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三

初夏三

蕭若鄰感冒個把月,仍然不見好。

最後實在堅持不住的難受,只好去了醫務室。蕭若鄰如果有選擇,萬般不願意來此地救危圖存。校醫是個悶聲不響的禿頂老頭,眼鏡頂着鼻尖,隨時隨地準備墜下懸崖。而校醫也不去管它,弓著背,額頭的皺紋像校外門口那鍋豆漿上面撩起的皮褶子。眼睛要翻過眼鏡才能看人,真不知道他非要帶個眼鏡究竟是哪門子行為藝術。

「感冒」、「體溫正常」、「掛水」。這就是診斷。

邊上跟着一起來的葛玉,直接嘀咕了:「傳言他以前是獸醫。」

「那你還逼着我來!」「我一個月才五百塊的生活費!」「你覺得我是牲口!你要我死啊!」蕭若鄰一下子就激動了,沒辦法,他膽小,天生怕扎針,異物入體他真的會哭。只是有時候當面哭,有時候背地裏哭。有時候知道他哭,有時候不知道他哭。而且明明是他說難受得要死,最後還偏要怪罪身邊對他好的人,真的很過分。好在葛玉懶得跟他計較,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我替你給錢就是了。」蕭若鄰聽了訕訕無言,最終蕭若鄰也沒讓葛玉給湯藥費。這是他軸的一部分。

「蕭若鄰,同學兩年多,問你個問題。」

「你說。」

「你為什麼要跟她在一起?」畢竟是個女孩子,有些字樣還是不太好意思放開來說,只是實在忍不住,「為什麼喜歡她?」

是啊,為什麼是她呢,選誰不好呢,十七八歲的懵懂,真能搞清楚感情是什麼嗎?蕭若鄰不會知道,多數人活了一輩子,也搞不清楚這個問題。他這時候就會想徐志摩林徽因金岳霖那些人,想冰心席慕容的句子。

有些人的感情是一碗濃粥。表面看起來熱氣逸散,只是一口下去,從喉嚨到十二指腸,都在痛苦哀嚎。

「感覺。」

感覺吧,你見不到那個人,會焦慮不安,自我彆扭,胡思亂想。你見着了那個人,會嘴角上揚,會靈魂高飛,會忘乎所以。

所以人類世界,雄性生物面對雌性生物表現得像個孩子,基本可以斷定他喜歡她。例如帽兜里扔蒼耳子、桌沿塗滿筆油、橡皮擦切碎了天女散花等等。大人就簡單了,可勁的吹nb就行。至於如何斷定女人喜歡哪個男人,看她身邊哪個男人最強就好了,當然得先拋開真假的問題。這裏有個問題,男人女人都會眼瞎,這是共性。

「嘁」葛玉的回應更簡單,她才不信,她認定了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只是她才不管,她只在乎蕭若鄰是她兄弟。屁的「同學」,要做做兄弟好了。

「你以後打算考哪個大學?」葛玉瞪着大眼睛等着他回答。

蕭若鄰幾乎不假思索的給了個沒腦子的回答:「我哪想過啊,我估計考不上,看兔子吧,看她去哪。」

葛玉狠狠的對着蕭若鄰後背,一掌派去,聲傳百米。「啊~~」

「那我也看她!「明顯很生氣,這讓蕭若鄰有點好笑。

」你那小對象是要去sz的,肯定的,她爸媽在那。」這是偷偷去打聽過,「古芸」。小月牙叫古芸。

蕭若鄰回應的是沉默,不是他有什麼想法,而是他從來不敢往深了去想,好聽點的說法叫着眼當下。

古芸即便跟他確定了關係,依然很自律,本科線是達標的,他呢,昏頭昏腦、盲目無為,多少有點自暴自棄。蕭若鄰特傻的以為這是為愛瘋狂。

「蕭若鄰,我替你可惜。」葛玉頭一次那麼認真,「真打算就這樣過去了嗎?」

實際上蕭若鄰真的不想,只是從來沒人告訴他現實血淋淋的問題、以及人生方向、以及實現人生方向的方法。浪漫從來都是書里的,現實不是,讀了幾本雜書的少年就會想像,也只會想像,這很危險。

我們成長的過程中,時常會聽到一些話。「好好讀書,將來讀個好大學。」然後就沒有了。深入一點的,還會說「找個好工作,討個好老婆。」然後呢?

為什麼讀書,讀什麼書,怎麼讀書。哪所大學是好大學,哪個專業是好專業,怎麼選專業,怎麼選學校,上了大學以後如何繼續深造、學業有成,如何處理人際關係,怎樣入黨。然後就是工作的問題,婚姻的問題。再然後呢?

蕭若鄰從來不知道這些,至少目前是這樣。我們不必苛責於蕭若鄰的父母親人、同學老師。受限於個人認知的不同,蕭若鄰享受的從來都是最好的。只是蕭若鄰是個獃子,最美的年紀做着不那麼正確的事。

「好了,我不想談這個。」蕭若鄰想着振作一下,拼一拼。

而這時候補課的暑假都快結束了。

周末休息一天,說是一天,實際要求下午四點就要班級報到,要麼摸底檢測、要麼複習刷題。

前天晚上蕭若鄰就想好了,且做了準備,上午遊覽五島湖七仙亭,中午校外飯館炒兩個小菜,用他那省下來的乾癟口袋,去感動下小月牙。

小月牙本來就拒絕的,這回的理由是太張揚了,萬一遇到了人實在不好。只是蕭若鄰實在堅持不住。

五島湖不是很大,不過林子多,好笑的是林蔭稀少,因為鑽林子的狗啊貓啊人啊太多。

至於七仙亭就更不用過多敘述,完全就是個水泥砌起來的篷子,笨實牢固。

上午烈日炎炎,使得兩人汗流浹背,小月牙走起路來愈發顯得高高低低。只有蕭若鄰樂在其中。小月牙也在笑,少男少女總是容易感動,青澀就代表純真,就很美好。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兩人趕緊鑽進下蕭若鄰事先踩好的點,就在公園外面不遠。不敢去學校對面飯館吃,即便那邊便宜。

「還是吃魚嘛?」蕭若鄰很肯定。

「嗯。」小月牙痛快的回應。

「還想吃什麼?」蕭若鄰熱切的詢問。

小月牙想了想,拿不定主意:「隨便吧~」

蒙頭小子傻乎乎的真箇隨便點了個青椒抱蛋,蕭若鄰很喜歡吃。

等菜的時候,蕭若鄰蔓延的溫柔都快照亮那狹小的一角,只是小月牙肉眼可見的情緒低沉。

「怎麼啦?突然不開心的樣子。」

小月牙說:「沒什麼啊,挺好的。」

吃到一半,蕭若鄰見小月牙實在沒怎麼動筷子,連她最愛的紅燒鯽魚,都沒怎麼吃,蕭若鄰夾的菜在小月牙的碗裏堆得尖尖的,給人一種泰山壓頂的感覺,壓得蕭若鄰喘不過氣。

「到底怎麼了嗎?」就是挺突然的,蕭若鄰很慌亂:「哪裏不舒服嗎?」

問完就跟飯館老闆要了被冰凍的汽水,他以為剛剛在公園太熱導致的。

只是小月牙盯着汽水,突然說到:」連郭仲都知道來那個不可以喝涼的。「頓了頓又補充了句,」辣的也不能吃。「

蕭若鄰要好多年以後才品出這句話代表着什麼,要不怎麼說女人都比男人要早熟呢,不然實在對不起她們每個月痛苦流血換來的人生哲思。

蕭若鄰愣住了,疑惑道:」那個?哪個?「

」就是那個,還有哪個。「

生物課老師講的知識沒在蕭若鄰腦子裏留下太多印記。反射弧太長,導致他反應的太久,讓小月牙的臉蛋通紅,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還是什麼。

」哦~哦,哦!「蕭若鄰越來越慌,」我~我不知道~「蕭若鄰想說的應該是他不知道來那個要忌口,那個年代不懂這些也正常。

可是小月牙顯然不這樣想,但是限於傳統,關於女孩子的一些隱秘如果堂而皇之的宣之於口,未免又顯得太不自重,可是~他是蕭若鄰啊,不是其它的誰的誰,於是小月牙心裏愈發的氣悶。

小月牙要走,蕭若鄰卻只是着急:」菜~「桌上兩個菜,一杯飲料,五十塊錢的樣子,幾乎沒怎麼下口,只是移換了個位置。

蕭若鄰慌忙付了錢,趕着出門追人。

耳邊隱約傳來飯館老闆的言語:」孩子,好好讀書啊。「

我們時常嘲笑青年人的無知,殊不知這才是人類自由向上的天梯,這裏充滿了想像、不可能,造就無數個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的遺憾與悔恨,總會有人在這痛苦中涅槃,然後輝煌的。這是社會的成就。

最終兩人還是很安穩的回了學校,並沒有刻意的不歡而散,蕭若鄰覺得事情應該是過去了。

原本蕭若鄰計劃吃完飯去私人影院看電影的,也只能默默取消。

不知道其它地方是否有這樣的約會場所,以前稍微有想法的音像店外面都是一個門臉,滿滿的幾面牆,整排整排的放着泰坦尼克號、猛鬼故事這些vcd的碟,往裏走,會有一個一個小隔間,沒有門,只有帘子以作遮掩。裏面會有一群人、會有兩個人,沒有隻一個人的情況。男男女女,分佈各個年齡層次、各色人等。再有條件的音像店,會有二樓三樓,是一個個帶門的小包間,裏面有張床、有個影碟機,價錢要稍微貴點,十幾塊錢一個小時,不像樓下,按一個光碟收錢,相當於一部電影三塊錢。

蕭若鄰早就想去了,聽學校里那些人講,裏面可以看電影,很有意思。看來只能下次給小月牙這個驚喜了。

蕭若鄰回到教室的時候,距離四點還早的很,才一點半左右,他想不到的是,這裏有個」驚喜「在等着他,且突如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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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踏長裙宛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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