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楊飛

九月開學后弟弟妹妹全走光了，又只剩下秋思和奶奶在鎮上了。

如她自己所言，姜價並沒有長期高得離譜，9月份開始姜價就在下跌回落。等到11月份她打算挖姜，姜的收購價格低了將近一倍。但3元一公斤她也知足了，總比虧本好。一口吃不成個胖子，今年不行咱盼明年唄。

她怕姜價繼續走低，11月底帶著二十來個臨時工人，扛著鋤頭到地里趕緊把姜挖出來賣給收購的老闆。只要姜不壞，基本上價格都是3元左右，那一年光是賣生薑秋思就賣得36萬元錢，除去她租地的，化肥，水利，車車和人工的成本，大概用了二十萬元的成本，她還凈賺了16萬。

在北上廣深那些大城市，16萬夠幹嘛？買房子大概連個廁所都不夠。

但在春雨鎮，一個20歲還不到的姑娘賺了16萬，說出去那是給家裡漲了不知多少臉面了。

二嬸二叔在廣東幹了那麼多年，回來的時候也就帶了十多萬，蓋了房子就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秋思買了姜以後就連二嬸都同人說「我家那個侄女啊，能幹得很！田地里的活計什麼都能幹，不怕臟不怕累，吃得了苦。人也長得好看，心地又善良，把我們家那個老太太照顧得多好啊！我看著都胖了！那麼好的姑娘，你們要是有適合的小夥子，一定要給她介紹啊！」

於是那年春節，秋思一出門總有人問她「秋思啊！我家有個侄子，長得挺帥的，今年23了，還沒有結婚，你給個號碼，你們聊聊？」

「秋思啊，我有個表弟，雖然年紀大了點，快三十了，但他條件好啊！在外面做工程，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回頭我給你們安排時間見見面！」

「你說，你想找個啥樣的？嬸兒幫你張羅！這十里八村，就沒嬸兒不曉得的適齡男青年！」

「秋思，怎麼一看到我就躲？怕我給你介紹對象呢？你是不是惦記著張青？人現在在外頭上大學，你就別想了，還是老老實實找個庄稼人，對你好就成啊！」

秋思統一回復「謝謝大嬸，我還小呢，沒想過找對象的事兒呢！」

元宵節的時候不知道誰給奶奶洗了腦，連她都拉著秋思語重心長道「秋思啊，你看你都20了，也是時候找對象了，我聽說村裡挺多人給你介紹你見都不見。你聽奶奶說，你一個人干莊稼活計，太累了，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要是找個男人回來，幹活就多了個人，你就不用那麼累了。」

秋思笑問奶奶「合著您嫁給我爺爺是因為他能幹活啊？」

奶奶擺擺手「去！我和你爺爺，是自由戀愛的。」

秋思就套她話「您就瞎扯吧！你們那時候社會封閉得很，又在這種小村裡，怎麼個自由戀愛法兒？我可不信！」

秋雨也說「奶奶肯定誆人的！」

「我真沒騙你們。不信等你爺爺從地里回來你們問問他，我們是不是自由戀愛？」奶奶把靠在沙發上的木拐杖拿起來敲敲秋思的腿道「你弟弟呢？怎麼一晚上不見他？」

秋雨張口就道「我弟弟在他家新房子里呢！」

秋思看看奶奶，然後沖妹妹擠擠眼睛。妹妹這才反應過來，奶奶是腦子糊塗了，忙說「我弟弟和他哥出去放鞭炮了！」

奶奶坐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慢悠悠的說道「我怎麼糊塗了？秋實和秋收都和爸爸媽媽搬走了！」她自言自語道「你爺爺···爺爺，也走了！」她轉頭看著秋思「你瞧我，最近腦子越發糊塗了！」

秋思拉著她的手「沒事兒，人老了都這樣的！」

秋雨笑道「不如稱您還記得，給我們講講你和爺爺自由戀愛的事兒！」

奶奶笑道「我是地主家的女兒，你爺爺是貧下中農，階級鬥爭，勢不兩立！可你說怎麼著？你爺爺心地好，家裡的兄弟全離開老家出去奔日子了，他是最小的兒子，不敢走。為什麼？因為你老祖婆婆身體不好，家裡沒人照顧。於是你爺爺就在家照顧他，種莊稼。我更慘，鬥地主把家裡斗得一貧如洗，我小的時候家裡奶媽婆子都有兩個，後來斗完地主，衣服都被人收繳得只剩下兩套了，可憐啊！可憐！可你爺爺不嫌棄我是破落地主的女兒，隊里集中幹活，沒人願意和我說話，就他不嫌棄我。所以後來我就嫁給他了！你說我們是不是自由戀愛？」

秋雨狂點著頭「是，是，是！」她豎起個大拇指「還跨越階級鬥爭呢！」

秋思卻陷入沉思。這樣一看，奶奶的病情是又嚴重了，她得找個時間帶她去趟醫院。

手上有了錢，秋思琢磨著簡單的蓋點房子，老房子老化嚴重，土牆都往一邊倒了，她生怕什麼時候下大雨了，一衝就垮。

和妹妹商量后，她們決定先住在院子右邊的小屋子裡，把正對院子的客廳推倒，用紅磚蓋一層，然後左邊的小耳房，原是原野和爺爺的房間，也推了，在那裡建一個廚房和一個衛生間。

秋雨暢想著「姐，我要大浴缸，還要24小時熱水。還要馬桶！」

秋思道「馬桶不實用！蹲不慣拉不出屎來！」

妹妹捂著嘴笑「你別說，還真是！蹲著才好拉！我還是要蹲坑吧！記得廁所和浴室要分開哦！」

姐姐應下「好！得先蓋浴室和廚房，方便生活，住的嘛，現在住在耳房裡也能過，蓋客廳我就在客廳兩邊各留一個房間就行！」

「那你今年還栽姜嗎？」妹妹趴在床上，手裡拿著手機逛qq空間。

秋思已經躺好了，關了燈睡在妹妹身邊「這天，一直沒下雨，我怕白出幾萬的姜苗錢。等我出去找找看，還有沒有什麼地方有水的。昨兒你也聽見了，新的通知里，古井裡的水不讓抽去灌溉了，得先顧著人喝。所以今年農民日子不好過啊！」

「那你蓋房子怎麼辦？拌水泥不要水啊？」妹妹扭頭看她。

「蓋房子，我們離四方井不遠，我去挑來家裡用，總行了吧？」

第二天路過水管鋪子的時候秋思不由自主走了進去，太陽能款式就那麼幾個，水塔有大有小，她家現在常住人口不多，一個中號水塔就夠。

秋思站在太陽能前，一個眯眯眼的小夥子問她「你要買太陽能？」

「我先看看。你們這多少錢一個太陽能啊？」

小夥子道「你看的這個不好！」他指指旁邊的那個「這個比較好，管子多了一根，保溫時間也更長。」

秋思問「那這個是不是更貴？」

小夥子笑得眼睛都只剩一條縫隙了「要是你要，我讓老闆給你廠家價格！」

秋思點點頭「我才要蓋房子呢，等房子蓋好后再來買！」

小夥子依舊沖她笑，她問「你老沖我笑什麼？」

小夥子冷了臉，隨即又笑道「你不記得我了？上回你來買塑料管，我們就見過！」

秋思想了下點點頭「記得。」

那小夥子繼續說「你老騎著三輪車從我們門口過，我經常看到你的！」

秋思以為他想套近乎讓她買太陽能，語氣並不友好的對他說了個「哦！」然後轉身就走。

小夥子在後面大聲道「我姓楊，叫楊飛，你要是家裡買太陽能或者買水管就來找我！我幫你裝，壞了保修！」

秋思頭也不回就離開了。她很討厭這種帶著功利心靠近別人的人。

說來也巧，她討厭什麼人，就偏偏容易遇上什麼人。

因為過年，很多人都回來了，小學同學，中學同學，鎮上新開了一家ktv，晚上劉艷和向南來拖秋思去唱歌。

秋思正站在院子里打量著她家的土房，她要用最省錢的方式把房子推倒。挖機不行，一是進不來巷子，二是太貴了，以小時來算錢的，之前翻地是迫不得已，現在弄房子她可不要找挖機這費錢玩意兒了！

找工人吧！找工人來，她並著大家，把牆給推了。再找輛農用車來把土基拉出去。應該比挖機省錢。其實，挖機省人工，算下來也差不多。可挖機進不來啊！

向南和劉艷進了門見她在院子里發獃，一人一邊架著她的胳膊往外跑。秋思嚇得驚叫了一聲，看清來人後她罵道「你倆想嚇死我？」

劉艷道「你這整天不是在家就是去幹活，讓你出來溜達溜達你也不來，我們不上門逮你怎麼行？」

秋思逗她們「兩位女俠饒命，我跟你們走，我跟你們走！刀山火海我都去！勞煩你們先把我放下來！」

她們這才放下她道「好多同學都在新開的ktv唱歌呢，有人請客，你不去？」

秋思道「我唱歌五音不全，你們想看我出醜？」

向南把嘴巴湊到她耳邊「有一個帥哥，唱歌特別好聽！而且都唱老歌，什麼beyond啊，張國榮啊，吳克勤啊！都是你喜歡的！你確定不去？」

秋思猶豫了一下「等我回去拿手機！」

看著飛奔進屋的背影劉艷沖向南豎個拇指「還是你牛！」

向南道「你不知道她又多愛老歌，我們年輕人都愛陳偉霆，就她，跟80年代回來那種似的，愛張國榮！還愛卓別林！」

劉艷道「卓別林，挺可愛的啊！那小鬍子，多萌！」

向南哆嗦了一下「你倆真不是正常人，正常女青年誰愛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