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他要成親了啊

055他要成親了啊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這是鳳卿塵剛剛見到眼前此景時的第一反應,第二便是這美人穿得太少,當真是不要命了。

慕涵感覺肩上猛地一沉,凍得微僵的手臂這才慢慢有了知覺,不用回頭,她便知道來者是誰。

「你每天很閑嗎?不過今日倒是要比昨日早些。」

鳳卿塵長臂一展,便將連綿的風雪隔絕在窗欞之外。

「今日無事,所以來得早些。」

見真是他,慕涵心中也毫無意外。

這月余來,他幾乎每日都會來這裏一次,有時是在她吃藥時帶來幾塊只有宮裏御制的酥糖,有時給她講講她昏迷時發生的事,有時他什麼也不幹,只是在旁邊安靜看書。

不過稀奇的是,那日與他說的話他竟一字未忘,自己醒來以後他便開始吃素,尤其是一些鄉間的野菜,竟也日日未落。

所以今日他來這裏慕涵一點也不意外。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肩上的披風,黑底金線繪就,莊嚴且厚重,與他今時今日的身份倒是十分相襯。別的暫且不提,這披風領子所用皮毛,出手柔軟細膩光滑,毛色純凈並無一絲雜色,通體雪白,一看便是雪山上特有的白狐,將狐皮一整塊剝下,這才能稱作手藝精湛,完美無缺,只是這一塊怕是不止千金之數,這鳳卿塵當真是有錢。

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塊尊貴的狐皮時,慕涵心頭一閃而過的卻是那是花燈節上自己的那張狐狸面具,雖說不及此物尊貴,卻偏偏刻在了心上。

思及此,慕涵慢悠悠地轉了過來,穩穩地坐在了凳子上。

伸手去端桌子上子衿今早剛剛釀好的新茶,右手微微用力可茶杯卻毫無變化。慕涵不動聲色地作燙手狀將手縮了回來。

「近日政事可忙?」

「還好,除了那些老臣墨跡些,倒也無妨。」

「那你日後便要住在宮內,府邸可該如何?」

「會有專人照看,餓不到你的嬌嬌。」

「你今日可用膳?要不要吃些什麼?」

「不必,朝會前用了些點心。」

「點心好吃嗎?」

「還不錯,下次來給你帶些。」

「那......我的右手是不是費了?」

慕涵問得突兀,鳳卿塵不曾防備,應答險些脫口而出。

他看着慕涵堅定通透的眼神,心底某處柔軟之地猝不及防疼了一下。

他沒有瞞着她,也沒打算瞞着她。

他知道瞞不住。

「那日你受的傷中含有劇毒,雖說御醫救得及時,到底還是餘毒難清,況且你的手在刺骨的涼水中泡得時間太久了,失去知覺很正常。御醫說若是好好將養,右手知覺可以慢慢恢復,至於以後究竟能否提起重物,那就不好說了,或許可以,或許永遠不行。」

或許可以,或許......永遠不行。

慕涵在心底無聲嘆息,她甚至沒有表現出一絲悲慘傷心,只是黯黯將眼搭下,鳳卿塵只能看見她控制不住顫抖的鴉睫。

鳳卿塵覺得此時他應該安慰她,可是他又不知道如何去做。

月亮高懸天上,不染塵埃,看似親密,實則不過是水中花影中月罷了,她從來不會將脆弱的一面展示與他,即便是演戲也不曾。

他與她之間是跨過千山萬水的近,亦是近在咫尺的遠。

鳳卿塵順身坐在了慕涵左側的座位上,拿起那杯她佯裝燙手的茶杯,杯內茶水溫和甘甜,倒是適合現在的她。

「登基吉日定在三月五日,沐春吉時,屆時我欲封你為長寧郡主,冊封吉日便定在與我登基的同一天。」

「一女子偶然祈福時竟拚死救駕,勇氣可嘉,查其身世,竟為前朝罪臣之女,又因其父與梁文定關係匪淺,因梁文定涉及此次謀亂之事,故此大理寺決定重新徹查當年罪案,倒時便可名正言順替你父平反。」

鳳卿塵頓了頓,似乎是在考量接下來的話究竟應不應該告訴她。

「還有一事,軒轅的翊王殿下也已於月前平安抵達京都,據說那老皇帝倒是絲毫不介意這個突然死而復生的侄子會同他爭江山,倒是高興地緊。如今那位可是名正言順的太子殿下了。」

「文臣武將對他不是無一嘆服,當真是無限風光啊。那老皇帝為了表達他對太子殿下的關心,不日前偷偷給我遞了一份國書,說是要替這位俊朗矜貴的侄兒求一位落落大方、宜室宜家的良人。」

「我未曾娶親,短命的小皇帝倒是有一個女兒,名曰鳳陽,只不過此女如今未滿五歲,如何能嫁。我只好修書一封說明此事,沒想到老皇帝倒是開明,說是就算不是嫡公主,若是鳳國的郡主、縣主,哪怕是大臣之女他也願意。只不過聽說回紇那面也要擇一貴女送入東宮。」

「二女先皆為側妃,日後看太子殿下的心意再立正妃。」

「那你答應了?」慕涵聽到自己的聲音乾巴巴地問道。

「軒轅許諾此事若成便讓給我邊疆七座城池,有何不可?」

「倒是大方。」

這個消息無異於驚天霹靂一般,震得慕涵腦中一片蒼白。

「可還有事?」

鳳卿塵知道她這話是在趕人,便緩緩站起,將狐裘留給她,自己翩然而出。

慕涵後知後覺地感覺心口一痛,下意識地用力按向自己的胸口。

他要成親了啊。

以前便說過他艷福不淺,此次一下娶了兩位佳人,倒也是應了當初的一句戲言。

果然人不該隨便頑笑,更不應該在佛寺那般清凈之地頑笑,當真是舉頭三尺有神明。

正在她感懷之時,感覺到嘴角的一絲咸意,順着這縷微咸向上探去,不知何時原本光潔的臉龐此刻一片濕熱。

真是沒出息,怎麼又哭了。

她在心中暗暗嘲笑自己。

慕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沒有穿鞋的腳直接從冰涼的地上跑了過去。

她從床邊的木櫃中拿了一個秋香色的包裹出來,拿着那個包裹又緩緩地坐在了最初的位置。

隨着一層層錦緞的垂落,裏面被人細心珍藏的物品也慢慢露出真容。

那是一隻白色的狐狸面具,紅色的狐耳靈動可愛,眼睛下方那顆小巧妖冶的淚痣更是勾人心魄。除了面具,還有一柄花燈,燈面上雙面畫着不一樣的畫面,但畫面中卻有着同一對男女。

而在包裹的最裏層,一條紅布綢安靜地躺在那裏。

那是慕涵悄悄從那顆姻緣靈樹上求來的,當時的她還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現在......

也許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不是遺忘,也不是沒有開始的機會,而是物是人非。

明明還是一樣的人,相同的地點,可心情情境卻大不相同。

「月亮還是月亮,可相同月光卻照在了不同的我們身上。」

或許某一刻,心動而不自知。

慕涵費力推開沉重的窗,不知何時風雪已停,外頭一片晴光大好,外面隱隱傳來樓中姐妹玩雪的笑鬧聲,聲音熱鬧又活潑,她們在晴朗的雪地內放聲大笑,熱烈玩鬧。

聽着她們歡快的笑聲,感受到身前傳來的寒意,慕涵這才真切地感到自己是活着的,而不似先前那般昏沉庸碌。

只不過伴隨着清醒而來的痛意也是如此沉重,直達心底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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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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