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閽龍

第三十二章 閽龍

殘缺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淮安身後,幾乎與空氣一個顏色的長刀直接襲上他的頭顱。

淮安抱著梅子吟身影一顫,瞬間與此人拉開距離。

長刀毫不停頓,在來者手心裡一個旋轉,直接刺穿一旁閻二的心臟。

血不斷染紅他的衣衫,閻二怔怔的低頭,像是沒料到般。

只見荊青猛一抽手,他也就隨著慣性重重的往後仰去。

望著在地上抽動不停的男人,荊青微微頷首,細長的眸子泛起孤傲的寒霜「得罪了,閻王。」

他左持長刀,右持短刃,腳下風聲起,修長的身軀便又只餘一道殘影。

三把刀荊青,原先便是天界有名的殺神。百年前自願墮落為妖,只是他在九霓天界便是數的出名頭的,如今墮入妖界,怕是更強了。

淮安警惕的甩出黑刃,刺耳的風聲繞過他們頭頂,劃破晴空,直直劈向殘影的軌跡。

空中忽然傳來痛呼。

隱藏在風中的身影幾番閃爍,終於現在空中。

一枚散發著濃烈仙氣的匕首沒入荊青手臂,血液順著他的胳膊蜿蜒而下,顯得觸目驚心。

他睥睨著淮安,一雙眸子無光,這原本該被天界仙氣壓制的妖邪,此刻像沒有感覺般,絲毫未減速。

淮安面容一僵,神色變得愈發凝重。

殺氣從他身後襲來,來不及反應,便見荊青手持長刀重重向他脊背砍去。

「噗哧」一聲,長刀直接沒入淮安脊背,背後的重量壓的他腳步一虛。

他狠狠的甩了甩腦袋,甩掉腦袋裡的眩暈。

黑刃從遠處而來,將荊青的長刀擊碎成兩段。

荊青眉眼稍驚,漆黑的刀刃如同無月的寒夜從眼前一掃而過。

刀如蟬翼,輕薄卻折射不出一絲光亮。

一陣風之際,便見原本應在荊青刀下的淮安,此刻早已退到幾米開外,而他身邊的白衣女子眉眼如冰,面容布滿寒霜。

「還好么?」

涼涼的聲音似乎有些虛弱,淮安抬眸瞧去,那姣好的面容毫無血色,隱隱還能看出眼下一道疲憊的淡青色。

「你莫再用力,好好休息,我無礙的。」淮安扯起嘴角。

他費力的將刺穿脊背的斷刀扯了出來。那伴著血肉拽出的聲音,聽的梅子吟眉頭擰的生緊。

「居然這麼快就可以動用仙體了,看來小姐姐恢復的很快嘛。」稚嫩的聲音含著軟糯糯的嬌氣。

那邊的嫦娥似乎已經結束了戰鬥,她提著娟紗金絲繡花長裙的裙角,一蹦一跳的往梅子吟跑來。

身旁的破鏡眉眼低垂,滿目溫柔的注視著她。

如若忽略破鏡那滿身的血跡以及被他拖著的一具面目全非的龐大身軀,這將是一副溢滿愛意的畫卷。

淮安似乎看了半晌,這才從盔甲的顏色辨認出那是阿傍。

烏黑光澤的長發穿透軀體的每一寸皮膚,透過肌理,可以隱約看見穿梭在皮下吸吮鮮血的髮絲,只一眼,便有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頭皮。

淮安回頭看了梅子吟一眼,可以感覺得出,她的神色也並不太好。

他稍稍側身擋住梅子吟的視線,黑刃一甩,欲想將束縛的妖發斬斷,只是奈何這妖發也絲毫不懼黑刃上的仙氣,斬斷一縷,繁衍三縷,吸血的速度壓制著阿傍,讓他痛不欲生。

「嗚嗚嗚」,似乎是瞧見躺在地上的閻二,阿傍突然劇烈的掙紮起來。

濃密的長發在他張嘴那一刻猛然湧入肺腑,將他要說出的話硬生生堵了回去,只餘下喉嚨里的嗚咽聲。

「你居然還醒著,真不愧是閻王選中的地獄之犬,就是為什麼耍我呢。」嫦娥歪了歪頭,笑容陰森。

這全方面壓倒的情況,讓淮安面色鐵青,他與梅子吟對視一眼便攥緊黑刃,攜風沖向嫦娥。

「鐺!」

荊青瞬間抵住淮安衝來的刃氣,凌厲的風圍繞著兩人,大片霧氣從劍處騰升。

荊青刀鳴如獸,速度極快,眨眼間便消失了身影,空餘下道道刀光,在霧氣中閃爍。

「小姐姐,你去了扶桑宮,也應當知曉了那縷魂魄對我的重要,你只要將魂魄給我,我們便能相安無事。」

嫦娥像是沒瞧見眼前之景般,愜意倚靠在破鏡寬闊的胸膛里。

「我們尋得魂魄並不屬於昭畫,食夢蛾里的魂魄只不過因為你體內的普陀血脈,讓昭畫魂魄混亂,吸納了一縷別人的魂魄,而她早已入了輪迴。」

「你在說謊哦,小姐姐。」嫦娥摸了摸蹦到自己懷裡的玉兔,圓圓的杏眸依舊彎著,形成了好看的月牙。

「我抱著玉兔踏過了二十三座州府,行滿了四十載歲月,唯一能讓它躁動的就只有小姐姐你了。」

她話音剛落,便見一道黑影忽然從白霧中衝出,溢滿靈力的黑刃直接刺穿破鏡的手臂,破鏡一吃痛,鬆開了手。

就在此時,梅子吟蔥白細指一抬。粗壯的梅枝拔地而起,纏繞上落地的阿傍,瞬間將他扯出一米之外。

淮安見此,立刻收回黑刃,身影一顫,穩穩落在梅子吟身旁。

在剛剛與梅子吟對視時,他便看出了梅子吟的意思。

人已救出,目的也已達到,眼下情況不利,沒有戀戰的必要。

再次被戲耍一番,嫦娥被咬了尾巴般,瞬間炸毛。血紅的紋路森森,順著她眼睛一路向下。

「小姐姐,你似乎不知道,鬼牽雙鏡是我的拿手好戲啊。」她歪了歪頭,對上迎面顯現的梅子吟。

鬼牽雙鏡能扭轉空間,陣法不知何時而成,但淮安清楚知道,現今為止,唯一能破解此法的梅子吟已經沒有力氣了。

唯有利用附骨,透支自己才能……

「小地仙,你忍著點。」身後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只見一根細長的梅枝繞緊他的腰,清冷的咒語聲還未啟,便見嫦娥面露怪異,連綿不斷的血跡從她口中噴涌,幾乎要把整個胃翻到出來。

破鏡冷光炸現,拔刀沖向梅子吟,卻被嫦娥的手死死的擒住。「別動,不是她,不是她……」

「真窩囊啊,每次出場都是這樣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陰戾的笑聲將這僵持的山華道驚出一陣波瀾。晴朗的天空陰雲涌動,眾鬼的脊背彷彿被壓上萬斤,撲通一聲伏地而跪。眼前昏暗,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陰風,和一雙緩緩踏來的漆黑鞋履。

陰風壓雲,萬鬼噤聲,唯有閻王,才受得起如此參拜。

只見原本倒在地面上的閻二此刻迎風而立,散落的青絲間露出雙猩紅的瞳眸。一瞬間,來自地獄般的寒意爬滿每一個人的脊背。

「你不應該...死了么。」強大的靈力將荊青壓制在原地,他強撐的抬起了頭,一瞬間的功夫便又被壓了下去。

「真逗,你聽過閻王爺死的么。」猩紅的長眸緩緩下移。

血紅的眸,蒼白的臉,周身散發的陰冷氣息如同剛從十八層地獄爬上來,只一眼就直接污染到了心口,半天找不到呼吸。

嫦娥死死的按住想抬起頭的破鏡,整個伏跪地如同篩子般抖索不停。

似乎是感受到一股不可控制的恐怖氣息,阿傍體內嗜發鬼的髮絲一顫,連忙躲進皮膚里。

彼時阿傍才得以喘息,嗜發鬼是媲美地仙級別的惡靈,自己與其纏鬥,又受破鏡與嫦娥的襲擊,幾乎被壓制性的擊潰。他來不及喘息,立即將身後招魂幡一立,三面白色旗幡隨風獵獵。寬闊的手掌顫抖而急速「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噗」

血噴三尺,阿傍聽著自己脊背斷裂的聲音,暈厥過去。

佇立著的閻王涼涼的看著倒地的身影,骨骼分明的纖指微微放在唇邊。「竟妄想封印老夫,你應該感謝你主子讓老夫留你一命。」

「呦,這不是梅殿嗎,哈哈哈,居然成了這副鬼模樣。看來你這代表正義的一方也沒比老夫這罄竹難書的惡鬼要好很多嘛。」閻一血紅的雙眸微眯,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著梅子吟虛弱的軀體。

「閽龍。」梅子吟上挑的眸子泛起冷冽,她聲音一出,眾人的呼吸聲皆是一懈。

在她話音落下之際,空氣猛的搖曳起來。

天剎那間漆黑,涌動的黑雲伴隨著閃爍的紫電,映照著她指間的玉瓊戒,折射出的昏暗微光,更顯得此地陰森恐怖。

低沉而猙獰的笑聲此起彼伏,閻一手指成爪,一把遏制住梅子吟的喉嚨,將她高高舉在九霓天空之間。

「這閻二對老夫真是好哇,居然把你送到老夫面前了。嘖嘖嘖,梅殿,熟悉嗎,當初的你就是這樣將老夫扔下誅仙台,我們閽龍自古便是上神,居然被你敲碎龍骨,除去神級,鎮壓在一方池潭,簡直就是老夫莫大的恥辱。」

「你為禍一方,不得不除。」滿是黑血的衣裙被吹的飄然而起,腰間的錦帶夾雜著佩環脆響不停,梅子吟冷漠的注視著他,沒有絲毫慌張。

「我知道你不怕我,但是老夫從閻二的記憶里發覺了件有趣的事情。」閻一微微將梅子吟脖子上的細繩挑了出來,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在空氣中輕輕搖晃。

梅子吟瞳孔一縮,面色瞬間蒼白「你想幹什麼?」

「原來這就是燭龍之目呀,噗嗤,看你緊張的,當初的你對這塊石頭可不是現在這態度。」

閻一細長的眉眼微微彎曲,他往梅子吟耳邊挪了挪,勾起的薄唇翕開一條縫。

「現在的你真和當初的閻禁越來越像了,可千萬要小心,莫再遇見一個當初的自己。」

細長的指尖在燭龍之目上輕輕一劃,平靜的石頭就如同落入了湖面,忽然裂開一道細縫,滾燙熾熱的氣息如巨浪般瞬間向四周延伸。

閻一咧嘴一笑,手一松,晦澀的俯視著這個墜入地面的消瘦身軀......

炫目的光異常熾熱,山華道綠茵的山林在「轟」的一聲后被絢爛的白光吞沒,淮安抱著梅子吟極速沖了出去,背後全是被灼傷的痕迹,透著濃濃的燒焦味。

梅子吟看著逐漸暗淡的白霧,上挑的眸中滿是複雜之色。

燭龍之目裂開了,自己雖然在最後一刻修復了裂縫,但是在那樣一個混亂的場景,怕是再尋著它就很難了。

「咳咳咳…」抱著自己的手臂一顫,劇烈的咳嗽聲便從耳邊傳了出來,淮安輕柔的放下她,整個人就像卸了力氣般咚的迎面摔了下去。

「小地仙!」梅子吟失聲的喚出了聲,燒焦的脊背參雜著血肉映在她眼底,看上去簡直觸目驚心。

「咳咳咳咳…」淮安費力的爬了起來,他來不及抹掉嘴角的血跡,緩緩張開手,一刻看不清原色的石頭就那樣安靜的呆在他手裡,看著梅子吟震驚的眼神,他突然咧嘴笑了起來。

「別擔心…有我在…它不會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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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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