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如約而至
「是的,你想的不錯。」半晌她才聽見皈玄磯低沉的聲音,只見皈玄磯突然彎起嘴角,朝她伸出手。
「師…師父?」感受著頭頂附上的重量,她嬌小的身軀突然一僵。
「額角怎麼滿是汗漬,不舒服嗎?」
「不不不,沒有不舒服。」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大…大抵是日光照的的太熱了吧。」
「是么?」皈玄磯晦澀的瞥向廊外,刺目的白晝讓他眼眸一眯。
這白曦陣是有些灼熱,反正今日便要離去,先解除了也未嘗不可。
他蹙了蹙眉,手指在袖中一個花旋,看著耀眼的光緩緩淡去,他皺緊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時間不多了,去藥房吧。」他青袖一甩,闊步往前走去。
「是。」小雀兒斜頭看著漸漸昏黃的府邸,瞳孔突然一縮,她捏了捏手心的汗漬,轉頭跟上皈玄磯的步伐。
漆黑的藥房在暗淡的府邸間顯得不再那麼突兀了,皈玄磯推開房門,便見裡面佇立著位年過半百的老者,老者鬢髮已經銀白,往下看,那飽經風霜的臉布滿溝壑,他那雙棕褐色的瞳眸深陷在眼窩裡,漆黑深邃,讓人難以揣測。
「這就是皈道仙的徒弟吧,都長成妙人了,老道喚莫裘央,你喚老道莫爺爺便好。」蒼老的聲音泛著沙啞,他枯褐的眸子瞥向小雀兒,看的後者背後一涼。
「莫爺爺好。」小雀兒連忙垂下眸子,不敢再與之對視。
「好好好,你來嘗嘗看這顆丹藥。」莫裘央朝她招了招手,滿是皺紋的面容揚起慈祥的笑容。
「我……」小雀兒緩慢的向他走去,看著那顆深褐色的丹藥,她突然遲疑了。
「師父…我想去出恭…」柔弱的聲音有些顫抖。
「出恭?」似乎沒想到會出這一岔子,皈玄磯的眸子泛起冷意,他瞥向瑟瑟發抖的小雀兒,面上早已褪去了偽裝的慈意「出什麼恭,早幹嘛去了。」
「哎呀…皈道仙莫動怒嘛,這女孩子原本對出恭便難以言齒,若不是實在憋不住,怕是不會同你說的,是么,小娃娃。」莫老摸了摸枯白的鬍子,瞥向小雀兒的眸子泛起晦澀的光芒。
「是…是,是的。」小雀兒連忙點頭,汗從她稚嫩的面頰上滑落,她也不敢動手去擦。
皈玄磯沒有說話,他那如毒蛇般的長眸死死盯著小雀兒,似乎想從她低垂的眉目間探究出什麼,氣氛一時有些凝固,半晌皈玄磯才煩躁的擺了擺手,背過身去「快去,別給我耍什麼花招。」
「是。」小雀兒慌忙退下,她轉身疾步走在來時的長廊間,當再次在長廊外看到那個與自己面容相同的女孩時,她才突然意識到剛剛那不是幻覺。
沒錯,就在皈玄磯解除白曦陣時,她瞧見「自己」從府邸里一閃而過。
「你是?」那個「自己」似乎同她一樣驚訝,微張著朱唇,愣在原地,上下打量著她。
「昭…昭畫?」聽著如此熟悉的聲音一響起,小雀兒只覺得自己低沉的心臟突然咚咚咚的劇烈跳動起來。
「小…小雀兒?」昭畫摸了摸鼻子,半晌才磕巴著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不會就是我妹妹吧?」
她愣愣的看了好幾秒,突然一拍腦袋,攥起小雀兒的手就跑「快走快走,還好是趕上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小雀兒被拽的一踉蹌,連忙跟著一同跑了起來。
師父不是只解除了白曦陣么,外面的鬼牽雙鏡誰解開的?
「靠這個食夢蛾,這個食夢蛾可是我族,嘿嘿也是你族的聖物,吞噬幻境超級厲害,想來便是它把你的那個什麼鏡解開的。」昭畫沖她指了指徘徊在周圍的白蛾,見白蛾煽了煽翅膀,突然停在她的肩頭。
「真的嗎?」小雀兒暗沉的眸子一亮。
「真的,我說過的,我會帶你出去的。」昭畫光潔白皙的面龐上漾著令人目眩的笑容,她牽著小雀兒的手,長袖錦衣隨風揚起,就像陣溫柔的光閃爍在了小雀兒的眼底。
「昭畫…」小雀兒撇了撇嘴,不出片刻,那偌大的眼睛就撲閃撲閃的落下淚來。
「喂喂喂,你別哭啊。」昭畫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所措。
「我還以為你不告而別了…我真壞…居然那樣想你…」小雀兒一邊摸眼淚,一邊抽泣,若不是現在正跑著,她怕就要撲向昭畫懷裡痛哭了。
「沒事的,沒事的,我昨天做的是不對,不該不告而別的。」昭畫有些愧疚的摸了摸頭。
小雀兒的步伐突然停了下來,昭畫被扯的一趔趄「怎麼了?」她疑惑的回頭。
「這樣真的好了,不用再跑了…」小雀兒笑著擦掉眼角的淚,只是那晶瑩的淚珠就像止不住般一顆兩顆三顆從她指尖滑落「昭畫,師父太強了。我逃不掉的,我不想連累你。」
「小雀兒,你在說什麼。」昭畫蹙眉「我既然敢進來,就一定會帶你出去,你怎麼知道逃不了呢,萬物皆可期待,不是嗎。」
「可是…」小雀兒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被昭畫一下子打斷了。
「小雀兒,帶你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我為此不懈努力,我不想讓你後悔。」昭畫轉過身認真的看向她,圓圓的杏眸間隱約含著肅穆「我希望你能滿懷希望的相信我一次。」
「昭畫。」小雀兒身體一抽一抽的,她愣愣的停下擦眼淚的動作,濃密的睫毛上還掛著未掉落的淚珠。
「好啦好啦,快走啦,我在外面給你準備好了馬匹。」昭畫笑著幫她抹掉眼淚,輕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突然一把橫抱起她。
「怎麼樣,我的輕功不是白練的吧。」見小雀兒驚愕的表情,昭畫自豪的揉了揉鼻子,腳下的步伐變得更快了。
「小雀兒,你不知道,其實這府邸的門離我們的縫隙超級近,不出幾步……」昭畫絮絮叨叨說了一路。
小雀兒看著她將自己帶出了府邸,拐出小道,安置在馬匹上,看著她安頓好了一切,卻獨獨沒有安排自己「你不同我一起走嗎?」小雀兒學著她一樣疑惑的揉了揉鼻子。
「別學,這不是好習慣,鼻子會變大的。」昭畫笑著按下她的手「我就不同你一起了,我投靠了扶桑,成了他麾下將。」
似乎說到這兒,她的瞳眸有些暗淡,她拍了拍馬背,柔柔的笑了起來「小雀兒,這條路的盡頭就是晉國,銀兩和腰牌我都給你裝在包裹里了,到了陌生的地方,你一定不能隨便相信別人,嗯…也不說都不相信吧…就是…」昭畫摸了摸頭,有些語無倫次「就是不要輕易相信啦。」
「你不和我一起嗎?」小雀兒根本聽不進去她的交代,她撇了撇嘴,死死地拽著昭畫的衣袖。
見小雀兒澄清的眸子間滿是慌亂,昭畫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我…我會去的,這不是要兵分兩路嘛,我後幾天就會去,時候不多了,你快點走,等你師父發現了,就逃不掉了。」
她根本不給小雀兒再說話的機會,狠狠的一拍馬屁股,就見馬蹄揚長而去。
「昭畫,」小雀兒驚恐的緊緊抱住馬背,凌冽的風將她青絲刮的飛亂,但她還是拚命的扭回頭,小臉兒上急的要湧出眼淚。
「別哭,會再見得,對了,小雀兒,你要記的,你姓昭。」昭畫笑著揮了揮手,等見不到馬匹的蹤影時,她這才忍受不住,狂噴出一口黑血。
「咳咳,該死。」她費力的抹掉嘴角的血,強撐到現在的意識開始逐漸混亂,看著眼前越來越發黑的街道,她甩了甩頭,踉踉蹌蹌的往回走。
「咚!」的一聲,她迎面摔在地上,面頰因重力被磨的出血,她費力的轉過身,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地面上的陰冷從背脊浸透全身,看著黑色夜空鑲嵌的那輪青月,她突然揚起淡笑。
真好,救了朋友,也找到了妹妹,真是萬物皆可期待啊…
夜變的越發漆黑,皎潔的月光像是為這黑色人間鍍上了一層銀紗般,漫長寂靜的街道在月光的洗禮下越發陰深。
似乎過了良久,街道深處走來一個黑色的身影,他停頓在昭畫面前,看著七竅不停涌血的女子,蹙了蹙眉,一把抱起她,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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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貼士
出恭:上廁所的雅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