。

也把你的名字刻進了我的心裏。

「喜歡。」陳焱低低道,偏頭又在她太陽穴上親了親,「以後別弄了。」

「我捨不得。」

祁汐彎了下眼睛,靠進男人懷裏:「嗯。」

紋身這個想法,也算她臨時起意。

他們結婚的對戒是去商場一起挑的,當時店裏還有另外一對小夫妻。

挑了半天人家倆最後決定不買了,說要一起去在無名指上紋一對紋身戒指。

陳焱聽見后說了句這還挺有新意。還說要不是有規定不能紋,他高低早弄幾個紋身在身上了……

「這禮物是不本來打算晚上給我的?」男人在她耳邊問。

「對啊。」祁汐回答,又嗔怪一般,「驚喜都讓你提前發現了。」

陳焱氣音笑了下:「那我也還媳婦兒個驚喜。」

祁汐眨眨眼,抬頭看他:「什麼?」

陳焱沒說話,抬手給她重新拉好了拉鏈,隨後又弓身撈起她拖地的婚紗裙擺,帶着人小心往外走。

出了包廂后,他沒有帶她往大廳走,緊緊牽着她的手,走到了另外一個空置的包廂前。

在門板上輕叩兩聲,陳焱推門而入。

跟着男人進門看見裏面的人,祁汐愈發茫然。

包廂里只坐着一個人,一個她不認識的,也沒有印象見過面的男人。

他頭髮花白,年紀看起來應該是他們叔伯那輩的,打扮得很儒雅——身上是一件長款的黑色大衣,手上還有支同色拐杖。

看見祁汐,他立馬拄著拐起身,臉上是一種說不上來的,複雜又極為觸動的表情。

祁汐朝他禮貌笑了下,更加不解地偏頭看陳焱。

陳焱輕聲開口:「這事兒,主要是姑姑託人辦的,我也沒想到真能找著——」

他頓住,深看了祁汐兩秒。

「汐汐,你爸爸當年搶救失敗后捐出的心臟,給了他。」

祁汐一震,大腦瞬間空白。

木然轉過頭,她難以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嘴唇張合了好幾下,發不出任何聲音。

男人看着祁汐,眼睛倏地紅了。

他有些顫抖地展開沒有拄拐的那隻胳膊:「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輕輕靠在他的身前,祁汐的側耳正好貼上他的左胸口。

她聽到了。

咚。

咚、咚。

是他的心跳。

也是她爸爸的心跳。

祁汐的眸光也輕跳片刻,隨之淚如雨下。

心底最深處積壓多年的思念被心跳喚醒,她再也剋制不住,捂著嘴痛哭出聲。

身前的擁抱被另一個更為溫暖緊密的懷抱代替。

陳焱緊緊抱住妻子,為她所有眼淚找到出處,又在她耳邊柔聲安慰:「聽到了吧,他一直都在。」

「愛你的那顆心,從來都沒有停止過跳動。」

他拿過她的手,搭在自己的心上。

「我的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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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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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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